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宮闕,四御寶殿。
華貴帝位之上,素袍女人端坐。
下方立著漫天仙神,千真萬圣,以及一個斬妖臺天兵。
隨著后土娘娘輕揮袖袍,眾人皆是靜悄悄的尋找位置坐下。
沈緣習慣性的挑了個角落坐下,看著方桌上早已擺好的仙果瓊漿,伸手拿起一枚果子瞧了瞧。
就在這時,旁邊卻是響起一道清脆的咔嚓聲。
細微的聲音穿過整個大殿,無數仙神面露古怪,扭頭朝后方看來,目光齊齊落在了沈緣身上。
四御大帝講法是極其肅穆之事,后土娘娘雖設下佳果仙釀,可這么多年下來,也沒有誰是真的過來吃喝的。
“此人是誰?”
“未曾見過。”
一陣竊竊私語中,沈緣沉默放下了手中的果子。
好在后土娘娘沒說話,仙神們也不敢耽誤講法,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就在這時,那咔嚓之聲再次響起。
唇紅齒白的冷峻少年極為熟練的低頭,用袖子遮住嘴巴,像個倉鼠似的咀嚼幾下,將食物咽進肚子,然后若無其事的抬起頭來。
所有神仙再次看過來,神色中多了幾分不滿。
沈緣眼角跳了跳,側眸看向旁邊的哪吒,腹誹道:“你能不能離我遠點兒。”
哪吒面不改色的抬起頭,眉宇間噙著冷傲,藏在桌下的雙手卻是偷偷塞給沈緣一個仙梨:“噓。”
沈緣深吸一口氣,朝旁邊挪了挪位置。
他可不愿浪費這來之不易的機會,順便還能給后土留一個謙遜好學的印象。
見狀,哪吒面露鄙夷:“你一個行者聽個屁的法,吃個果子頂你十年苦修。”
聽了這話,沈緣嘲弄的看了蓮藕人一眼:“一介莽夫,徒增笑耳。”
自己才不是什么行者,而是實打實的仙人。
況且沈緣自認心智成熟,可做不出這種課堂上偷吃零食的幼稚舉動。
就在這時,大殿內終于是響起了那道溫潤之音,如清泉滌心,讓人下意識沉浸在安詳之中。
后土娘娘高坐帝位之上,講的是歷劫靜心之法,引經據典,娓娓道來。
眨眼便是半月時分,眾仙神聽得如癡如醉,搖頭晃腦。
沈緣同樣搖頭晃腦,只不過別人是左右搖,他是上下擺,眼皮直打架。
后土娘娘所言,他不能說是一知半解,只能說是完全不懂。
沈緣對于修行的理解,僅僅停滯于煉氣期,這些道心歷劫之類的東西,對他來說有些超綱了。
“哼。”
哪吒冷笑一聲,再次推過去一枚仙果:“我是莽夫?”
沈緣斜睨過去,手指微動,仙果頓時裂成四五瓣,藏在指尖,借著打哈欠的動作,仙果順勢落入腹中。
“還能這樣?”哪吒挑挑眉尖,又見青年略微揮袖,酒壺便是落到桌下,用法力凝聚出一根細細的管子,一端放在壺中,另一端咬在嘴里,用手托住臉龐,故作沉思之色。
咕咚咕咚。
將這一幕收入眼底,哪吒的雙眸突然亮了起來。
靜謐的大殿中,除了后土娘娘的聲音外,偶爾還會響起兩道奇怪的聲響,但眾仙沉迷聽法,倒是也沒有太過注意。
又是半月過去,角落里的兩人面色微醺,皆是一副認真聽講的神色。
然而在桌子下面,沈緣卻是用法力幻化出了一疊巴掌大小的方塊紙張。
他手指微彈,用神念交談道:“三個二帶一對四。”
哪吒捏著一張牌,咬緊后槽牙:“要不起。”
沈緣嘴角微揚:“一個三。”
哪吒手掌顫了顫,臉色慘白:“要不起。”
沈緣將最后幾張牌丟出去:“喝吧。”
有這少年幫忙打發時間,倒也不像原來這么無趣了。
“我還一次都沒贏過!”哪吒明顯是被欺負的極慘,憤怒的從旁邊桌上順來一個酒壺,重新開始洗牌。
見他這副模樣,沈緣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要是再不放放水,恐怕就沒人陪自己解悶了。
大約半個時辰后。
四御殿中驟然響起一道猖狂笑聲,只見少年猛的跳起來,一腳踩在桌子上,激動大喊道:
“住手,區區四個勾陳也想跑,玉帝炸!”
“三個王母帶一對后土!”
哪吒獰笑一聲,拎起酒壺:“給本太子喝!”
大殿之中死寂一片,漫天仙神皆是呆滯的盯著角落。
素袍女人淡笑著看了過來:“一對什么?”
哪吒渾身僵硬,小臉冰涼。
沈緣眼觀鼻鼻觀心,悄然散去法力,假裝不認識這個傻子。
他只是想著讓對方贏一把,可沒曾想過這蓮藕人膽子這么大。
后土娘娘嘆息一聲,揮揮手:“你坐到前面來。”
沈緣身前的桌子頓時飛到了帝位寶座正下方。
她又看向哪吒,淡淡道:“中壇元帥去南天門養養性子,二十年。”
“噢…”
少年苦著臉,恨恨的瞪著青年:“你給我等著!”
“三十年。”后土娘娘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身前的沈緣:“你初次來聽我講法,莫要受他人影響。他雖是元帥,也不能強迫你同他一起胡鬧,下次再有這種事情,直接告訴我便是。”
聞言,沈緣面不改色的點點頭:“知道了。”
大殿外傳來一道叫罵:“姓沈的,我干你大爺!”
后土娘娘嗔怪笑了笑,伸手祭出清風,裹住那少年往南天門送去。
她似乎也沒了繼續講下去的興致:“都回去吧。”
眾仙雖意猶未盡,但也不敢多留,連忙起身告退。
這也就是后土娘娘,換作其他四御大帝,中壇元帥今天少不了挨一頓鞭打,若是鬧到凌霄寶殿去,至少也得關個百年的禁閉。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之時,卻聽見背后又是傳來一道聲音。
“你留下。”
沈緣剛剛邁開的步子略微滯住。
眾仙回眸看去,眼中終于涌現出震驚。
青年能來這里聽法,其實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畢竟后土娘娘心地仁善,別說是無名小仙,就算是凡間的妖物,也偶爾會有機會被其邀上九重天來。
但聽法歸聽法,這開小灶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念及此處,他們重新審視了一遍沈緣,并認真的將這張臉記在了心里,這才駕云離開寶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