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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子系中山王,天下皆敵又何妨?

  甘露殿。

  殿廊侍立的并不是宮娥,換成了一些面容冷峻的女子。

  “司長!”

  一見漢白殿階走上的男子,眾姝齊齊施禮,聲音也恭敬無比。

  張易之輕輕頷首,看來經歷這次兵諫,武則天成了驚弦之鳥,身邊都換上梅花內衛。

  快進大殿時,瞥到冬菱胸前那對飽漲的東西緊緊地撐著衣裙。

  張易之不動聲色,伸出手指彈了彈。

  很軟又有彈性,像輕輕觸碰一塊水豆腐。

  “嚶”

  冬菱嬌嗔了一下,臉頰也浮起一抹紅暈。

  殿內雕窗幔幃,珠簾香鼎。

  張易之坐在錦墩上,目光端詳著御座上的人。

  武則天臉色再無憔悴,恢復了往日的威儀,看來她調整得也很快。

  “子唯。”武則天與他對視幾秒,有感而發:

  “這次若不是你,朕恐怕難逃一劫,朕會永遠銘記救駕恩情。”

  “呵呵…”張易之笑了笑,漫不經心道:“陛下,不必如此,保護您,是我血脈里的本能。”

  武則天微愣,旋即指頭點了點他:“嘴巴抹了蜜,就會哄朕開心。”

  話雖如此,不過聲音還是挺愉悅的。

  頓了頓,她走下御座,在殿內踱著細步,幽幽嘆息道:

  “也不知是不是朕變得多疑了,現在哪些人才靠得住呢?”

  她從來沒想過,李湛和李多祚兩個駐守玄武門的親信會參與政變。

  那滿朝還有多少人值得她信任?

  所謂忠誠,難道只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

  想著想著,她有些患得患失,近前凝視著張易之:

  “子唯,你會永遠忠于朕么?”

  他的睫毛很長,眼瞳黑而幽深,讓武則天想到無窮無盡的黑夜。

  張易之看著她,沒什么表情的說道:

  “陛下,不管你是對是錯,我都覺得你是對的。”

  “忠于一個人,就已經決定不去看對方的短處。”

  武則天瞇了瞇鳳眼,上下打量著張易之,而后哼哼道:

  “是真是假,只有你心里邊清楚。”

  張易之見她心情頗佳,便轉移話題道:

  “陛下,此次能夠力挽狂瀾,通化門守將獨孤陽曦發揮了巨大作用。”

  “他開的城門?”武則天問。

  張易之點頭,繼續說:“而且也是他泄漏李昭德的密謀,倘若沒有他…”

  后續的話沒有說下去,但武則天懂他的意思。

  她聞弦知意,“那你允諾給他官職了?”

  張易之不禁佩服武則天的敏銳洞察力,便接話道:

  “羽林衛將軍,國公爵位,她夫人宣城縣主成為公主。”

  武則天神色微變,公主不過一道恩典旨意,國公爵位也是應當的。

  可羽林衛觸及到她最敏感的神經,獨孤氏的人值不值得信任?

  張易之讀懂了她的擔憂,淡聲道:

  “獨孤陽曦的軟肋就是顧家,宣城縣主是他最大的命門。”

  “只要往公主府安插宮娥和內侍,便隨時能控制住宣城縣主。”

  武則天緊蹙的眉頭慢慢舒展,好主意。

  提為公主自然要另建宮殿,按規矩公主府邸必須要有一定數目的宮婢內侍。

  這樣相當于間接控制獨孤陽曦。

  “就他了,替代原先武攸宜的位置。”武則天道。

  張易之不置可否。

  看來武則天心中有了原先李多炸位置的替代人選,但他不會多嘴問。

  過分插手禁軍惹來武則天的忌憚,得不償失。

  再信任的關系也有一個界限,張易之不會逾越。

  何況武則天是帝王,帝王的角色必須多疑。

  “子唯。”武則天臉色柔和,溫聲道:

  “說句實話,朕真不希望你去蜀中,那里危機重重。”

  張易之眼神沒有波瀾,輕描淡寫的說:

  “我都能覆滅強大的突厥,難道還懼怕躲在幕后的鬼域之輩?”

