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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不靠譜的爹

  不僅陳長興和楊露禪不好過,連夜趕回河南道臺府的方子敬也同樣不好過。

  方子敬想以陳家溝民智未開、難以教化為由讓道臺寬限些時間。

  道臺啥也沒說,先給他算了一盤帳:“差旅費三十一兩,餐費十七兩,雜出十二兩,計六十一兩。”

  道臺一抖算盤,讓算珠回了位,才看向方子敬:“你是去修鐵路還是去玩啊,整整六十一兩,都是民脂民膏啊!”

  方子敬被罵得連拳頭都在袖子里攥了起來,可道臺大人那沒過去:“人人笑我是行商出身,錙銖必較,可我連官服都是穿前任的,你說你怎么對得起我?”

  他一拍公案,讓方子敬都嚇得抖了抖,急忙抱拳行禮:“大人,鐵路進度受阻,莫說大人心急,公司也給了很大壓力,現已派外籍顧問前來監督。”

  一聽到洋人來了,道臺大人不淡定了,眼都縮了起來:“顧問?”

  一個穿著馬服的英國女子在一隊洋人士兵的簇擁下走進了道臺衙門,她徑直走到了道臺的公案面前才頓住了步。

  方子敬見撐腰的人來了也松了一口氣,那英國女子也沒行禮,而是站直了跟道臺大人打招呼:“大人吉祥,我是克萊爾,東印度公司駐天津顧問,智親王是我的好朋友。”

  道臺大人心有些虛,站了起來,但場面還是得撐住,他繞過了公案走到克萊爾面前:“王爺讓你來監督我?”

  克萊爾搖頭:“不,公司聽說方先生遇到麻煩了,所以特地派我來幫忙。”

  見不是給自己安一尊洋菩薩在頭上,道臺大人稍稍輕松了些,他踱到了大堂中,臉帶不屑:“方子敬搞不定的事,你一個外人能搞定嗎?”

  方子敬臉色變了,胸有成竹:“啟稟大人,克萊爾此次并非空手而來,既然陳家溝的人說理不成,那就只好依靠工業革命的力量。”

  道臺大人迷了:“力量?”

  方子敬伸出手做了引路的姿勢:“請大人跟我來。”

  一行人到了火車站,道臺大人看到一列平板火車上正下來了一個大鐵怪,高得有近三丈,圍一圈怕是八丈都打不住,底部還冒著紅光和濃濃的白煙,將道臺大人嚇得差點篩糠。

  方子敬過關了。

  回到陳家溝,都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不,誰都知道這個傻大個好打。

  看守村門的勤伯就攔了楊露禪回村的腳步。

  沒說的,打唄,陳玉娘打不過,你個沒氣勁在身的勤伯就想揍人,你身后還有道門呢。

  勤伯也照著陳玉娘的樣上來就是一腳,可惜了,不是長得像鬼腳七就有鬼腳七那么能打的,更何況鬼腳七的師父都被修理過。

  勤伯既沒有陳玉娘的速度,也不及陳玉娘的勁道,楊露禪伸掌一托一讓,身子滴溜地轉了個圈,不但讓過了踢腳,還通勢滑蹭將勤伯扛了出去。

  但楊露禪不能用氣勁,也不好意思欺負老年人,所以勤伯沒受傷,連倒地都沒有,他站定又攻了上來,就是欺負楊露禪沒法打倒他。

  一路連環的拗步,雙掌虛錯,勤伯就想抓住楊露禪的手發送他,對了,還帶著肩撞呢。

  楊露禪只得滑步一架,散了勤伯的重心讓他離地,正想來個靈猴獻壽在勤伯的胸口趟一掌,想到不能傷人,又收了勁,改成了推掌再背送,勤伯也只是踉蹌一下而已。

  再來,這一次勤伯又吸取了教訓,改成了抱頭推山,等架住了楊露禪的雙掌就變招頭錘攻來。

  真給他撞著了肚子也不好受,楊露禪只得以棉花肚一吸一鼓帶下壓,咔嚓一下,勤伯動不了了。

  “哎喲哎喲我的老腰!”

  行了,也別打了,楊露禪轉職推拿師,先挑戰一下當醫師的本事吧。

  花了半個小時,楊露禪才將勤伯的老腰給理順了,可老家伙還嘴上倔:“要不是我老家伙腰骨不行,你也過不了關。”

  算了,楊露禪點頭如蒜,你說什么就什么吧,反正能過就行。

  他的行舉讓遠處看著的陳長興不斷點頭,可點頭過后就大口大口地抽煙斗。

  人是不錯,可解決個勤伯你都花了一個時辰,那要打到什么時候哦,天荒地老了都。

  下一關在市集路口,竟然是一個還扎著朝天辯的小丫頭,還大大咧咧地伸手:“我叫招弟,打之前先走手續,帶糖了嗎?”

