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封童就像個老仆似的,將最近發生的事情逐一道來。
“您下凡以后,我每日還是照例在天庭和無崖山間來回,總共有兩位登門拜訪,其中太陰星宮的仙娥來了一次,那靈兔跟著她來了一次,又獨自來了兩次。”
“看樣子似乎是挺急的,我便問了它原由,有沒有什么能幫上忙的,它卻不肯說。”
“我想了想,應該不是仙娥遇到了危險,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封童顯然知道對方真正想了解的是什么,三言兩語間就說明了重點。
“嗯。”
沈緣輕點下頜,并沒有太過在意。
他心里清楚,在天蓬元帥下凡之前,姮娥絕對比任何人都要安全。
“對了。”封童突然又道:“因為那只靈兔,我刻意去打聽了一下關于太陰星宮的事情,就在您下凡后不久,據說廣寒仙子因為貪杯誤事,被老星君罷黷了廣寒宮主之位。”
“此事很是蹊蹺,嫦娥手持五品仙籍,尊為太乙仙之列,她被罷黷應該是大事,卻連半點聲響都沒有,更稀奇的是,現在的廣寒宮居然處于無主的境地里。”
說著,封童朝后方看了一眼:“您那位仙娥也是在廣寒宮做事的,或許是因為此事受了影響。”
仙車內寂靜無比,良久后才傳出沈緣淡淡的聲音:“知道了。”
在天馬的拉拽下,仙車很快便停在了無崖山上。
沈緣剛剛下車,便看見了那只蹲在樹梢上東張西望的兔子。
兔子也看見了他,驚喜的裂開唇瓣露出兩顆大板牙,小爪子捧出一枚玉簡,活像個探子似的小聲道:“報告報告,哥哥逛樓子回來啦!哎喲!”
沈緣祭出一道法力將其卷了下來,拽住它的耳朵,冷眼看過去:“我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自己下凡分明是去提妖去了,哪里受得了這般污蔑。
沈緣又看向封童:“進去坐坐?”
封童盯著他腰間的幾個儲物袋,苦笑一聲:“算了吧,我還是習慣在車上呆著。”
他雖想要成為仙官,也不喜歡那些觸犯天條的妖物,但仍然無法做到徹底忘記曾經的身份。
見狀,沈緣也不強求,拎著兔子回到洞府。
沒等太久,一道倩影飄然而來,只是那張白皙臉龐上卻噙著些許緊張。
姮娥朝天上看了看,似乎在忌憚著什么。
她收回視線,悄悄走進洞府,輕聲喊道:“哥哥。”
“站著干什么,坐啊。”沈緣略有些疑惑的看去。
看見對方的面容,姮娥好像終于松了口氣,緩緩坐在石凳上。
如果換做往常,她早就興高采烈的開始問東問西,直到沈緣被吵得煩了,瞥她一眼,這小妮子才會撅著嘴撒嬌。
然而今日卻不同。
只見她沉默盯著腳尖,半天也沒能憋出一個字來。
兔子趴在她旁邊,用爪子扯了扯她的裙擺,略帶心疼的逗趣道:“咱們到家了,這里又不是廣寒宮,你怕什么,快給哥哥笑一個,讓他瞧瞧什么才叫天生麗質,免得這混蛋到處拈花惹草。”
聞言,姮娥下意識咧嘴露出貝齒。
就在這時,她突然想起什么,渾身一顫,趕忙將那笑容收了幾分。
嘴角微揚,溫婉優雅。
然而沈緣卻是雙眸微瞇,他在對方的臉上只能看見僵硬二字。
他緩緩起身走過去,在姮娥略帶驚訝的眼神中,伸手掐住了對方的臉蛋,毫不留情的把那個笑容揉散掉:“被欺負了就直說,別來我面前裝模作樣的,看著煩。”
“疼!”姮娥發出一道嚶嚀,哭兮兮的抬起頭:“沒有被欺負…就是她們老是管著姮娥,不讓我笑,不讓我吃東西,要讓我學規矩。”
沈緣白了她一眼:“不想學就不學。”
小妮子苦惱的揉著臉龐,許久后才道:“仙姨說,星君奶奶想立姮娥當廣寒宮主。”
她抬起頭,滿臉希冀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就能接義兄一起到太乙天去住,也可以帶義兄去看桂樹,我們還有花不完的仙玉!”
沈緣打斷了她的話:“這些東西,不需要你去掙,只要我愿意,現在就能拿出來。”
從上次化神丹的事情后,他就壓根沒有瞞著對方的意思。
聞言,姮娥臉上掠過一絲復雜,突然抱起兔子在其旁邊耳語一番。
兔子不滿的蹬蹬腿,看著小妮子認真的神色,它還是靜悄悄的離開了洞府。
直到洞府內只剩下兩人,姮娥忽然抓住了沈緣的手,將細嫩的臉頰靠了上去。
她盯著對方略帶疑惑的眼睛,露出一個甜甜的笑意,嗓音溫潤。
她平靜道:“姮娥說的是義兄,不是哥哥。”
幾乎在話音出口的一瞬間。
沈緣臉色驟寒,一縷猩紅涌上瞳孔,滔天殺意近乎凝為實質,百萬縷法力將整個洞府籠罩。
他居高臨下的俯瞰著身前的女人,犀神角已然是抵住了對方的額頭。
姮娥分明已經呼吸困難,甚至無法發出聲音,卻對這一切仿若未見,溫柔的摩挲著他的手掌,撥開他的指尖,不急不緩的搭在了自己修長的脖頸上。
做完這個動作,她平靜的抬眸看了過去。
沈緣掐住她的脖頸,若有所思的點點了頭:“原來是在這個時候。”
兩人初見時,他曾伸手想要控制住對方,只是這女人巧合般的醒了過來,這才作罷。
原來那不是巧合,倒是有些疏忽了。
看見他冷漠的神色,姮娥笑了笑,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沈緣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我向來都是稱呼他為義兄的。”
“我們之間也遠遠沒有親密到可以相擁的地步。”
“你奪舍了我的義兄。”
“哥哥知道嗎,姮娥當時真的好害怕,我必須用盡一切東西來討好你,我怕你會發現我是裝的,我怕你會殺了我。”
“但是我現在不怕了。”
她眼眶泛紅,顯然是恐懼到了極點,伸手用力抱住了沈緣的腰肢,然后閉上了眼睛。
姮娥能感覺到,那搭在自己脖頸上的五指正在逐漸用力,她的意識也在逐漸陷入恍惚,隱隱約約中聽了一道極低的呢喃。
“老老實實活著不好嗎,你真是蠢的沒救了。”
“吞魂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