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于漫長的冬季即將到來，夜里的寒風也沒了譜，一波波呼嘯的吹著，帶走白日里殘余的溫度。
因為地形的緣故，洼地的溫度要比平原上高一些，但也只有零下負四度。
出了洼地，到了外面。
沒有了樹木高峰以及地形的阻擋，魔魂族領地這塊大平原上，溫度已經接近零下負十度。
加上深夜這會濃重的濕意。
站在自由城的城墻上，能很明顯的聽到下方難民營地里，只要風吹過，馬上會伴隨響起的陣陣哀嚎。
不同于希望村里已經給所有人通上了暖氣。
在自由城這邊，因為少了領主管理制衡，城內有實力的幾方都在搶奪利益的緣故。
城里的人依舊過得聲色犬馬，熱飯熱水熱炕頭，偶爾還能出去娛樂場子玩一玩。
城外的人卻只能住著風一吹嘩嘩作響的爛布帳篷，緊緊的縮在自己的被窩里，祈禱著冬天趕緊結束。
沒有人會管這些弱者的死活，也沒人會去搭理這群夢想著投機倒把住進城里的螻蟻。
受限于印記的絕對制裁權限，城里的人甚至不擔心這些難民會發生“暴動”。
畢竟，只要護衛隊拿出掌控生死大權的“按鈕”，輕輕這么一按。
這些持有者印記的難民，登時便會失去自己身體的掌控權，成為任人宰割的木頭。
當然，能容許這些人住在城外，其實還有另一重意思。
在不能趕走這些人的前提下，城里的人已經盡可能的做到了“廢物利用”。
一旦光明帝國的人過來偷襲，他們將會成為自由城的第一道圍墻，拖延足夠的時間給城里人反應。
而這，也是他們能留在這里，最主要的原因。
從十二點到早上八點，城墻上的人換了兩班，眼看著太陽已經高懸在天邊，下方的難民營地里開始嚷嚷。
他們這才不情愿的走到樓下，開始準備打開城門。
只不過，這門一打開，看到最前面站著的人，他們臉上倨傲的表情瞬間像是陽春白雪一般，快速消失。
取而代之的，則是見到長官時才會有的滿滿謙恭。
“哈爾大人您回來了，真是抱歉，今天城門的開啟人手不夠，速度慢了一點，真是抱歉！”
“沒事，我也沒啥急事，不耽誤不耽誤！”
說話的矮個子護衛隊，蘇摩沒見過。
然而這并不影響對方將矮人哈爾的形象，深深刻在自己的腦海里。
對于這些守門的護衛隊成員來說，戰斗力并不是他們的強項。
察言觀色，會拍馬屁才是他們能脫穎而出的最大原因！
“哈兒大人，這位是？”
“哦，他啊，是我交易所里新收的學徒，最近要跟著我做點生意！”
按照時間來講，距離難民入城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
但隨著蘇摩隨意的閑扯了兩句，眼看著對方畢恭畢敬的讓開進門的通道，蘇摩也沒客氣，帶著郝強就往里面走去。
嗡...
嗡...
熟悉的檢測石開始從地上飄動起來，激發出幽藍色的光芒開始檢查印記。
在蘇摩的身上，光芒只持續了一瞬便略了過去。
而在郝強的身上，雖然停留了四五秒，但最終還是有驚無險的下發了通過指令，以及一道淡黃色的訊息。
“咦，門石怎么彈出來人工核查的提示？”
“哈爾大人，這...”
門石的進門檢測，只是自由城的第一道驗證程序。
在沒有完全確定對方身份前，還會有第二道人工檢測進行輔助問詢。
然而，受限于蘇摩已經提前解釋了郝強身份的緣故。
眼看著蘇摩臉上露出一絲不悅，兩個護衛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還是選擇點點頭，將自己的令牌按在了門石上。
水紋波狀的光芒閃過，之前還略微有些躁動的門石停止了動作，瞬間重歸平靜。
“哈爾大人，您的這位隨從身份好像有些問題，如果想要給雇傭兵贖身，需要親自帶人去辦理”
“像您這樣的話，有些...”