  武則天眸光微沉,加重語氣:

  “當時站在懸崖邊上,必須跟突厥打仗,可現在不一樣,退一步更好。”

  張易之沉默沒接話。

  他的字典里沒有退步兩個字。

  退一步便意味著恐懼,便失了一往無前的銳氣。

  何況自己選的路,分不清楚對錯的時候,就記著兩個字——不退!

  “朕隨你。”武則天臉色繃了繃,沒再多費口舌。

  心中雖有擔憂,但她選擇相信子唯。

  此行危險程度非常高,甚至超過了北伐。

  第一股勢力,李義珣造反的隊伍,朝廷耽誤了這些時間,反賊隊伍只會越發壯大。

  第二股勢力,太原王氏和隴西李氏為首的世族。

  顯而易見,當子唯剿滅李義珣以后,下一個目標就是這些世族。

  他們不會坐以待斃,唯有先聲奪人,聯合李義珣將子唯留在蜀中。

  第三股勢力,子唯仇家遍布天下,他們也不甘錯過良機,絕對會大規模派遣死士狙擊子唯。

  天府之國已經暗流涌動,底下藏著無限殺機!

  張易之看著她,風輕云淡的道:“各個擊破還不如一網打盡,陛下你說呢?”

  武則天情緒翻涌,被這無與倫比的自信所感染,擲地有聲道:

  “大鵬展翅九萬里,豈會在意地下的螻蟻?朕等你凱旋歸來!”

  朝陽升起,光芒普照大地。

  宮闕在望,高聳如云的殿樓宏偉大氣,寬闊的廣場仿佛一望無際。

  似乎在昭告天下,不管經歷了什么,這里依舊是世界的中心!

  朝殿奏著鐘鼓混奏的帝王之樂,鼓聲宏大而遒勁。

  武則天身穿袞服,頭垂白玉珠串十二旒,伴著禮樂,登上寬闊的寶座。

  群臣叩拜于地,畢恭畢敬地喊道:

  “陛下萬壽無疆!”

  武則天環視眾人,威聲道:“眾愛卿平身。”

  說罷對一旁內侍言:“頒詔。”

  內侍展開圣旨,抑揚頓挫的念道:

  “張易之有功于社稷,特賜中山郡王爵位,食邑五千戶。”

  話音落下,大殿鴉雀無聲。

  滿朝目光望向那道身影,一襲紫色綾羅袍服,束金玉帶,渾身散發凜然的氣勢。

  換做以前,群臣肯定要跳出來反對。

  但現在,沒必要。

  一是真的害怕…

  二是救駕之功足以冊封郡王,況且張巨蟒已經權傾朝野,一個郡王爵起不到多大利處,反倒會成為行事掣肘。

  張易之表情古井無波,這件事昨天就跟武則天商議過了。

  有功不賞,有罪不誅,乃是天子大忌。

  何況此次救駕的將卒已經拉了長長一份名單,都想著要潑天大功呢。

  張易之若是不受,你讓他們怎么辦?

  至于爵位,得到很難,想丟掉卻很簡單。

  “謝陛下隆恩,但臣不需要食邑。”

  殿內響起低沉的聲音。

  群臣聞言皆是震驚,繼而后背生出寒氣。

  既然圣旨特意提及,那代表實封!

  也就是說,張巨蟒擁有定州五千課戶,五千個家庭給此獠納稅。

  可此獠拒絕了!

  高風亮節做給誰看?

  給天下人看!

  做給天下所有世家豪強看的!

  我以身作則不要土地和賦稅,那你們也不能要。

  也不許要!

  念及于此,群臣慌亂不安,心里更是滋生恐懼。

  不為利益而盡心做事者,更是決絕!