  楊露禪只得點頭,從口袋里抓了幾塊麥芽糖敬上。

  巡山小妖得了好處,把大王都賣了:“玉娘姐都告訴我們你的弱點了,我是以精跳為主,你小心。”

  也算對得起這些麥芽糖了。

  楊露禪沒防備,招弟上前就抓住了他的衣服。

  這簡單,楊露禪旋身滑步一轉,招弟就被車了起來,雜技表演上線。

  可招弟說了她以精跳為主也沒說錯,她揪著楊露禪的衣角就趁空中擺蕩的過程去纏繞楊露禪的雙手,還像只猴子一樣蕩來蕩去。

  要是給她纏實了,那就不用打了,束手就擒啊喂。

  不要以為太極拳就是貼著地面不飛的,里面有的是白猿獻果,猿猴探果,金猴蕩岳那樣的招式,這一下在招弟身上就全體了出來。

  楊露禪解決的辦法是突然一個剎車又突然一個起步,破了招弟的勢。

  招弟抓不穩飛了出去,可她人輕身手靈啊,腳尖輕點,滑了一米一頓腳就站住了,真像只猴子。

  猴子還強調了一遍:“玉娘姐說了,不讓你進村。”

  楊露禪不管她,轉身就朝里面跑,招弟一踩地上的石頭,就將之翻上了腳面,腳尖一送就打向楊露禪的腿彎。

  楊露禪繼續朝前走,肩一沉腿一彎,就卸去了石頭的來勢,把石塊夾在了腿彎里。

  然后他忽然向擲鉛球一樣一個退滑步,腳一繃,腿彎里的石塊就向招弟彈去,這是把腿當成彈弓在用。

  只是嚇她一下而已,楊露禪轉身彈腿跟上了石塊,就在招弟面門前把石塊掃落了。

  小丫頭明明剛剛嚇得眼都閉上了,風頭一過就睜開了半邊眼,果然,傻大個不忍心打小孩。

  她一蹦就跳了起來,中間在楊露禪的腿上借力就到了楊露禪的肩膀,這一招靈猴上樹頗得其中快、閃、巧三昧。

  上去了她就更不老實了,兩腳一夾一撥,就讓楊露禪轉了起來。

  可不能被她車暈了,楊露禪身形一沉,兩掌探出,腳下游龍步走起。

  不斷交錯前伸的兩掌就是平衡桿,能將重心定定的鎮在身體中軸,而他的肩脖頭也順勢搖動起來。

  你要轉是吧,那我轉更快些,平著你的節奏,然后再上下晃蕩,就將招弟的重心給兩下搖散了。

  這一招游龍戲珠讓招弟不敢亂來了,站得太高了摔出去可不好受,轉得有五六圈,楊露禪才一抖肩,讓招弟平摔起來。

  他在下面用手托著呢,穩穩地公主抱接住了,沒讓小妮子屁股平沙。

  招弟承他的情,悄悄跟楊露禪咬耳朵:“以后你也這樣抱玉娘姐,她指定喜歡。”

  嚴晶心突然就想到了上次送魏溯難去醫院的事,禁不住就笑了。

  將招弟放了下來,楊露禪露出白牙:“算俺贏了吧?”

  招弟摸了摸兜里的糖,果然搖頭:“還不夠分。”

  楊露禪索性背袋都遞給了她,這下沖天辯小丫頭蹦蹦跳跳地走了。

  打到牌樓處時,太陽都西斜了,人都走光了,趕著回家做飯呢,只剩下麻將姐單人單桌在那一缺三。

  見著了楊露禪麻將姐還催上了:“快點快點,單身狗不知道有家有室的麻煩,還得回家煮飯呢。”

  楊露禪不覺有坑,爽快地上前,冷不防麻將姐將麻將桌一掀,麻將桌就翻了個頭向楊露禪罩頭砸來。

  最難受的是這一推有兩重勁,桌上的麻將就像暗器一樣,先被震起,后被麻將桌撞出,比桌子射來還快,且是滿天花雨的手法。

  楊露禪只能先退了一大步讓出空間,然后一招青龍探海,高高探頭跳,他的手抄到了麻將桌的邊沿,勾了過來。

  然后以桌面來擋住那一批麻將,噠噠噠的聲響不斷,就像是雨打芭蕉葉一般。

  當然不能只擋就算了,楊露禪還將麻將桌斜著轉起來,這一招正好就是八卦掌的磨盤手。

  以一個傾角轉動的桌面正好緩沖了麻將的來勢,破了它的反彈,等麻將桌接完所有的麻將放平時,那邊麻將還在桌面上不斷轉動呢,幸好一個都沒掉地上。

  楊露禪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咧嘴笑了:“大姐,俺不會打麻將,但俺知道洗麻將就是靠轉。”

