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寶殿。
等到兩個小家伙離去,大天尊淡淡一笑,緩步朝后方走去。
他取下華貴冕旒,散去清氣,露出一張略顯清瘦的臉龐,四五十歲年紀的中年人模樣,一縷髯須垂落胸前,平添幾分貴氣。
高大將軍不敢直視對方面容,躬身卷起珠簾,恭敬接過大天尊的冕旒,護送著入了后殿。
“不用跟著朕。”
大天尊沉思片刻,淡淡道:“你陪著他們去看看。”
高大將軍拘謹立在旁邊:“陛下想知道什么?”
聞言,清瘦中年淺笑一聲:“朕想知道,是誰跟二郎定下這個賭注,又是誰想當朕外甥的爺爺。”
“末將遵命!”卷簾大將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中年脫下朝服,這才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后殿,轉身駕云朝兩人離去的方向追趕而去。
無崖山。
哪吒喋喋不休的抱怨道:“本太子就說你指定是腦子有毛病,這種事情,直接賴賬不就好了,你還真敢跑到大天尊面前想糊弄過去?”
楊戩瞥了他一眼:“本真君從沒有賴賬的習慣。”
聞言,少年鄙夷的撇撇嘴,嗆了他一句:“那你趕緊叫,別耽誤本太子打牌。”
“…”楊戩沉默下來,將視線投向遠處的洞府。
他突然道:“我有別的辦法。”
“嗯?”哪吒停住腳步。
“你看天上。”楊戩抬頭示意。
“天上怎么了?”哪吒同樣抬起頭,并未發現什么異樣。
就在少年準備收回視線的剎那,他瞳孔驟然緊縮,這片湛藍青天確實沒什么問題,但它少了一樣東西。
鎮守八方的漫天星辰,消失不見了…
“這是什么東西?”
“真境,顯化。”楊戩并沒有譏諷對方見識太少。
在真境之中,顯化是很少會有人去領悟的手段,并不是嫌棄太過低劣,只是沒什么意義。
在這片天地里,會此術的人并不少,但幾乎都是堪堪入門,便會果斷放棄,另尋他法。
因為將顯化運用到登峰造極的人,是他的親舅舅。
只要大天尊還端坐凌霄寶殿一日,就沒有第二個人能在此道上超越對方,甚至連有所成就都很困難。
當然,也有人不信邪,非要試一試。
楊戩不知道有多少人尋求此道,但能混出個名堂的,這么多年來也就只有西天佛祖一人。
祭出體內小天地,顯化于世,無非就是來爭奪信仰的。
可你哪里爭得過天闕,又哪里爭得過佛國。
別說爭贏了,就連分潤些許都是大忌。
故此,顯化是一條從開始就能看到結局的絕望之道。
“你想干嘛?”哪吒似乎明白過來,瞪大了眼睛。
“既然他已經勉強有了施展真境手段的本事…”楊戩淡然邁步,繼續道:“他的行者之道已經到了第五境巔峰,終究會用得上我的東西,這是他無法拒絕的條件。”
“瘋了吧!”哪吒暗啐一口:“這么小點事情,也值得你拿真境手段去換?”
話音未落,少年發現楊戩的臉上重新浮現出自負。
男子淡淡道:“他必須是灌江口的人,我給他的,最后也是我的。”
談話間,兩人已經跨入了洞府。
沈緣坐在石桌旁,平靜看了過去。
顯然,擁有聆音神通的他,早已聽見了外面的談話。
“我試過了,大天尊并不允許。”楊戩來到石桌對側坐下,也不遮掩,徑直承認了自己毀諾的事情:“我打不過他,如果你能做到,我可以履行承諾。”
男子并沒有威脅的意思,只是單純訴說一個事實。
“知道了。”沈緣略微頷首,端起茶杯:“不送。”
說實話,他當時只是口嗨而已,并沒有真的放在心上。
那一拳轟過去,便算是消解了恩怨。
也沒想過楊戩會把此事當真,甚至還耿直的跑去找了大天尊問話…
同樣,沈緣也沒想過要接受對方的其余補償。
拿人手軟,吃人嘴短。
他雖想要真境神通,但也不愿意去灌江口,成為任對方驅使的奴仆。
只要這三只眼別再來無崖山打擾自己就足夠了。
像是看出了沈緣的想法,哪吒咂咂嘴,覺得這兩人還真夠奇怪的。
珍惜至極的術法,一個隨意的便要送出去,一個竟然還不愿意要,簡直離譜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楊戩卻是自顧自的倒上一杯熱茶,淡淡道:“你想錯了,我并不會用這件事來要挾你,即使真的要強迫你去灌江口,我也只會用拳頭。”
說到這里,男人眼中露出些許森冷:“如果你想要稍微有些反抗之力,那就收起你拒絕的話語,本真君從沒有欠人不還的習慣,但也不會因此心慈手軟,下一次,我不會再留手。”
“還是說,你怕了?”楊戩抿了一口熱茶,唇角掀起譏諷。
很明顯,他對輸給沈緣的事情,心中是一萬個不服氣。
哪吒夾在兩人當中,感受著氣氛的變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你倆干嘛,傷勢剛剛有所好轉,就準備再來一次?”
聞言,沈緣放下茶杯,突然笑了笑:“很拙劣的激將法。”
他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
那代表著對方還欠他兩頓揍。
見狀,楊戩閉上眼,茶杯在其掌中化作齏粉,茶水也是被蒸發成白氣,嗓音中逐漸多了幾分冷意。
他深吸一口氣,終于是將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我真的不希望,在下次動手的時候,還要去顧慮欠了你什么東西,我要…”
“打斷你全部的骨頭!”
男子站起身來,黑衫鼓動,他垂眸看向沈緣:“我的真境手段,喚作祭煉。”
話音間,他伸出手掌,一縷猩紅血氣在指尖亂竄。
楊戩將那縷血氣遞給沈緣:“感受一下。”
沈緣將其接在掌中,下一刻,他緩緩蹙起眉尖。
“我很喜歡生死相搏的滋味。”楊戩臉上的神情略帶幾分冷酷。
“所以我的天地,亦要與我共同赴死。”
“所謂祭煉,便是以生靈性命,凝聚一身神力。”
“屠十萬人為惡,屠百萬人為雄。”
“以一界生靈亡魂,換我無敵于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