  當這個人是冷血無情的張巨蟒,便會為了達成目標,不惜一切手段!

  大殿宛若陰森森的墓窖。

  群臣表情僵硬,很難平復內心的情緒。

  “善!”

  御座上傳來贊賞聲。

  武則天滿意頷首:“朕依你所言。”

  “陛下。”這時魏元忠持象笏出列,皺眉道:

  “中山這個封號已經有歸屬了。”

  此話緩解了大殿壓抑的氣氛。

  有臣子忍不住冷笑,這對君臣真是荒謬,視封賞于兒戲。

  一頭狼封為中山伯!

  這將淪為史書的笑柄!

  武則天面色不變,淡淡開口:“雪狼改封桓山伯。”

  “是!”魏元忠應了聲。

  趁著空隙,內侍繼續念道:“冊封通化門守將獨孤陽曦為開陽國公,擢升左羽林衛將軍。”

  滿朝嘩然。

  這一刻,那些茍活于世的李唐舊臣,眼底隱藏不住的恨意。

  就是此人獻城門,導致天衣無縫的政變功虧一簣。

  一個身影從武將班位緩緩走出,他有些緊張,跪地顫聲道:

  “臣獨孤陽曦叩謝陛下隆恩。”

  不少人心里暗罵奸細叛徒。

  武三思出列,沉聲道:“陛下,臣有異議,封賞有些重了。”

  “對啊。”不少大臣附和。

  一個小嘍啰驟然升為國公,還是靠著背叛得來的功勞,誰能不嫉恨?

  武三思低著頭,神情有些凝重。

  他不在意國公爵位,可那左羽林衛將軍太過重要。

  為什么不能留給武家子弟?

  他本想給武攸緒爭取這個職位。

  張易之神情略有嘲弄,側頭望向武三思:

  “那天晚上,某人像條狗一樣在府邸等死,這樣的廢物都能高居親王,獨孤將軍為何不能憑功封國公?”

  此言不啻于驚雷炸響,群臣震得頭皮發麻。

  真是太狂妄了!

  在莊嚴的朝殿,竟然如此侮辱一個宰相,實在是過分!

  武三思臉色驟變,鐵青一片,目光也變得極其怨毒。

  群臣看了看武三思,內心頓時生出無力感。

  往常在朝堂高高在上的梁王,可碰上張巨蟒就像碩鼠碰上貓,似乎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

  “注意言辭,朕不希望聽到第二遍。”

  武則天狠狠瞪了張易之一眼,旋即眼神示意內侍繼續念封賞詔書。

  群臣將目光投向獨孤陽曦,看來此人已經投靠張巨蟒了。

  真是瞎了狗眼,此人已經打上奸臣的烙印,等此獠倒臺,必將遭受清算!

  沉沉的夜幕下。

  梁王府,書房。

  武三思對面坐著一個短袍男子,此人滿臉陰騖,眉間還有一條刀疤。

  “梁王召我何事?”男子開門見山。

  武三思審視著他:“謹書,本王需要你做一件大事。”

  “什么?”武謹書問。

  武三思沉默了片刻,言簡意賅:“派遣死士去蜀中,剁掉張巨蟒。”

  此人專門負責見不得光的事,武家豢養的死士部曲都由他領導。

  什么?

  武謹書神色劇變,仿佛聽到了難以置信的一件事。

  他緩緩平復情緒,冷言:“梁王,就因為早朝的事懷恨在心?”

  武三思表情抽搐了一下,自己身份無比高貴,卻屢屢遭受此獠侮辱,還成為朝野的笑話。

  說不嫉恨是假的,但絕非因此便要置此獠于死地。

  昏暗的燈火下,武三思的臉色愈發陰沉,他寒聲道:

  “此獠害死本王兒子,并且數次羞辱武家,已經結下死仇。”

  頓了頓,他聲音變得極為冷冽,“最關鍵的是,此獠會是本王爭儲最大的攔路虎,必須盡快剪除!”