“哈爾大人，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次數多了兄弟們也不好辦！”
似乎是將郝強的身份問題，錯認成了另一種狀況，兩個護衛張了張嘴，略微有些為難。
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世故。
對于魔魂族這樣社交屬性拉滿的種族來說，在這些小細節上，他們可謂是一個都沒落下。
只是簡單的一思考，他們便想清楚了利弊。
為難得罪蘇摩，最終不論查身份的結果是好是壞，他們都得不到一絲好處。
反之，不僅能給這位自由城新晉財神爺賣個人情，甚至還有可能撈到點油水，可謂是大賺特賺！
當然，站在他們面前的蘇摩，也是個在職場中混跡過的“老手”。
非常懂的，蘇摩對著印記略微點選了幾下。
在一陣兩千貢獻點到賬的申請響起時，兩名護衛的這絲為難瞬間變成了驚喜。
“哈爾大人，今天的事兄弟們就當沒有看到，還請您快點去給這位兄弟注冊一下身份”
“以后要是有同類的事，你也可以找我們兄弟倆，保管您進門前就給辦妥了！”
“好！”
“以后要是有麻煩你們的地方，一定不會客氣的！”
笑瞇瞇的背著手，和兩名護衛點過頭后，帶著郝強，蘇摩的身影消失在了城門口。
只是，在轉過頭的一瞬間，還在為得到一筆巨款而狂喜的兩名護衛，并沒能發現蘇摩臉上露出的一瞬驚容！
同時，他們也沒能看到郝強強行壓抑，但細節處仍透露出陌生的那股氣質！
直到視野轉換，眼前的黑暗變成熟悉的明亮后。
沒有言語的，兩人心有默契的加快了腳步，來到之前商定好的街角處，才停了下來。
“好險，看來以后的印記選擇也要上心一些了”
“低等級的印記還好，還能想辦法讓他們自己腦補糊弄糊弄，要是今天上的是紫色高等級的印記，他們肯定會記錄在案，一旦冒出來一個陌生的，必然是有大問題！”
“還好沒有撕破臉皮，否則就難辦了！”
一夜的趕路，兩人的臉上都有著些許疲憊。
不漏痕跡的看了看城門口，確定沒有人跟蹤以及有異常后，蘇摩這才微微攥住了拳頭，繼而又緩緩放開。
“走吧，先回交易所”
“這幾日暫且蟄伏一下，消息不著急打聽！”
順著熟悉的路，一路上和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人打著招呼。
對于這位聲名鵲起，黑白通吃的薪火交易所大掌管，所有人基本都帶著善意。
再加上難民暫時還沒入城，很快，兩人的聲影便穿過了數道街區，來到了輔路之上。
轉過街角，一眼看到交易所的招牌出現在視野里后，蘇摩的腳步才緩緩慢了下來，臉上帶上了一抹放松。
“那里，就是我們的交易所！”
清晨八點出頭。
薪火交易所的大門便已經打開，手持著掃把的樹人，也在勤勞的清掃著交易所門口的地面。
和周圍的鋪子比起來，交易所門前的地面明顯要臟一些。
但這臟，也正好代表著如今薪火交易所日漸鼎盛的“人氣”！
遠遠的望到蘇摩的身影，樹人明顯有些驚訝，但在反應過來后，又變成了驚喜。
順著門口，隨著他花枝招展的跑進去，沒過幾秒，一臉慌張的特納沖了出來！
“哎呦，我的哥，你可是終于回來了！”
“不是說好就兩天時間嗎，你這走了，一走就是四天！”
“要不是有人傳回來了亞力克的死訊，我都要以為...”
