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年前那場大雨之后,李恒就有猜測這個世界可能就是西游世界。
只是與《西游記》中的描述有些許不同。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后,他就有想過,如果真的開始西游,佛法東傳,大唐變成佛國會是一副什么樣的景象,自己能否接受那種情況?
哪怕只是變成《西游記》里描述的大唐,李恒都是無法接受的。
畢竟那個大唐有一條律法:但有毀僧謗佛者,斷其臂。
簡直荒謬至極!
除此之外,若大唐變成佛國,人人吃齋念佛,出家參禪,自然數典忘祖,百年之后誰都不會記得自己祖宗是誰。
連祖宗都忘了,就更不用說古時的三皇五帝了。
屆時,人皇殿必定衰敗,他修煉《人皇玉冊》的進程也將被徹底打斷,就此停滯,再也沒有更近一步的可能。
簡而言之,若西游成功,佛法東傳,對于李恒來說就是道途斷絕,生不如死,對大唐百姓而言,也將失去正常生活的權利,永世沉淪于佛國壓迫之下。
佛言普渡眾生之苦,可世上最強大的妖魔,最血腥最恐怖的妖魔國度全都在靈山之土,西牛賀洲。
若大唐也成佛國,想必不會好到哪里去。
因此,對于李恒來說,西游必須破壞,佛法亦不可東傳,這是無可調解的矛盾。
不死不休!
人皇殿東南別院之內。
李恒望向北方,涇河附近土地神的視角自動映入他的感知當中,看到了兩個人,也知曉了兩人的身份。
一個漁翁,名喚張稍,一個樵夫,名喚李定。
這讓他心里微嘆。
又是一處可印證的地方。
此時,這漁翁和樵夫正在說話。
兩人乃是好友,時常打嘴仗。
今日又說到彼此營生。
漁翁講樵夫上山仔細看虎,樵夫講他若遇虎海,你必遇浪翻江。
這本是斗嘴的日常,可漁夫卻搖頭道:“我永世也不得翻江。”
樵夫不解詢問,“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暫時禍福。你怎么就保得無事?”
漁翁正要講述緣由,卻忽然手里一動,往水里一看,竟是大片魚兒鉆進了網中。
當即大喜笑道:“哈哈哈,李兄你看,我今日又是滿載而歸,不與你說了,待我去城里賣魚沽酒,再和你細說。”
這是李恒借由土地神施了手段,打斷了漁翁的話。
沒讓他在涇河水畔講出袁守城給他算卦,保他漁網豐收一事。
自然就不會被巡水夜叉聽到。
涇河龍王也就不會上岸去找袁守城打賭,不會因為賭斗在行云布雨之時動手腳而獲罪于天,進而被魏征斬首。
也就沒有了后面李世民入地府,開水陸法會,觀音對李世民講大乘佛法等一系列的事情。
可就在這個時候,樵夫卻忽然拉住了漁翁的手臂,笑道:“哎,賣魚沽酒罷了,何必這般著急,你且說與我聽聽,究竟如何保得自己無事,還能日日滿載而歸?”
“哈哈,好說好說。”漁翁笑了起來,一邊收網一邊道:“長安城西市街上,有一個神課先生,我每日送他一尾金色鯉魚,他就與我袖傳一課,依方位,百下百著,嘿嘿。”
“竟有如此神異?”樵夫頓時瞪大眼睛,滿臉驚奇。
此時,東南別院內的李恒陷入了沉默。
這個結果倒也不算意外。
如果西游這樣的大事如此好改的話,根本就不需要現在這樣麻煩。
早早將袁守城趕出長安,或是強制玄奘還俗就能解決問題。
可若真的存在西游,這樣的做法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畢竟,沒了一個袁守城還會張守城,李守城,沒了一個玄奘還可以有下一世的玄奘。
倒不如先留著他們,在這個已知的基礎上做些變化布置,說不定還能有驚喜。
方才讓魚兒快速落網,其實只是李恒的一次試探。
對土地祠里的那位菩薩的試探。
看她會如何應對。
沒想到這菩薩竟是直接出手改變了樵夫的思想念頭,讓他再次向漁翁發問了。
這給李恒的感覺很不好。
似乎這樵夫在那菩薩眼里就只是可以隨意擺弄的玩物,可以任意改變其思想念頭。
其一切行止都只在那菩薩一念之間。
樵夫也是人!
可菩薩好像并沒有把他當人。
長安城的土地神祠里。
觀音菩薩所化的疥癩和尚眉頭微皺,疑惑道:“方才居然有人在暗中施法,干擾原本就已經安排好的事情。”
“誰有這樣大的膽子,居然敢干擾西游之事?”惠岸使者驚訝道。
“我以慧眼觀之,卻一無所獲,想來應是太乙之流,法力深厚,又善隱匿行藏。”觀音菩薩沉聲道:“莫非是哪位道門帝君不待見我佛東傳,從中作梗?”
惠岸使者低著頭沒有說話,這種事情他可不敢亂猜。
“不過也無妨,如今還會過問世事的道門帝君也沒有幾個,方才的變故也不過是粗劣之舉。”觀音菩薩的臉上又恢復了笑容,道:“天道大勢,無可更改,該發生的終究還是要發生。”
言至此處,她停了下來,雙手合十著走出土地神祠,望了望天色,對身邊的惠岸使者道:“徒弟啊,你去城里買兩把雨傘回來。”
“買傘?”惠岸使者不解。
“明日有雨。”觀音菩薩笑道:“為師帶你閑觀云雨。”
涇河龍王聽得夜叉稟告,知長安城里有袁守城賣卦供人捕魚,不忿涇河水族都被捉去供人下酒,便化作白衣秀士,進了長安城與那袁守城賭斗。
問天上陰晴事如何,得袁守城答案之后,龍王便自忖必勝,他乃是八河都總管,司雨大龍神,有雨無雨,自當是他說了算。
卻不料回到龍宮之后,就得上帝降職,令他明朝施雨澤,普濟長安城。
時辰雨數竟和袁守城所言分毫不差。
于是,涇河龍王便動了心思,遲些布云,晚些行雨,在克扣點雨數,自然就能贏了賭斗,砸了袁守城的招牌,救得涇河水族安寧。
翌日辰時,當是袁守城所言布云之時。
可涇河龍王卻遲遲不出水府,要等一個時辰之后再去。
“哈哈哈,我看那牛鼻子如何能定天上陰晴。”老龍王放聲大笑,可就在此時,他忽然見到天上陰云密布,翻騰涌動至了長安城上。
“這是怎么回事,何人在按時凝結陰云?”涇河龍王不可置信地望著天空。
與此同時,土地神祠。
觀音菩薩所化的疥癩和尚正悠閑的等待一個時辰之后雨落,身邊的惠岸使者去撐開了新買的油紙傘。
“師尊,要下雨了。”惠岸使者恭敬道,同時遞給了觀音菩薩一把油紙傘。
“此時不該有云起,更不該有雨落。”觀音菩薩臉色一沉,當即抬手向天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