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市,市政大樓。
一輪孤獨的彎月悠悠掛在大樓的邊角,映的夜色愈發深沉。
大樓周邊的建筑,都已經熄滅了燈火,陷入了彌久而又平靜的黑暗之中。
夜風習習。
陳審端坐在三樓的辦公室內,一張接一張的批示著手上文件,眉頭緊鎖。
最近半個月周邊那幾個喜歡跳腳的大領地,突然偃旗息鼓當起了乖寶寶,讓他放心不少。
但另一邊,距離天元領地更遠的壓力卻是突然襲了過來。
和之前上百人組成的天元智庫,所預料的場面差不太多。
伴隨著龍旗領地的三年庇護期即將結束,已經有接近三十個大領地聯名要求天元領地開放能石技術,將這種足以改變人類進程的超前技術進行共享。
其中,不少領地因為先前的貿易關系,尚還能冷靜的對話磋商,甚至提出利益交換這種技術。
但也有不少的領地已經堂而皇之的化身壓力小子,開出了威脅通牒條件,大有天元領地只要不開放技術,馬上就施展制裁的意思。
當然,以天元領地早就鋪開的工業條件,自然是不用怕這些領地的威脅。
但成為了眾矢之的,被這么多人針對,絕不是陳審愿意看到的事實。
哪怕到最后,還是避免不了打一場的局面。
第一拳怎么打,以什么樣的方式打,打到什么樣的程度停手,打的收獲和由頭又是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得他在靜謐的夜晚好好思量。
“小魚,小魚,再給我泡杯濃茶”
往旁邊一摸,發覺杯子里的茶水已經見底后,陳審疲憊的抬起頭呼喚兩聲。
只是聲音落下后,外面的秘書室并無聲響。
“睡著了?還是去上廁所了?”
轉頭看了一眼掛鐘時間,發覺已經是后半夜兩點,陳審微微搖頭索性自己拿著杯子站了起來。
來到辦公室屏風后的生活區,拿起開水壺往杯中倒入一些,又捻起一些散茶葉丟入杯中。
陳審端著熱乎乎的杯子,緩步來到了半開著的窗戶旁。
夜風吹入,夾雜著些許讓人精神一振的涼爽,掛在窗旁的溫濕度計也精準的顯示出了當前的室溫。
21.9攝氏度,55.8濕度。
一個廢土上很是標準的秋夜溫度。
“赤紅風暴馬上要來了,真是不敢想10的濕度,60天無雨,50度的氣溫又要花費多大代價...”
陳審喃喃道,心思也跟著風兒飄了出去。
整個天元領地靠近長龍仙江的只有寶魚縣一處位置,其余地方除了魚人市在海岸線附近外。
其他市縣鎮村幾乎都在內陸,沒有充足的儲備淡水資源。
當然,靠著長龍仙江往外運輸也不是什么問題,只是這運輸費用恐怕要成為一個天文數字。
在加上天氣如此炎熱,領地的各項建設,秋收的種子播種,各項計劃的施行...
屋漏偏逢連夜雨。
想到這,陳審不禁將頭貼在冰涼的窗戶上,借助這絲冷意來緩解突然發作的頭疼。
這是他的老毛病了,只要每次災難快要到來時,頭疼總會時不時的來一下,讓他睡覺也無法緩解。
噔.噔.噔.噔..
正當陳審頭疼時。
忽然,辦公室外傳來一陣鞋底和地面摩擦的聲音。
一道身材苗條有型,穿著黑藍色制服的女子從門口走了進來。
“市長,寶魚縣第一批的移民已經抵達,這是王站長和胡部長傳來的最新消息,我給您放..?”
“市長,您又頭疼了?”