“等等，這位是？”
幾天未見，蒙受了重擔的特納明顯成長了許多，至少在看到郝強的一剎那，便很好的收起了話頭，帶上了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
不過，蘇摩的注意力此時到不在這里。
透過特納的遮擋，他很明顯的看到了從交易所里沖出來的雇傭兵，臉上幾乎都帶著相同的...
驚容！
和預料中的一樣，這些白來的雇傭兵果然是被滲透的干凈，里里外外都成了別人的人。
“嘿，特納，這里可不是說話的地方，進去吧”
“這位是我從外面高價請回來的掌柜，以后我們店里的生意好壞可就全靠他的發揮了！”
一聽到高價，請回來，掌柜，三個關鍵詞。
特納明顯一愣，不過在看到蘇摩的眼色，以及注視到從其他鋪子里伸出的頭后。
他又很好的止住了自己的疑問，帶頭往里走去。
“呦，我們的鋪面又裝修了啊？這東西可造價不菲啊！”
和走之前的窮酸不同，如今的當鋪里面，已經徹底將木頭柜子換成了剛當的玉石。
借助玉石反射出來的光，整個屋子似乎都高貴了幾分，看起來珠光寶氣。
“你走后，十大交易所那邊就派了人過來，說是幫忙，然后免費幫我們翻新了整個院子”
“不僅是這些，里面他們重新修過了！”
無奈地攤了攤手，對于這意外的驚喜，特納顯然已經過了驚喜期。
隨著他帶路，穿過外堂，三人來到了院落中央。
以前的這里，雜草叢生，碎石子和些許垃圾散亂的丟在地上，看起來不修邊幅。
如今，隨著修葺，蕭瑟破敗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造型精致的小花園坐落其中。
在往內，三棟主屋也被完全的裝修了一遍。
從墻面，到地磚，再到床，柜子，能換的地方，基本都被換成了毋庸置疑的高規格！
乍一看起來，這里竟是比地底避難所里還要豪華幾分。
“屋子，都檢查過了吧？”
“檢查過了，沒有問題！”
看著正在窗口往里張望的蘇摩，特納嘴上這么說著，手卻隱晦的指了指中間的屋子。
“嗯？”
“來我的房間吧，你走后這些天倒也發生了不少的事！”
眼看著蘇摩并沒有避嫌后面的郝強，特納也沒有在意，推開右邊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屋內的壁櫥里，如今還有炭火沒有燒完，散發著轟轟暖意。
桌子上，還有著幾盤精美的糕點，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利用系統鑒定沒有問題后，隨手拿起一盤糕點，蘇摩跳上了床，盤腿坐下啪塔啪塔吃了起來。
“不用避嫌，這個是自己人，有話直說就好了！”
“好！”
同樣坐上床，掀開窗簾確認門口并沒有人站著后，特納打開了話匣子。
“哈爾，這些雇傭兵我懷疑已經背叛我們了，他們的...”