  “知道啦知道啦,算你贏了,但我還是沒有辦法讓你進去,里面的人都回家去了,要打也得明天,今晚你不能進村,在村外找顆樹將就一下吧。”

  麻將姐還給楊露禪拋過來了一個包袱,里面有一套外衣,還有幾個包子,熱乎的。

  這一次沒陷阱了,就是不能回客棧得露天而眠讓楊露禪猛地咬牙。

  “好你個魏溯難,別落我手里,不然要你好看。”

  在樹頭找了顆大樹,還沒上去了,楊露禪就愣住了,樹上還掛著一個呢。

  就著微光一看,哦,陳長興在那等著。

  “大叔,有熱乎的包子,您來兩個不?”

  陳長興又撇嘴了:“你還有心情吃啊,今天打的都不是高手,明天才有你好看的。”

  楊露禪不管,一口咬了半個包子,也沒塞住嘴巴:“今天打一打才知道,陳家拳果然的玄妙。”

  說著他便模仿起勤伯、招弟、麻將姐的招式,在樹下施展了起來,這會兒沒有不能用氣勁的限制,楊露禪還將氣勁激發了出來。

  一邊打他還一邊說:“陳家拳里除了太極拳的精妙,還有太極拳里沒有的特征,他們能將勁道當成氣勁使,雖然不能外放,但發力時勁道跟氣勁的發出方式以及路線是一致的,所以陳家拳到了氣勁階段不需要重新再練,直接就能用。”

  看到楊露禪竟然單單從交手就能悟出陳家拳的精要,陳長興既吃驚又欣慰還泛酸。

  “這幾下學得還挺像的嘛!”

  楊露禪沒聽出味道來:“是啊,俺從小就這么學拳,別人怎么打俺都能記住。”

  他這么一說讓陳長興抽了個冷氣,摸了摸下巴的胡子:“這么行?那你交手的時候干嘛不依葫蘆畫瓢呢?”

  楊露禪愣住了,嘴里玩味著:“依葫蘆畫瓢。”

  陳長興還怕他不懂呢,直接說穿了:“下次跟人動手,就記住別人的招式,別人怎么出招,你就怎么比劃…”

  “然后俺不能用氣勁的缺陷就補上了,同樣的招式,他們也沒有辦法從俺這借走力,俺今天還怕用出太極拳來不好,但俺仿著同樣的招式沒問題啊,而且俺還能比他們更快。”

  陳長興胡子都快吹起來,他都想給自己一巴掌,這么點透他那不是給陳家溝的村民找苦頭吃嘛。

  同時楊露禪也停了下來,冷起了臉看向陳長興:“大叔你為什么要教俺破掉陳家拳?大叔你也是陳家溝的人,為什么要幫俺這個外人,難道你不喜歡陳玉娘,恨不得她早早地出嫁?”

  嚴晶心是真代入了,陳長興讓她想到了自己的老爸,自家的親生女兒不幫,卻要去幫魏溯難那家伙,現在她的心結被勾了出來。

  補楊露禪這家伙一堵,陳長興也掛不安穩了,他一下跳了下來,揪起了楊露禪的衣襟:“你憑什么說我不喜歡玉娘,哪個老…叔不希望自家侄兒嫁得好過得好,可女孩始終是要嫁人的,嫁了人能給她幸福的就只有她的丈夫。”

  陳長興目眥欲裂將要吞人的樣讓嚴晶心終于從糾結中脫了出來,楊露禪笑著撓撓頭:“俺還以為大叔你跟陳玉娘家有仇,所以故意幫俺好破壞陳玉娘的打算呢。”

  陳長興沒好氣:“我跟你才有仇,我跟你全家有仇。”

  不過楊露禪的樣子反而讓他放心了,他換位一想,這樣的女婿才值得托付女兒。

  陳長興松開了手,還幫楊露禪整了整衣領,交待了一句:“夜里涼,記得多穿衣服。”

  然后他就背著手走了,他也知道雙方一直假裝不知對方身份的事穿幫了,還是躲開的好,太尬。

  不過陳長興走了兩步又加了句吩咐:“以后對玉娘好點,不然我放不過你。”

  楊露禪莫名又脆生生地答了個“哎”,陳長興的背影跟嚴勵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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