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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話凄涼(中)

  回去的路上朱紅枚也在捫心自問,剛才的情形又將她的心結翻了出來。

  魏溯難真的喜歡她嗎?她不敢再往下深究,只想著逃離夢境,因為留在這里她必須面對這個問題。

  強烈的意識被夢境接收到了,一睜眼,嚴晶心醒了過來,從夢中驚醒,也從迷夢中脫出。

  真的是夢境嗎?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擔心的是什么,現在嚴晶心明白了。

  其實她打心眼里不信任魏溯難對她的感情,這是一種直覺。

  倒也不是說魏溯難敷衍她,而是這種感情不像是愛情,反而像是一種責任的背負。

  不是愛,是遷就和習慣。

  兩個人如果生活在一起,也會由愛情過渡到這個階段,激情過去,回歸生活的磕磕絆絆油鹽醬醋。

  這時候就考驗雙方的忍耐和寬容,更決定于當初激情所達到的高度,愛的夠深,可以抵擋時光的消磨。

  如果愛的不夠深,那么所謂七年之癢就來了。

  這是思維對缺乏新鮮感的反抗,是人性的一種體現,人在生物性里保持著好奇心,喜歡折騰。

  區別只在于有的人能用責任感和高峰體驗的回味來抵擋,有的人無法克服生理的躁動。

  可問題是嚴晶心與魏溯難還沒來得及體味愛情的激越呢,就直接過渡到這個平淡如水的階段。

  還沒認真開始談戀愛就老夫老妻了,嚴晶心其實很不適應,兩人熟的就像左手摸右手似的。

  以魏溯難來說他能克服這個問題,可這一次的夢境將他的思維拆成了兩瓣,于是兩種觀念的對立凸顯出來了。

  在韋小寶身上是放縱和自由,在洪熙官身上是克制和自律。

  很明顯韋小寶現在棋高一著占據了上風,他把洪熙官的底線給沖破了。

  在蘇荃身上,洪熙官體會到了奮不顧身投入愛情的滋味,即便它是一團火,會將自己燃燒殆盡也義無反顧。

  他動搖了,開始懷疑自己的內心,這也是韋小寶問他時他不確定的原因。

  就這么陰錯陽差,魏溯難的念頭和嚴晶心的想法走上了分岔道。

  上哪說理去?怪自己?有這么圣人嗎?怪嚴晶心?好像沒有立場和足夠的理由。

  那就只能怪夢境了,因為夢境無法掌控,可以提供一個無能為力的借口。

  借口一旦有了行動就會陸續而來,會變本加厲,越來越劇烈。

  魏溯難并沒有脫離夢境,他也在思索,一開始他與嚴晶心也沒有互相了解,可夢境依然會往下走。

  也就是說他跟嚴晶心有沒有感情,與夢境的進程無關。

  甚至他對嚴晶心的感情,到底是現實的沉淀積累,還是受夢境影響產生的假象,他也分不清了。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一發不可收拾,洪熙官和韋小寶皆愣住了。

  假如另一塊墨玉不在嚴晶心手上,而是歸屬于另一個人,那將是個怎么樣的局面?

  一個聲音告訴他結果依然不變,另一個聲音告訴他會是另一種情形,兩個聲音吵鬧起來,讓洪熙官的腦袋好像要炸開一樣。

  太痛苦了,不能再深想下去,前面是懸崖,探出頭會掉進深淵的。

  可前方的風景太美。美的讓人不敢閉上眼睛,怕錯過了這一次,就再也沒有機會。

  洪熙官大踏步離開,沒有回京城的舵口,而是依然去了白塔寺。

  他想找個清靜無人的地方好好想一想,驗證一下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可他不知道當他選定一個目標時,就已經暴露了自己的內心。

  至少在夢境里,蘇荃才是他情感的歸宿,哪怕他們才認識兩天。

  沒有道理可講,情感就是這么沖動的。

  而蘇荃恰好也在這里,她在這里賭了上后半生的幸福,做了一個決定,當然值得她回味與憑吊。

  況且與朱紅枚低頭不見抬頭見也實在令蘇荃難受。

  蘇荃沒有想著獨占洪熙官,朱紅枚也沒有找她的不自在,可蘇荃卻有發自內心的遺憾。

  洪熙官在她的生命中出現得太晚了,不,應該說她在洪熙官的人生里遲到了。

  假如他們能早一些相遇,她云英未嫁,他孑然一身,那會如何?

  輾轉難寐,蘇荃披起衣裳信步而行,沒有人能對她構成威脅了,皆拜洪熙官所賜,又是勾起念想的由頭。

  漫無目的地游走著,京城的夜涼如水,四處寂無聲,不知怎的,蘇荃走著走著就到了白塔寺。

  兩個又在石屋前相遇了,這一次蘇荃有心中念念忽得見的人面桃花,而洪熙官有滿腹愁悵頓空明的怦然心動。

  又是明月夜,恰逢短松岡,雖靈幢處處,不訴凄涼。

  兩人的手不知怎地就握在了一起,洪熙官還是不會安慰人,卻下了決心:“紅枚不會為難你的。”

  蘇荃搖了搖頭:“我不擔心這個,紅枚骨子里就是個純粹的好人。”

  假如朱紅枚在這里會吐血,就這么被發了一張好人卡。

  但在蘇荃這里朱紅枚不是關鍵,她粲然一笑:“是毛東珠讓我有了感慨,她寧可行險一搏,也要將失去的找回來,這一點上我不如她。”

  洪熙官有些驚詫,怎么?蘇荃還有別的想法?

  蘇苓感受到了洪熙官的情緒,他的肌肉收緊了,蘇荃索性抱住了他的臂膀,將頭倚在他的肩上。

  “別擔心,只是有感而發,沒有別的想法。”

  她緩緩地摩挲了一下臉,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又開始絮叨,十足一個向丈夫訴說心事的嬌妻。

  “或許說以前我有許多想法,比如讓你想辦法幫助一下喀爾喀部…”

  洪熙官的肌肉又緊繃起來,惹得蘇荃噗哧笑了:“呆子,世間沒有舒呼禮了,只有蘇荃,蘇荃與喀爾喀部無關,經過了這么多風波,蘇荃已經對什么朝堂權勢死了心,她只想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小女子。”

  她抬起頭,目光炯炯的望著洪熙官:“蘇荃只是洪熙官的妻子,只要你敬她愛她,她就永遠不變了。”

  洪熙官狠狠地點了點頭,一如月光,清清朗朗。

  嚴晶心望著窗外的月光,有些凄涼,秋深冬近,半夜的風有些瘆人了。

  可她卻沒有關上窗,而是看著手機發呆。

  魏溯難沒來消息,說明他還沒意識到問題,嚴晶心感覺他們正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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