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仙人皆是目露寒光,身旁的靈獸也是停止了叫嚷,緩緩起身,沖著那青年露出獠牙。
蔣安康更是沒想到會鬧成這般模樣,心里咯噔一聲,趕忙阻止道:“沈兄弟快快停手!”
他倒不是在乎王宣的性命,而是不愿讓沈緣因為自己惹上麻煩,更何況隔間里還坐著一位大仙官。
眾目睽睽之下,沈緣終于放開了王宣那條麻花似的胳膊。
沒等蔣安康松口氣。
沈緣抬眸朝隔間的方向看去,然后猛的提腳一踹。
在那巨力之下,王宣的身子驟然像條破麻袋似的飛了出去,轟的一聲砸入了隔間之中!
見此狀,眾多仙人再也按捺不住,騰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滿臉難以置信。
這青年居然在挑釁里面的大仙官!
蔣安康面色慘然,呆滯的轉身朝那邊看去。
果然,沒有讓眾人多等,一道穿著重甲的身影緩緩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只見他足有丈八高,渾身肌肉虬起,那張面孔發青,兩枚獠牙碩長,腰間掛著好幾枚令牌,其中就有斬妖令。
待看清來人熟悉的模樣,蔣安康眼瞳緊縮,忽感背心發涼,暗自叫苦不迭。
原本以為是某位仙官,結果卻是自家的頂頭上司!
蔣安康強忍頭暈目眩,雙手發軟的舉起:“斬妖臺甲字營偏將,蔣安康參見大力鬼王!”
天下有三大鬼王,其中獨角鬼王乃是十殿閻羅麾下大將,黑白無常,牛頭馬面,各地鬼差皆要聽其差遣,除此之外,還有一位邙山鬼王,可管凡間山魂野鬼,千萬城隍也要對其禮讓三分。
最后的大力鬼王,便是身前的這位,從五品仙將,專司斬妖除魔,手下掌管著諸多衙門,斬妖臺只是其中之一。
“嗯。”
大力鬼王緩緩站定,側身看向其余仙人,直到他們全都俯首,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這時,他又看向沈緣。
只見那青年天兵淡漠的盯著自己,右掌虛搭在腰間,雖然什么都沒握住,但大力鬼王卻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對于斬妖臺天兵而言,腰間那處,是掛著斬妖刀的地方。
此刀不傷蒼生,只斬觸犯天條之物。
大力鬼王心中嘆了口氣,眼里涌上一絲威脅的意味,笑道:“你都聽見了?”
沈緣仿佛看不懂對方的意思,既不點頭也不否認,只是右掌從未移動過位置,仿佛真的握住了斬妖刀,而且已經準備好砍下去。
“好一個正直不屈的天兵!”
見狀,大力鬼王雙眼微瞇,突然拍手叫好:“本王麾下有你這等人才,實乃本王之幸!”
沈緣依舊是那副不置可否的模樣,眼底卻是掠過一抹譏哨。
“既然你聽見了,那便好,免得這混賬污蔑本王。”
大力鬼王轉身朝著隔間走去,片刻后拎著那奄奄一息的王宣走出來,冷聲質問道:“本王來內務府,告訴你需要一條多年蘊養的精純魂魄,是也不是?”
王宣迷迷糊糊的點著腦袋:“是。”
鬼王看一眼沈緣,又問:“本王可曾缺了你的仙玉?”
王宣眼神恍惚,連忙搖頭道:“沒有!”
鬼王聞言,勃然大怒的將砸在地上,巨大的腳掌狠狠踏在了他的胸口上:“既然如此,你哪來的狗膽,敢用人魂交差!本王斬妖除魔千百年,一時不察,差點被你害的犯了天條。”
“你該當何罪!”
王宣此刻只剩下一縷殘魂,慘嚎求饒道:“我該死,我該死!”
聞言,鬼王終于收回腳掌,扭頭看向青年天兵。
沈緣沒有理對方,而是將目光落在王宣身上。
他有妖族神通,耳力敏銳至極,所以早就聽見了隔間內的談話。
事情和鬼王所說的沒什么差別,對方確實是來買魂魄煉丹,也從沒提及過人魂的事情。
天條雖然只管凡間大事,看似對很多妖魔都很縱容,但南贍部洲的凡人愿力乃是仙籍力量的來源,天庭當然不可能自毀根基。
妖魔可以吞吃數萬凡人,神仙也可以不聞不顧,卻不能有樣學樣的去隨意傷害凡人,若是消息傳出去,以后誰還會供奉這漫天神佛。
就算是真的有需求,也要有個名正義順的理由,實在沒有,至少要悄悄的將尾巴收拾干凈才行。
大力鬼王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隨意留人話柄。
但俗話說的好,不要看他說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沈緣在外面坐了許久,就是想看看這鬼王到底會不會出面阻止,結果很顯然,對方半點動靜也沒有,便算是默認了此事。
所以,他才會故意將王宣給踹了進去,想要激怒對方,然而這鬼王明顯是個老油子了,幾句話便把自己給撇了個干凈。
“…”
沈緣重新看向大力鬼王,他刻意給王宣留了一魂,便是給現在這種情況準備的。
他要讓鬼王明白。
不管對方曾經到底有沒有屠戮過凡人,至少從現在起,他會一直盯著對方。。
若這鬼王心里發虛,自然會找機會滅口。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倒是省事了許多。
“你…”
大力鬼王在沈緣的注視下,臉上故意擺出來的怒意,逐漸有了幾分真實的意味。
這小小的天兵,居然用天條相威脅,在向自己要一個交代!
他發青的恐怖臉孔上涌現猙獰,赫然低頭朝王宣看去,怒張血盆大口:“本王奉命執掌斬妖臺,又怎容得下你這般觸犯天條之輩!既然你承認該死,那便如你所愿!”
不愧是鬼中之王,僅僅是吸一口氣,王宣僅存的那縷殘魂便是被其吸入口中,兩口嚼碎吞進了腹里。
“那天兵,本王這般處置,你可還滿意?!”鬼王怒視而去。
沈緣終于放下了右掌,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他拎著那幼鬼放在肩上,用指尖將小家伙深埋的腦袋抬起來,強迫她去正視周圍的仙神。
沈緣心里清楚。
蔣安康沒有實力,也沒有背景,更沒有自己這般機緣,實屬無奈之舉。
但至少在今天,哪怕只有一次,沈緣也想讓這小家伙抬起頭來看看,人并不比神仙要卑微,人魂也不比那群靈獸更低賤。
連幾頭畜生都能在這里隨意嘶嚎,凡人憑什么連笑的資格都沒有。
即使暫時沒有反抗之力,可以低頭慢慢發育,一時的茍并不丟人。
但不能從內心自認低這漫天神佛一等,他們強大之處無非是力量和仙法,凡人照樣可以去學,不過就是時間問題而已,總有抬頭的那天。
若是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豈不是自斷希望。
沈緣看著那小家伙笑了笑,神識傳音道:“你被欺負不是因為天生為奴,只是單純的弱小而已,這是兩個概念,后者是可以改變的。”
蔣輕蟬坐在他肩上,眨巴眨巴了下眼睛。
聽得不太明白,又好像懂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