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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黃梁生一夢

  庖丁解牛手等于用氣勁把手變成武器,攻擊時豎起用它切入,防御時橫過來變成氣盾反震,它是被動的,講究順勢而為。

  但好就好在被動這一節,只要對手的勁力攻來,它會有一個卸力反推,將自己排開,這也是借力打力。

  如此就像隨波逐流,卻不主浮沉,雖然被動了,可也能立于不敗之地。

  當然了,如果對手給了可進之機,它也會圖窮匕現一擊奏效。

  方世玉若有所悟,這是陳家洛悟出來的武功,也符合他的心性。

  他是被身世所累,被于萬亭和天地會眾人架了上去,不想做一件事卻被逼著違心而行,所以陳家洛對整個江湖都比較厭惡。

  于萬亭謀算著讓陳家洛高據廟堂,卻沒想到陳家洛讀多了仁義道德讀傻了,整天就是儒學家國天下那套。

  同時陳家洛又受他師父的影響,袁士霄武功卓絕、風流倜儻,卻為情所傷,心態難免偏激。

  兩項疊加陳家洛就變成了個書生,用后世的話來說就是憤青一枚。

  他的心態改變應該也緣由于此,怎么說呢,有一點逆反,卻不是反抗,而是不愿配合格格不入。

  看不起江湖中人,卻又屈身江湖中,他的心態依然視江湖中人為草介。

  因此當于鎮海搞出種種惡端時,他會有閑著看戲、操執江湖于手玩弄股掌之中的心態。

  同時不主動的性格造成做什么都被動,結果當然不如人意。

  扯遠了,把話題拉回比武這,雖然庖丁解牛手它有一手,可太極八卦還真沒有空隙可鉆。

  嚴晶心和陳家洛誰也奈何不了誰,不過方世玉也看出來了,陳家洛的氣勁不足,如果嚴晶心真的發力還是能戰而勝之的。

  只是嚴晶心想用招式和武學來分勝負,不想以力勝人,還有偷學的想法。

  于是兩人就在場中不斷地換招,各種招式層出不窮,卻始終沒有全力以赴。

  比武變成了演武,好看是好看,打得熱鬧卻不痛不癢。

  管它呢,有不錯的功夫可以借鑒,方世玉也懶得多想,很學到手再說,他也凝神靜觀。

  陳家洛的功夫是順勢而為,嚴晶心又是以靜制動,兩人越打越慢,成了水磨功夫,倒是方便了觀摩。

  只見嚴晶心以如封似閉擠出了陳家洛的斷筋挑手,那抖入疾振的掌刀被推了出來。

  陳家洛手刀馬上變成了拍擊,借著擠勁往外一彈,他的尖腳便使出,帶動膝撞,這塊骨頭不好剔,得以腳壓住。

  嚴晶心卻忽然上步來了鉗羊馬,卡住了陳家洛的下盤功勢,上面來了個十字手揮拍陳家洛的臉面。

  背掌打臉真要是打實了可真丟臉,陳家洛身形猛地弓縮,鉆進了嚴晶心的肘底一式探囊取物,手刀就向嚴晶心腹中掏去。

  得躲,避實擊虛,嚴晶心倒攆猴退一半,格開手刀馬上又變招里八卦掌的熊悠身,側步進擊撞在陳家洛的外肩。

  這一撞陳家洛沒被撞飛,他反手一揮,借勁滑步,二人又分開了身形,整好了勁,又試探中帶著突襲合于一處,新一輪開始。

  嚴陳二人打得又慢又巧,于緩中帶著非常細微而又疾速的凌厲,卻范圍不大,只在極其小的空間里驚心動魄的拆解應對,像是在米粒上快速地雕琢。

  而外圍看上去,兩人又打得極為雅致,這種悠然與迅雷相結合,渾圓與銳利相針對的打法讓人耳目難移。

  招式總會有窮盡,打了約摸兩刻鐘,最終兩人對拼一拳,分立場中。

  小師姑嚴晶心發話了:“好,這樣的功夫方稱得上書劍相合。”

  陳家洛也謙謙有禮:“小師姑的手法也讓人嘆為觀止,家洛受益良多。”