進來的女子,赫然正是陳審的唯一秘書姜小魚。
看到陳審痛苦的靠在窗戶上,她連忙加快了步伐,走過來將杯子接過:“頭疼還是別喝茶了,我去給您熬點甲魚白鴿湯吧,夏天正是要好好補一補,不然冬天可就麻煩了”
“我沒事”陳審固執的搖了搖頭,擠出一絲淺淺的微笑:“快讓我看看王權和胡元用的消息”
寶魚縣三個字,就好似擁有神奇的魔力。
只接過姜小魚手里的信封,陳審便感到頭疼馬上緩解了許多,端是奇妙。
因為害怕有敵人進行無線波劫持的緣故,領地內除了重大時間需要加密通信外,其他事情仍然走的是最古老也最保險的書信模式。
坐回到辦公桌前,陳審小心的清理了信上火漆,很快便拿出來幾張寫滿文字的白紙。
先找出王權的那張,他開始逐字逐句閱讀。
“移民工作完成的非常順利,蘇縣長制定的宣傳政策果然有奇效,此次靈龍領地的移民數量我們才宣傳了一天時間,竟然還能按一百的預估值五倍完成,招收到了500移民,且個個都是掌握了中級生產技能的人才”
看完第一段總結,陳審面色一喜,之前無意識皺著的眉頭也不由松了下來。
“從這些移民的眼里我看到了他們對未來的期許,同時也看到了我們天元領地的影響力,臨走前,靈龍領地突然出現了幾千人過來送行,他們...”
對于自己的所見所聞王權描述的很是清晰,甚至還拍攝了不少角度,將幾千人送行的場面附在信紙背后。
陳審翻過去,連忙拉來臺燈光芒,細細的看著照片上的細節。
不一會,他突然咧開嘴,無聲的笑了起來。
盡管照片上這些人的眼神他看不清楚,但這份拄在那里觀望的架勢,卻讓他隱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那是以前天元領地還出征其他地方時,異族被消滅后,幸存者既害怕又期待的表現。
他們渴望被天元領地吸納,又害怕被當成炮灰送上戰場。
他們渴望過上好日子,但又害怕成為了耗材。
“真是讓人留戀的感覺啊,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讓我帶兵沖鋒一次”
放下王權的信件,陳審下意識的想要搖搖脖子緩解頭疼,可剛一轉他便發現頭疼已經好了大半。
那股從心底散發出來的舒爽,讓人舒服的像是泡了個熱水澡一般。
“這蘇有宗果然是個妙人,他這強硬的手段換我來,肯定不會推行的如此果決”
靠在辦公椅上又看完胡元用對招工現場的描述后,陳審終于放下心來。
只不過,對比王權的信件,胡元用明顯寫的東西要更多。
“什么,這蘇有宗是不是瘋了,他居然要去長龍仙將上開辟一條水路來滿足自己的政策?”
“草,剛夸了沒兩句就飄成這樣,水路豈是想開辟就開辟的,他是不知道難度有多大,否則這么多年以來為什么沒有一個領地敢做這樣的事,就連三大領地的態度都很是曖昧,他絕對是瘋了!”
“什么,要放棄元幣,還要放棄交易點,他要在寶魚縣推行工時制,把每個人工作的時間直接換算成等額的購買力,只要上班就能吃飽飯,就能買身份,買房子,買任何具有價值的東西??”
“我的天,這蘇有宗到底想干什么,寶魚縣是六萬人的寶魚縣,不是他一個人的游樂場,他要反上天嗎?”
關于招工的描述胡元用只寫了一頁,但關于后面的各種改革他卻寫了接近十頁紙!
饒是陳審很久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此時也沒能忍得住,口中驚呼愈發頻繁。
“到底是我瘋了,還是廢土瘋了,還是他瘋了?”
“要是真實施他現在這個制度,除非...除非水路能打通,天元領地能夠賺到足夠的貿易順差,否則這該死的差價誰來彌補?”
“工時制,固然能讓新進來的移民很快置業擁有根基,且剛開始也只需要補貼一些物資進去就行,但這個制度是時間越長爛攤子越大,難不成他想要狠狠干上一票成績,完成和我的賭約后瀟灑離場,只是為了賭約?”
“不,不可能!他不是這樣的人,他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走一步看一步是庸者,走一步算三步是常者,走一步定十步是智者。
可走一步看五十步,那絕對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只有瘋子才會想出工時制這樣瘋狂的政策,才會將全部希望寄托于長龍仙江這條水路上。
如果不成呢?
他打算用天元領地的信用玩個大的?
最后讓領地來背鍋嗎?
“市長,寶魚縣的蘇縣長又發來了一份絕密信件,您需要現在看嗎?”
“什么?蘇有宗的信?”陳審還沉著的面色猛然大變:“姜彪,快給我拿過來!”
