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問,一定是德國人變卦了,他們也怕夜長夢多。
黃飛鴻朝神父揚了揚手:“神父,先讓開。”
湯瑪士避到了一邊,一隊德國士兵已經沖進了牢房里,數支黑洞洞的槍管都快抵到黃飛鴻腦門上了。
一個士兵打開了倉門,用槍管懟了一下黃飛鴻:“站起來。”
黃飛鴻還沒來得及動作,對方就一巴掌掄圓了扇在黃飛鴻臉上,差點讓他撲倒。
黃飛鴻面無表情,只出方提醒湯瑪士:“神父,再退后一點。”
湯瑪士聞言無奈地聳聳肩晃晃頭,卻也依言后退,他細微的動作是向黃飛鴻傳達:這里不是動手的時機和地點,好多條槍瞄著呢。
剛才掌摑的士兵可能是覺得黃飛鴻太慢吞吞了,又過來揪起他的衣領,想把他扯起來。
黃飛鴻卻順勢一甩手中的鎖鏈,將瞄著他的槍管全都打得抬起,德國士兵本就緊張,這一下全都摟火了,砰砰數響,一陣硝煙,子彈全都射到了頂棚上。
趁著硝煙彌漫黃飛鴻一躍而起,一腳將身旁的那個德軍士兵踹了出去,接著便手捧鎖鏈躥起,拉著了牢門上的鐵欄掛空,側轉身一個后蹬,將擠在牢門的士兵蹦飛到對面的鐵柵上,用盡了力,那個德國兵連內臟碎塊出吐出來了。
搶到了身位,黃飛鴻落地便馬上下蹲,掃堂腿一勾,將門外的士兵掃得仰身欲跌。
可黃飛鴻卻并沒有放過他,而是順著掃腿滑身,在這個士兵另一邊腳踝上一踹,讓他翻騰起來。
然后黃飛鴻就地半滾,豎起腳掌上蹭,那個德國士兵就沒法落地,只能繼續向上飛。
此時黃飛鴻已經出到了牢倉外,他借著腳上反彈的力旋起身來,不斷地弓步連環后旋踢,并順著這股勁力站起了身形,最后一下干脆跳步換側蹬,將那個德國士兵踹得像沙包一樣砸向他身后的人群。
那一群德國士兵都被這個“沙包”砸蒙了,被齊齊帶得踉蹌,到了黃飛鴻表演絕技的時候了。
他橫身躍起,不斷地交換雙腿,以密集到看不清形影的腳步蹬在“沙包”的胸口,將沙包一路向后踹。
這便是無影腳,苗三娘激動到跑到柵欄邊,一邊看一邊舔嘴唇,湯瑪士神父則目瞪口呆,倚在鐵柵上不斷劃十字:天啊,重力不存在了嗎?
苗三娘還嫌湯瑪士擋光,把他往旁邊撥了撥:“重力怎么不存在,你對力矩沒搞清楚。”
沙包后面是有十幾個人的,他們人疊人不斷向后倒,碰撞中給了沙包一個支撐的反作用力,而沙包又給了黃飛鴻一個反作用力,讓斜著身子的黃飛鴻始終獲得一個向上的力矩。
這句話又讓湯瑪士神魂不定,他轉頭看了一眼苗三娘,像是見了鬼一樣。
他懂漢語,正因為懂所以才莫名其妙,清國的一個迷信組織里的頭頭知道重力還知道力矩,這是什么鬼?