  被尊了小師姑,嚴晶心還真拿出了長輩樣,點了點頭:“身世沒有辦法還給你,因為你沒得選,但心氣可以還給你,只要用在正途上。”

  陳家洛徹底地恢復了書生樣,向嚴晶心鞠躬抱拳:“謝小師姑教誨,家洛銘感于心,父母給的改變不了,但自己做的應該有分寸,家洛記下了。”

  李國邦又出來做和事佬了:“這樣就好了嘛,何必我打你一拳你刺我一下呢,和和氣氣的,安全第一。”

  方世玉連托帶嗆:“還得以德服人。”

  李國邦訕汕,苗翠花卻為他站了臺,同時對兒子的說法大以為然娘心甚慰,心滿意足地向方世玉招了招手。

  老娘相召,方世玉只能來到他們身前以小賣小。

  嚴晶心那邊五枚也出面了,大家開始敘話。

  沒得打了,風波散了,方世玉把槍口對準了李國邦:“師伯,你來干什么?也來比武?”

  不提還好,一提李國邦臉色馬上垮了,猛地退后一步:“別亂來,你媽說讓我來幫忙。”

  然后他就悄悄地瞄了一眼人群中的一位美婦,那面又察覺了,湊了過來:“這就是世玉吧,一表人才啊。”

  李國邦臉抽抽,卻不忘主動介紹:“這是你伯母。”

  方世玉長長吁了一口氣,他還怕苗翠花來個暗渡陳倉什么的,那就麻煩了。

  師伯母第一次碰面,就得見禮啊,方世玉忙鞠了一躬,美婦眼都笑瞇了,卻有些捉襟見肘:“國邦,我…我什么都沒帶。”

  李國邦忙不迭從懷里掏出了一本冊子,很不舍很肉疼地遞給了方世玉,嘴上卻輕快:“我這有,我這里準備好了的。”

  方世玉一看,嚯,《乾坤點穴大法》,朝思暮想呢,自己跑來了。

  可他還沒來得及翻看就被嚴晶心一把奪了過去,也笑瞇了眼:“謝謝師兄。”

  這是把主權、所有權和使用權一次性聲明了,苗翠花有些不自在,卻也忍住了。

  幾人寒喧了幾句,陳家洛上前來提出了告辭,雖然他想通了,可跟天地會眾人呆在一塊他還是有些身緊不自然。

  但他又將錦盒還了回來:“錦盒不但說明我的身世,也證明了乾隆的身世,有錦盒在對他也是一個制肘,拿回去吧,算是為反清復明出一份力。”

  嚴晶心卻糾正了:“清是要反的,明卻肯定不復,讓老百姓過好才是要務,我這里沒有道統的說法,總說離經叛道,三皇五帝時何來經哪來道?孔夫子敢自陳比三皇五帝更高明嗎?”

  陳家洛先是一愣愕然,然后漸浙恍悟,臉上露出欣喜,又向嚴晶心拱手行禮。

  “今日方知迷途,多謝小師姑指路。”

  他讀的書也不少,只要破開迷障,眼前變明亮寬闊了,大大方方地表明心跡:“家洛打算返回天山,嘗試一下小師姑所言古道。”

  嚴晶心被拍得舒服了,遞了一冊手書的冊子過去,陳家洛看了幾眼如獲重寶,放入懷中貼身藏好。

  方世玉也瞄了一眼,汗毛倒豎,不敢說,不敢說!

  陳家洛舉拳致意一圈后轉身走了,方世玉哎了幾下都哎不出啥來。

  有話語飄回:“放心吧,我知道你們的加盟的條件,我會說服青桐與你們聯絡的。”

  一旦通透了,陳家洛的名士風范又回來了,大步流星背對著眾人揮揮手,還朗聲念起了歇語:“傷哉生出瞿塘險,翻落黃粱一夢中,夢醒了人也醒了,走了。”

  嚴晶心卻冷不丁在方世玉耳邊來了句:“說服?睡服吧?!”

