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霧之中,素袍女帝靜立。
后土娘娘注視著下方奮力揮起鐵棒的猴子,藏在袖袍中的手掌掐了個法訣。
正準備施展挪移之法,將那狼狽的青年救走。
就在這時,她卻是看見猴子抬起頭,沖著自己猛然呲牙,那雙金睛火眼中滿是威脅意味!
“嗤!給俺定住!”
見狀,素袍女帝怔了怔,這潑猴竟是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到來,更是毫不猶豫的用了一道定身法,冒著觸怒四御的風險,也要將那棍子砸下去。
后土略微蹙眉,隨意揮袖散去那道襲來的法訣。
溫柔的神情間,終于是生出幾分不滿。
行者間的打斗迅如電光火石,這彈指一瞬的耽擱,她便很難再去阻止什么。
念及此處,素袍女帝略帶無奈的收回了手掌。
沈緣并沒有注意到這些事情,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頭頂那條鐵棒上。
眼見著金箍離自己腦門越來越近,青年掌心里頓時滲出些汗意。
事態的變化跟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樣,在聆音神通的加持下,他分明已經聽見了那道熟悉的呼吸聲,然而對方卻仿佛并沒有出手的意思。
草,隊友掛機了?
崩撤賣溜?
沈緣心里發苦,卻也只能咬緊牙關。
本以為已經到了反擊的時候,沒成想還得繼續抗壓。
沒了妖魔大戟,他雙臂交叉,直直的朝那頭頂的鐵棍迎去,伴隨著動作,渾身上下數百道猩紅氣息齊齊朝著手臂匯聚而去。
每一道氣息,都代表著妖界中的一頭頂級大妖喪命。
要知道,妖界中這般強悍的妖物,總共也不會超過萬頭。
一下子死了好幾百,這可比當初戰奎木狼的時候,消耗要大上數十倍不止,沒個幾年時間壓根別想恢復過來。
祭煉之術,本就是殘酷到極點的妙法。
沈緣心痛的近乎滴血,既然天庭早已準備好西行之事,又怎么會眼睜睜看著猴子負傷。
若是薅不到羊毛,那這完全就是一樁虧本生意。
故此,直到將那鐵棍徹底擋住,沈緣依舊提不起絲毫喜悅,下意識擺出一副臭臉,冷冷的瞥著猴子。
猴子愕然的看回去,臉上的獰笑徹底掛不住了。
他拼著得罪后土娘娘也要打殺青年的一棍,竟是比先前還不如,這一次,青年甚至連退后的動作都省了,穩穩的立在原地。
云霧中,素袍女帝那張淡然的臉龐上,眼底同樣是涌現出一絲極其罕見的驚愕。
她可以說是三界中對沈緣實力最了解的仙神。
哪怕是對方那詭異的第六境,她雖看不清晰具體層次,但也能大概猜出幾分。
可以說,沈緣若是和旁人斗法,甚至都不用動手,后土便能提前預測出勝負。
直到二十年前,一片通過顯化法術展現的天穹,遮蔽了無崖山的氣機,她才逐漸失去了對沈緣的了解,但時日太短,應該生不出什么質變。
這一棍,對方根本不可能接的下來。
她先前甚至都已經做好替沈緣重塑身軀的準備。
然而,青年此刻顯露出來的,分明是一門實打實的真境手段!
而且還是真境中極其少有的,無需太大消耗,能讓小天地未曾圓滿的修士也能動用的祭煉之法。
“可是,這才區區二十年啊。”
后土娘娘略帶感慨的呢喃道。
對方修行至今甚至不足三百歲,小天地尚未圓滿,頂了天勉強算個山海境修士,便是已經掌握了一門顯化,一門祭煉。
換作其他修士,想要獨自領悟任何一種,都需要消耗成千上萬年的壽元。
何況,與那半吊子的顯化不同,此時的祭煉明顯已經初窺門徑。
除非是有名師手把手傳授,否則絕不可能這么快…
“吼!!”
一道咆哮聲打斷了后土娘娘的思緒,只見那潑猴明顯是有些上頭。
竟是對天上的皇地祇不問不顧,再次奮起鐵棍砸去!
它身上的天地紋路愈發璀璨,一棍更比一棍重,轉瞬間便是砸出七八十棍,直到這最后一棍時,力氣已是先前的十倍還不止!
“這是什么怪物!”
沈緣再次將其接下,心中暗罵一聲,看似不急不緩的朝身后退去,好像游刃有余的模樣,實際苦處卻只有自己才知道。
手臂上的猩紅氣息已經被打散的十不存一,若是猴子再不停手,他也只能無奈的繼續壓榨妖界。
除此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他餓了…
行者間斗狠,除了實力境界以外,還要拼精元底蘊。
沈緣靠著貪食怨念消化了二十多年的妖魔血肉,一身積蓄,竟是在這短短半天時日內,被耗了個七七八八。
反觀那猴子,不但沒有力竭的征兆,反而越斗越猛,這上哪兒說理去!
“給我死!”
猴子雙目通紅,猛然往前方躍去。
沈緣心中驚訝,它又何嘗不是。
打到現在,它早已催動了第六境,再看那青年,到現在都沒有動用小天地的跡象。
對方既然用了真境妙法,就絕不可能低于第六境。
若是大自在行者,為何不拿出來與自己真刀真槍做上一場?
若是天仙,神通術法又為何不用?
在猴子看來,這顯然就是對自己毫不遮掩的蔑視!
如果說它起初只是想找回面子,現在便是真正的打出了火氣!
“你不用,我用!”
“給我定!”
猴子手爪握緊金箍棒,竟是率先用出了行者以外的手段。
它不是楊戩,可不會真跟青年認死理,講什么公平。
沈緣也是沒想到,這猴子居然一點“強者尊嚴”都沒有,以強凌弱也就算了,拿著棍子打空手,還特么玩兒這一手!
簡直跟自己如出一轍般的無賴!
猝不及防之下,他整個身軀都是滯凝了瞬間,準備招架的手掌也是慢了片刻。
就在這瞬間,棍子已是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沉悶巨響中,青年宛如破麻袋一般倒飛出去,緊跟著,砰的一聲撞入溫潤軟膩的懷抱中。
“噗!”
沈緣噴出一口滾燙金血,只感覺整條胳膊都失去了知覺。
血漿沾染于素袍之上,他蹙眉抬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精致白皙的下頜,只見女子輕輕攬住自己,淡漠注視前方瘦小身影。
猴子持棍立在原地,森冷對視而來,片刻后嗤聲笑道:“老地皇獨身前來,是想管管俺老孫的閑事?”
它刻意在獨身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猴子先前沒理會對方,不代表怕了后土,相反,在漫天正神都對此地不聞不顧的現在,感到害怕的,應該是這個女人。
它哪怕挨頓揍也無妨,但貴為后土皇地祇,哪怕在它這只妖猴面前退了半步,也會有損帝威,這也是為何四御齊齊閉門不出的原因。
聞言,素袍女人并未回應。
她低頭看向懷中的青年,
輕聲嘆息,問道:“我心中有些許不悅,你呢?”
那張溫潤的俏臉上突然流露幾分淺笑。
在這笑容下,仿佛連天地也會黯然失色。
“想不想,出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