然后黃飛鴻那邊的動靜又吸引了湯瑪士的注意力,他來不急多想,又轉頭看向這邊,眼睛不夠用了。
黃飛鴻一路將沙包和他的同伙蹦出了牢房,十幾人摔成了一團,他們手里的長槍也走火了,打在頂棚上,一時間煙塵硝火填滿了牢房。
黃飛鴻又故技重施,掛在了大牢門的鐵梁上,匆匆轉了一圈視線,腳一掃,將幾個士兵掃進了直道里。
他懸臂換手,兩個猿掛就到了牢門邊,腳一撩手上的鐵鏈一送,就關上了鐵門,牢門印在德國人的臉上,兩豎一橫,剛剛擠出來的幾人又齊齊撞個仰翻。
一個德國士兵靠后,隔山打牛似的勁道讓他連退數步,一頭撞在了苗三娘手心里,苗三娘握著頭盔一擰,只聽嘎嗒一聲,擰斷了頸椎。
這一下又將湯瑪士嚇得一主出世二主升天,他猛地往旁邊一跳,還不斷地劃十字,今天實在是太刺激了。
外頭更刺激,出了牢房狹窄的通道,黃飛鴻如龍歸大海,四下翻飛。
他的腿功有了施展的空間,斜身上掃腿,側身回旋踢,蹦腿,勾戳,前踹后蹶,擋者披靡,都是橫身出去的下場。
還可以用“暗器”,地上的槍桿子被他當成了棍子,用腳面蹦向德軍士兵,就像一根根的橫桿,被加速到極致,將欲沖過來的德軍士兵攔胸撞飛。
而后黃飛鴻探步沖入數個德軍士兵中間,一個單腳鐵板橋,避過了向臉上砸來的槍托,手中的鐵鏈飛出,擊中了來者的面部。
然后他仰起腰身,順勢以腳后跟將旁邊的德軍掃得翻了個跟斗,還被黃飛鴻在肚皮上一點,重重的地摔趴在地上。
借到了力,黃飛鴻又騰身而起,連續三個旋風落葉腿,都掃到德軍的面門上。
最后的一個德軍,黃飛鴻止住身形時小腿后掛其肩卡住,另一邊腳跳起,一個翻身腳尖突,重重地擊在喉骨上,沒了。
此時牢房內的德軍士兵盡數被撂倒,大多是出氣多,進氣少。
黃飛鴻耍帥耍慣了,還不忘擺了個弓步迎手式,也不知道做給誰看,至少苗三娘是沒眼看,湯瑪士是想看也不敢看,看了怕阿媽都認不出來了。
沒人喝彩,黃飛鴻這才想起,哦,不是比武呢,是在逃獄,他只得訕訕地收起了架勢,從鑰匙盤上拿起了鑰匙,拋給了苗三娘。
兩人急匆匆地解開了腳鐐手銬,就想向外奔突,湯瑪士神父喊住了黃飛鴻:“孩子,等等,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說著湯瑪士湊了過來:“你必須要打暈我。”
黃飛鴻一想有道理,湯瑪士救了自己,可不能讓他背鍋,打暈了可以洗脫嫌疑。
他道了聲“委屈您了”,便抬掌欲切在湯瑪士的脖子上,手到半路,將被苗三娘一把抓住了手腕。
“傻冒,在頸動脈上按一下不就暈了,還想打人啊,不是號稱針疚推拿樣樣精通嗎?這點都不會?”
苗三娘不等黃飛鴻,就以拇指在湯瑪士的頸動脈上一掐,湯瑪士應聲而倒。
可她還不作算,又從旁邊的士兵身上揩了一起血,打算抹到湯瑪士嘴角和身上。
這次又到黃飛鴻伸腳攔住了她:“行了,干嘛還要再作弄他?”
“滿地都是傷的殘的死的,你讓他這么光鮮誰信?”