  個女流氓,方世玉還有賬沒跟她算呢,盯著嚴晶心咬牙切齒:“想一出是一出,改變規劃也不跟我打招呼。”

  魔女哪那么好說話:“不就是為了看一看百花錯拳嗎!對了,還有庖丁解牛手,再說這人也不錯,雖然有賭的成分,但我猜中了,這樣回疆的問題就好解決了。”

  嚴晶心一臉的得意,傳達出一種你快夸我呀,不然我跟你急的意味。

  忘了造反人家比自己更專業,方世玉只能搖頭興嘆。

  入手乾坤點穴大法,那得好好研究啊,一研究就讓方世玉和嚴晶心眼界大開。

  個中果然自有乾坤,這個乾坤就是以氣勁自成一域。

  倒沒有魔幻到領域的程度,只是將氣勁散發出去,在自己身周形成一個氣勁的偵測網,將對手的行脈一一探出來。

  有點像稀薄的先天罡氣,并不追求形成氣墻,而是盡量擴展空間范圍,掌握這個范圍里的一舉一動。

  應該說乾坤點穴大法就是氣勁版的雷達網格精確制導,它依賴于金剛不壞體,讓皮膚感知更加深化且向外擴張。

  但也有缺點,一是對氣勁的總量要求很高,二是會造成浪費,三就是使用時須心神貫注,須做到動中入靜,心思純澈。

  終于明白為什么一把石灰粉就要了李國邦的老命了,他的靜定心被破壞了,做不到心耳目如一。

  同時李國邦也沒有完全版的金剛不壞體,無法做到似方世玉一般秋風未動蟬先覺的靈敏感知。

  但優點也很明顯,它是群攻的利器,有點像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棍法,對手越多效率越高威能越大,卻又比后二者省力省氣且無自損,形成一張氣勁大網,讓對手落入網中而不自覺。

  方世玉還提出了改進辦法,把調動自然氣流的亢龍有悔的辦法結合進來,通過空氣流動來彌補這張探測網。

  金剛不壞體對身體周邊氣流的感知力很強,氣流傳導振動與脈相的傳導都是線性連續的,通過兩相結合的探測,完全可以像測量振動波一樣來操作。

  如果說隔空點穴還是打概率的話,再結會乾坤點穴大法就是打精度了,效率高了,完全可以彌補回形成氣網的浪費。

  方世玉越想越覺得妙不可言,發出感慨:“要是可以建個模就好了,把每一招的氣勁輸出量和乾坤點穴大法損耗速度做一個正相關比較,豈不是可以計算出一套新的功法?”

  嚴晶心鄙視之:“做夢呢,哪那么容易!首先功夫的每一招氣勁輸出都因人而異,其次建立這樣的模型可不容易,沒個團隊做不到,最后這樣的打法只適合練成了金剛不壞體的人用。”

  原來是她沒有那么大好處吃味了,方世玉也只能在心中悻悻,暗暗下決心自己要私底下獨力完成這套物理模型,搞出來他就無敵了。

  愛做黃梁一夢的不少,張召重也好這口,他的主子乾隆就更甚,一心建立十全武功的人一定認為自己是無敵的。

  次日,還沒等方世玉著手自己的美夢,懷揣著美夢的張召重便帶領著一隊人馬殺到了杭州。

  糾集了數百的好手,還帶著一旗兩萬人馬浩浩蕩蕩而來,在城外五里才停駐,蹄步如雷,聲震四野,就連杭州城里的百姓都聽到了動靜。

  乾隆下的注挺大,估計是想畢其功于一役,不但武功高手全出,連陳可秀派去護駕的軍隊也盡遣了來。

  打的主意太明顯了,先比武以勢壓人,再大軍掩殺奪城平叛,估計還會有一道攻下杭州城不封刀什么的旨意。

  想得挺美的,怎能讓他如愿!