“不用懷疑，他們確實被人收買了！”
特納一愣：“啊？”
“你知道亞力克是怎么死的嗎？”
特納：“嗯？”
“我殺的！”
將剩下的糕點遞給床邊的郝強，接過桌子上的水灌下一大口后。
蘇摩扭了扭略微有些僵硬的脖頸，極為平淡的說出了事實。
“在我出城以后，我的消息就已經被這些雇傭兵告訴了亞力克，接著，利用這消息，亞力克追了上來”
“然后就被我干掉了”
“剛才我回來的時候，他們的表情明顯有些不自然，你懂得！”
不同于特納的猜測，在看到一眾雇傭兵的表情后，蘇摩便在心里給這些人下了死刑。
在自由城內，每個雇傭兵都是主人的私產。
哪怕蘇摩并沒有明確的證據說明這些人背叛了自己，也依舊能決定他們的生死。
當然，這些雇傭兵在當初決定出賣主人的時候，心里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們賭的是亞力克可以追出去，擊殺掉哈爾。
按照常理來說，他們的選擇沒有錯，四階戰斗職業殺一個三階輔助職業，確實和殺雞一樣。
但很可惜，運氣沒能眷顧他們。
賭錯了，就得承受代價。
“等到明天我就去招幾個新的雇傭兵回來，這些人，全部干掉吧！”
“好！”
自己的身邊，全是敵人的親信。
看著蘇摩眼中不加掩飾的殺意，特納也狠狠的點點頭，顯然是也有了怒火。
“十大交易所那邊呢？”
“他們啊，最近幾天，除了幫我們修鋪子之外，到是沒有其他動作，并且我聽說，護衛隊好像和十大交易所之間有了摩擦，鬧得挺僵的”
“前天魔域交易所直接削減了提供給護衛隊武器裝備份額的三成，結果當天他們掌柜就被帶到了高墻內，直到昨晚，人...都沒能再回來！”
“按照護衛的說法，是被...光明帝國的人暗殺了！”
說出了一個哪怕傻子都不會相信的理由，蘇摩倒還能以平常心去接受，但坐在一旁的郝強沒能忍住，噗的一聲噴出了自己嘴里的糕點。
連連喝下幾口水后，他才緩了過來，連聲說道：
“咳咳，咳，他們這么做不是破壞游戲規則嗎？”
“只是減少了三成供應，就要給人家滅口，這也太...這誰還敢和他們做生意啊？”
和模擬沙盤里的商業戰不同。
一聽到只是減少供應，便被用這種借口強殺，郝強的頭瞬間大了起來。
然而，坐在他的對面，特納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同樣不解的說道：
“說來也怪，不知道他們之間是否達成了什么協議，反正昨天魔域就把供應恢復正常了”
“甚至就連他們的掌柜也換了一個新的，說起來，這糕點還是這新掌柜送來的禮物！”
“對了，十大交易所也沒有任何人出來反抗，除了我們私下里傳言鬧得很僵之外，從表面看，和以前的和和氣氣倒也沒什么區別”
說完這話，兩人很熟練的同時將目光投向了蘇摩，眼中帶上了滿滿的求知欲。
顯然，如今自由城里局勢已經徹底復雜了起來。
哪怕有信息支撐，兩個初入商海的“新人”也很難分析出到底發生了什么。
“等等，你是說私下里傳言鬧得很僵？誰傳的？你從哪里聽到的？”
沒有直接回答兩個人的疑問，從另一個角度，蘇摩問出了新的問題。
坐在床頭的特納一愣，繼而老實道：“是昨天幫我們站崗維持秩序的兩個護衛隊成員說的”
“昨天他們也幫我們維持了？”
“是的！”
“交易所先幫我們修的院子，還是護衛隊先殺的人？”
“先修的院子！”
略帶疑惑的，特納撓了撓后腦勺，沒想明白蘇摩問這些問題，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坐在另一邊的郝強到是一下子反應了過來，眼中帶上了恍然大悟。
“所...老板，這是護衛隊在借魔域掌柜的手，來敲打我們？”
“某種意義上來說，可能是的，不過我也沒想到，我們現在居然真能站在這個平衡點上！”
走之前，蘇摩并沒有擺明自己的立場，想著先用拖字訣看看情況。
但任誰也沒想到，這一拖還真拖出來了點成果。
十大交易所前腳通過修葺院落，來宣告薪火交易所加入了他們的陣營。
繼而，在看到護衛隊沒有反應后，他們又通過魔域交易所軍備減持，進行施壓。
而護衛隊也是剛猛，直接就后腳將人做掉，用武力彰顯了自己的主權。
順帶警告了一波所有人，游戲規則是要遵守不假。
但我們，卻是制定游戲規則的人！
換句話說，蘇摩曾經想要找尋的平衡點，如今已經徹底完美達成。
但很可惜的是，這個平衡點屬實有些進退兩難。
如今，不管是加入哪一方，都會徹底將另一邊得罪死，再無一絲回旋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