說罷苗三娘一個寸勁,就將黃飛鴻的大長腿擊到一邊,顧自幫湯瑪士“化妝”,嫌不夠像,還從地上抓起了一把土抹了上去,這才滿意。
黃飛鴻跺了跺發麻的腳,一臉的不舒服,連連催了兩次。
苗三娘起身后也不招呼黃飛鴻,閃身一個八步趕蟬便走,黃飛鴻只得快步追了上去,兩人就此消失在夜色里。
另一邊,十四姨也跟著黃麒英帶著梁寬、鬼腳七和阿仁到了都統府。
白天十四姨跟黃飛鴻走散之后就回了廣東會館,可一直等到晚上了也不見黃飛鴻回轉,眾人在京城里不熟,只得向都統大人求救。
都統大人跟黃飛鴻有交情,是他請黃飛鴻北上參加八國聯軍的賽獅大會,眼下也只有他有辦法找出黃飛鴻來。
黃麒英道明來意,都統大人也很意外,黃飛鴻失蹤了,那次日的賽獅大會就鴿了。
十四姨畢竟受過教育見過世面,便將白日里發生的事情告知了都統大人。
他們這邊在分析講述,梁寬和鬼腳七以及阿仁那邊也在開小會,梁寬以為黃飛鴻是用失蹤引他出來。
因為他犯了錯,被黃飛鴻勒令回佛山閉門思過,可他就沒有走,偷偷地藏了起來。
現在師傅不見了,自我感覺爆棚的梁寬當然就以為是為了他:“師父知道我聰明,所以用這個方法引我出來,這招還蠻新鮮的。”
就連老實巴交的阿仁都不信梁寬的說辭:“師傅不用勞師動眾,只需要我和七哥去找你就行了,一找一個準。”
梁寬指著阿仁還抖起了手,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你啊,還多嘴,上次不是你撂了口風,讓十四姨知道,師傅怎么會知道我還留在京城呢。”
他一邊指責著阿仁,還一邊背著手逛蕩,正好就沖進了都統大人那一群里。
還挨個十四姨一句:“阿寬,一點規矩都沒有。”
都統大人倒是知道黃飛鴻的這個徒弟是咋回事,一笑了之:“你們也不必太擔心,我一定盡量幫你們把飛鴻救回來。”
黃麒英認為黃飛鴻是被紅燈照抓了去,可都統大人卻認為黃飛鴻在德國人手里,他決定親自去跟德國人交涉,十四姨挺身而出:“大人,我跟你一起去。”
都統大人厚道,呵呵笑道:“這件事情我還看是做官的跟做官的容易商量,放心吧,都統衙門在京城里還是能打點打點的。”
事不宜遲,都統大人當即就出府去找德國人了,十四姨一行人也只得先回廣東會館等消息。
可他們走在大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冷清得像鬼域一般,就連木頭如阿仁都覺得不對勁了。
果然,等他們回到廣東會館,發現會館里掛滿了紅燈,四下里紅燈迎風招展,說不出的詭異。
也沒讓他們久等,紅燈照的仙姑們就現了身,或從房頂飛身而下,或從圍墻外翻入院中,會館大堂上還垂下數匹紅綢,將疊成人陣的仙姑們徐徐送落,還口稱:“紅燈照,仙姑到,教民下跪參拜。”
梁寬這家伙最沒立場,看到紅燈映照的桃花人面就笑成了春風:“我跪,我跪。”
一邊答應著,梁寬一邊上了前,一個滑跪,到了紅燈照仙姑們的跟前。
鬼腳七和阿仁想拉住他都沒拉住,倒是梁寬死死地抵住了他們:“我喜歡他們,你們別跪,不然注意力不在我身上。”
他還朝著仙姑們拋媚眼:“紅燈照,照梁寬,梁寬俏,仙姑妙,仙姑笑一笑,梁寬跳一跳。”
這家伙,整一荷爾蒙過剩的公豬樣。
色胚不受歡迎,他果然就被斥罵了:“放肆,還不快快讓黃飛鴻出來,還有我紅燈照圣姑何在,速速交人。”
黃麒英不敢置信,追問道:“不是你們抓走飛鴻了嗎?”
仙姑頭領臉色一寒:“黃飛鴻枉稱一代宗師,卻里通外國,他勾結紅毛鬼抓走了紅燈照圣姑,還想倒打一耙,奸詐小人!”
十四姨還想辯解:“飛鴻絕對不是你們說的那種奸詐小人。”
得到的回復只是:“狡兔三窯,欲蓋彌彰,難道他藏起來,我們就相信他與此事無關嗎?若黃飛鴻不出現,你們就跟我們回香堂,看他能藏到什么時候。”
黃麒英跟得拉下老臉:“仙姑,你不要執迷不悟,應該共同想辦法,合力解決這個問題。”
老人家已經放低了身段了,可他得到的是斥責:“大膽,是你們執迷不悟,不聽我仙姑指示,燒館!”
那就沒得商量了,只能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