  方世玉大旗一揮,杭州義軍全軍而出,與清軍遙遙相抗,沒接戰便換了一招。

  今時不同往日,杭州義軍不但軍容整齊,士氣也不低。

  連日來的訓練讓士卒們身手突飛猛進,再非吳下阿蒙,個個身上都透出一股矯健彪悍的氣息。

  神打訓練法不但讓義軍脫胎換骨,還把軍紀和配會協調直接灌輸了下去,士兵們甚至每一步踏出步點都一致。

  僅有一萬人,卻踏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轟隆隆煙塵似火滾卷如龍。

  一萬人造成的共振那可是不得了,數百人整齊劃一的步伐都能讓后世的大橋倒塌,何況現在。

  義軍開拔列隊而出的氣勢生生讓清軍停下來安營扎寨,又向后退了數里。

  地面地震一樣上下搖動,其幅度之大,聲響之烈,讓清軍的騎隊都炸營了。

  馬匹訓練再好也還是畜牲,在自然災害面前它也會驚慌失措,抖震得簌簌作響和翻滾的塵土沙石會讓馬匹奔逃,拉都拉不住。

  為了免于馬踏連營,清軍只好散開了陣形后退再行聚擾,還沒打,士氣便讓義軍踩落在地。

  方世玉也沒有揮軍趁勢而上,打這一仗他有把握,他要堂堂正正的正面擊潰清軍,把女真滿萬不可敵的傳說破除掉。

  如此便可打個樣,把漢民心氣扶起:看滿清的精銳在以少打多的情形下也被我一口吞了,還怕什么,把脊梁骨給我挺直!

  方世玉和嚴晶心兩人縱騎而出,一直到了清軍面前百丈處才勒住了馬。

  嚴晶心還給清軍再來了一道下馬威,她彎弓滿月,捍弦的手一搓,矢羽便疾速飄飛而進。

  為什么要搓一下呢?為的是讓弓弦擰起來,上幾圈螺旋,增大扭矩。

  一直以來她都沒有辦法解決如何用氣勁給箭矢更大的初速,因為弓的材料限制住了,彈力系數無法再增加,這也是古法長弓的射程無法突破限制的原因。

  等到掌握氣勁與武器結合的決竅,再加上乾坤點穴大法的啟發,嚴晶心發現可以將弓弦擰起來,這樣回彈時由于扭矩釋放,會給尾羽增加勢能。

  當然這種辦法會讓箭羽很飄,但是氣勁探測網給了嚴晶心一個新的較準系統,她可以清晰的偵測到尾羽擾流的偏差,從而改變出箭的瞄角和提前量。

  體現到這一箭上就是這箭更平更疾,而是它的軌跡不是一個拋物線,而是連續的幾個較為平滑的拋物線,能更好的利用空氣動力。

  看起來嚴晶心射出的箭好像長著眼睛一樣自己會躲,對方粘桿射雕手射出的箭羽都沒有辦法攔截嚴晶心的一箭。

  它上下左右拐了兩個彎之后,還是咬上了清軍的大蠹,咔嚓一聲將清軍的帥旗給射斷了。

  三軍厥旗,這一聲就像是把清軍的心給敲裂了,幾乎所有的清軍都同時悶哼了一聲,這個兆頭可不好。

  清軍已經心生怯意,方世玉卻趁機在他們的心坎上又重重地砸了一記:“直接打還是斗將?想比武斗將就出來,賞你們一個痛快。”

  本以為對方會趁勢而上,沒想到方世玉竟然提出斗將,清軍的將領看了旁邊的張召重等了一眼,竟然暗含竊喜。

  這是可以扳回一局的機會啊,想不到義軍竟然如此托大,豈不是送上門來的良機。

  張召重此時卻頭皮發麻,他對沖上去比武一點信心都沒有,因為方世玉喊話的氣息穩得不帶一丁點顫,說明對方的功夫很高。

  但他也不能推托,正想著打馬上前,猛地又聽到方世玉再吼了一嗓子:“讓你們的武林高手全上來,省得小爺一個個打費功夫。”

  話聲一落,清軍里的武功高手齊齊拍馬而出,一百多騎夾帶著滾滾煙塵就沖了出來。

  這是方世玉在找死,兩個人挑一百多號人,還是他自己說的,這下可怪不了清廷一方以多欺少。

  張召重愣了一下,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他的手下都沖了出去,他也只能趕馬跟上,再厲害也有個頭吧?

  百丈的距離很近,幾十息的功夫就跑過了,清軍沒有一哄而上,而是縱馬圍著方嚴二人伺機而動。

  當對方的包圍圈縮到六七丈遠的時候,方世玉猛一運氣一喝:“著!”

  他和嚴晶心手中的一把銅錢就打了個圈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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