每當情緒激動時,他總是會忘乎所以的把姜小魚叫成姜彪。
但這個時候,陳審也顧不得了,他站起身近乎用搶的方式拿來信件。
順帶還吩咐道:“你現在馬上給我通知陳凱,讓他趕緊過來,我有要事和他吩咐”
“還有,兩個小時內不要打擾我,通知安保戒嚴大樓”
“好的”意識到事情嚴重性,姜小魚趕緊點頭,飛奔離去。
等到她徹底走后,陳審左思右想,又不放心的去把辦公室大門關好,插上內鎖。
這才走到辦公室生活區的一面墻旁,輕輕的伸手一推。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本來一體化的墻壁此時竟然產生了沉降,隨著一聲聲咯噔聲響起,竟然出現了一道通往內部的暗門。
從這門往里走進,左右幾步路后。
一處和辦公室大小差不多的密閉空間出現在眼前。
空間內的構造很簡單,只有一張桌子,一個小凳子,以及鋪設在地面上的密密麻麻線路。
而在那桌子上,有一個外形酷似耳機的玩意,下方連接一個類似DVD的裝置,看起來很是違和。
陳審起身坐下,很是熟練的將耳機帶在頭上,又快速對著盒型裝置操作。
很快,一道刺啦聲響起后,他開始輕輕呼喚:“天民,天民,請求聯絡,請求聯絡”
微弱的聲音,像是單方面的呼喚。
但裝置上突然閃爍的綠燈卻是代表了這并不是單行線,而是已經聯通的線路。
大約三四分鐘過去。
忽然,空間內的燈光一閃爍,在陳審面前的虛空中,一張人臉陡然冒了出來。
不是別人,正是封天民!
“大半夜的,發生什么事了,竟然要你用偽量子通訊?”
由房間頂部投射出來的封天民,臉上明顯有些剛被驚醒的疲態。
“發生大事了,蘇有宗要改革,算了,我給你信件你自己看吧”
將之前第一份收到的信件在桌面上攤開。
頂部的投影一掃,遠在北部軍區地下室的封天民眼前,馬上便出現虛幻的幾頁紙。
“寶魚縣移民?這不是之前就決定的事嗎,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看完王權的描述,封天民的睡意也清醒了大半。
他繼續沉著性子往下看去,和陳審一樣,在看到胡元用的各項描述時。
才只看到征服長龍仙江六個字,封天民便抑制不住的跳了起來。
“壞了,這蘇有宗是怎么敢把膽子達到長龍仙江上的?”
“他這個外行是不是知道這條江有多危險嗎,那暗流,那暗礁,還有河道時不時的寬窄變化,哪怕是我們的軍艦過去都隨時有沉沒擱淺的風險,他拿什么去征服?拿裝著老式火炮的商船?”
“不行,絕對不行,他這不是胡鬧嗎?”
后面的工時制封天民沒看太懂,但也能大概的發覺改革和開辟水路之間的連帶關系。
“咱們天元海軍雖強,能和三大領地正面對抗,可這是直接戰斗,不是貨運航行啊?”
“他蘇有宗一個外行,這輩子出過幾次海嗎?真正開過船嗎?又遇到幾次危險情況?”
“陳審,你還是讓他別起著心思。我們海軍現在要去長龍仙江至少得航行大半個月從海岸線一路逆行上來,再通過長龍仙江去寶魚縣那邊,否則就得抬船過去,這怎么可能?”
“除非有一條河將兩邊連起來,不然這件事想都別想!”
嘴里連連給出否定,封天民氣的頭發都豎了起來,臉上全都是聽聞小孩胡鬧的無奈。
“我也是這么想的,不過他現在又發來了一份信件,我還沒拆,一起看?”
“快點拆,別磨磨唧唧了”一看封天民這大有明天就去寶魚縣當面教訓的表現,陳審拆了兩下火漆,最后索性一用力直接將信封暴力撕開。
四樣不同的東西掉在了地上。
其一,是一張地圖,上面畫了17個大圈,剛好將天元領地主要縣市鎮包在了里面。
其二,是一本筆記,上面密密麻麻記載著各種不同物資的售價,分為天元領地和財源線各大小領地兩欄。
其三,是幾張寫了字的白紙,字跡很是工整優美,仿佛印刷出來似的。
其四,則是一張彩色照片,里面有一個發光的物體,看起來像張卡片。
“卡片?”
以前經常使用過這東西,陳審可不陌生,直接先拿起地上的照片看起來。
然而,正是這么一看。
他身體突然僵住,直接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這上面是什么東西?”
看著陳審臉上一副活見鬼表情,封天民火急火燎的大吼,迫不及待的申請權限投影照片。
隨著光芒照下,三四秒后。
耳機中同樣傳來一聲噗通聲和線路碰撞的聲音,能聽的出來,那是封天民跌坐在地上發出的聲音。
“這是...地形改造卡片?什么?五級!!”
凡是卡片,在新大陸上都很稀有。
其中,又以一級的卡片為多,大概占據98以上的份額。
剩下的2也不是高階卡片,而是由二級,三級組成。
縱觀廢土這么多年以來,自從真實生存版本開始,他們也從未聽說過有人擁有四級以上的卡片,更不用說...五級!
“快,快看五級地形卡的屬性是什么?”封天民焦急的催促聲打斷了陳審的深思。
他下意識的伸手向地上的信件,眼見卻瞥過旁邊的地圖,腦中陡然升起一個前所未有的想法。
“不會吧...”陳審口中低呼,連忙將信紙平攤到桌子上。
而就像是對面寫信的那位預判到了眼前一幕似的,在信的開頭,居然就給出了五級卡片的屬性。
“五級地形改造卡,可以隨意改變整個領地的地形,可以讓高坡變成平原,可以讓丘陵變成山峰,可以肆意的開辟出聯通每個城市的河道,更可以將長龍仙江貫穿整個領地”
一字一句念出蘇摩的表述,陳審愣愣的看向漂浮于空中的封天民。
兩人對視。
“天民,你怎么哭了?”
“陳審,你不也是嗎?”
“我沒哭”
“那我也沒哭。”
兩位已經年過三十有五的中年人,在這一刻,突然產生了奇妙的默契。
看著對方眼里止不住的熱淚,封天民率先自嘲一笑:“我們小看他了”
“也對,他既然敢做出這樣的政策來,有豈能不知輕重,沒有想好對策?”
“如果長龍仙江的支流能遍布我們領地各處呢?”陳審忽然問。
“別說長龍仙江了,就是他娘的刀山火海,我也能帶著人給他趟過去!”
“你?”
“難不...”封天民一愣:“不會他要親自帶人去吧?”
“唉,人家可真是把咱倆猜的是透透的,你看他第二行,就說要自己帶人去了”
“臥槽!?”
凌晨六點十分。
陳審一臉滿足的從暗室中走出,迎上剛剛升起一些的溫暖朝陽,長長伸了個懶腰。
新鮮的空氣,愉悅的大腦,加上不再滯重的身體。
往往會疼上一天之久頭疼就像是幻夢一般,讓人完全記憶不起半點那痛苦。
關上暗室大門,來到辦公桌前。
陳審習慣性的拿起桌上茶杯,就想喝上一口。
可剛拿起杯子,他臉色一變,連忙往大門處走去。
果不其然,隨著辦公室大門打開以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趕過來的陳凱正焦急的在走廊里徘徊。
包括平日里冷靜的姜小魚,也沒能抑制住緊張,眼睛死死的看向辦公室大門方向。
“哎呦,我的大市長啊,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要撬鎖進去了”
看著陳審走出,帶著一臉尷尬的表情,陳凱焦急的邊走邊說,還差點咬到舌頭。
“發生什么大事了,這么著急叫我來?”
“額,大事嘛...倒還真...”看著旁邊的姜小魚,陳審突然眼睛一亮:“小魚,你昨晚說有個什么鴿什么湯...”
“甲魚鴿子湯?”
“對對對,就是這個”陳審高興的點點頭:“等下我請陳凱吃飯,你去讓人多熬點這個湯,我們這些老家伙確實該補一補了,以后可不能在這么熬夜下去了,不然哪里能等到天元領地再度崛起?”
“啊...好,我這就去”意識到陳審有些莫名其妙的興奮,姜小魚一愣,隨后跟著笑了起來。
是了,記憶中的陳市長這幾年已經很久沒有這么高興過了。
上次是蘇縣長來辦公室走了以后,他高興的K了半小時的歌,還小酌了幾杯白酒,睡了一個囫圇覺。
這次又是蘇縣長發來了密信,讓陳市長居然主動發出感嘆,不僅要改掉熬夜的習慣還要補補身體。
這蘇縣長。
他可真是個奇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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