  武謹書手指摩挲著桌沿,以此壓抑內心的恐懼。

  他手上沾著無數人的鮮血,凡是于武家有害的人,他都要親手將其抹去。

  可對方是張巨蟒!

  這個名字仿佛有魔力,聽到后就催生恐懼,繼而席卷全身。

  這股恐懼散都散不去。

  武三思盯著他:“這是難逢的良機,想殺此獠的不僅是我,還有許多人,咱們正好渾水摸魚。”

  武謹書聞言,神色依舊猶豫。

  “記住!”武三思站起身,居高臨下俯視著他:

  “武家子弟必須全力扶持本王奪得儲位,繼承大周江山。”

  武謹書喉嚨翻滾了一下,“嗯。”

  他很明白,武家跟武三屬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若是武三思爭儲失敗,等陛下駕崩,武家必將傾覆,被李唐勢力連根拔起。

  唯有武三思繼承大寶,武家才能繼續擁有權勢。

  “很好。”武三思緊繃的臉頰放松下來,淡淡問道:

  “蜀中那么多人想殺此獠,為什么本王還要多此一舉呢?”

  武謹書:“增添勝算。”

  武三思雙手撐著桌面,瞇著眸子道:

  “是啊,不得不承認,此獠太強大了,本王擔心隴西李氏這些勢力鎩羽而歸,便索性幫他們一把。”

  武謹書深吸一口氣,冷冰冰道:

  “放心吧,我會將此獠尸體丟進劍門關!”

  武三思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甚至逐漸變得有些猙獰:

  “記住,先給他訂做一口蜀中楠木棺槨!”

  廬陵王府。

  偏院槐樹下,月光灑落,一個紅衣女子在翩翩起舞。

  不對,是習武。

  她一身窄袖短衫,頭發梳得平平的,在腦后盤成一個髻,腰肢勒得極細。

  整個人顯得英姿颯爽,動作忽快忽慢,進退盤旋,有時敏捷輕靈、有時柔和恬淡…

  “蹬蹬蹬”的腳步聲響起。

  女子循聲而望,便躬身道:“拜見王妃。”

  韋玉擺手驅散宮婢,走到她面前,柔聲道:

  “練武也要松弛有度,哪有你這樣日夜不歇的。”

  女子低著頭,有些不善言辭。

  韋玉上下打量著她,眼前這位有公孫舞娘的稱號,一手劍術出神入化。

  “離兒,能幫我做件事么?”韋玉不疾不徐道。

  公孫離不假思索,“王妃有命,離兒在所不辭。”

  韋玉滿意點頭,來回徘徊片刻,聲音不帶絲毫感情:

  “立刻動身去蜀中,殺了張巨蟒。”

  公孫離略微一愣,旋即重重點頭。

  “嗯。”

  韋玉臻首微點,而后擺著纖腰遠去。

  回到臥室。

  “如何了?她能不能做掉張巨蟒?”李顯有些迫不及待。

  韋玉瞪眼,“小點聲,真不怕多嘴的下人告訴裹兒?”

  李顯立刻閉嘴,眉宇也帶著惱怒。

  自家死丫頭真是胳膊肘往外拐,被她知曉,絕對會透漏給張巨蟒。

  韋玉斜臥錦榻,褪掉宮鞋,露出晶瑩剔透的腳趾,慵懶的說道:

  “離兒可是府邸的殺手锏,她的能耐你也知曉。”

  李顯不由想起幾年前,他還被母皇囚禁在房州。

  一個小姑娘,憑借高超劍術擊殺十幾個山賊后,被官府通緝。

  愛妃聽聞以后,便找關系救了這姑娘,從此豢養在身邊。

  “一定要殺了張巨蟒,此獠活著就是禍害!”李顯憤恨不已。

  想起那張俊美的臉龐,他就覺得惡心!

  韋玉雙足交錯,眸子泛著殺機,厲聲道:

  “蜀中那么多勢力想除掉此獠,如果離兒真的殺了此獠,也沒人知道她的身份,陛下更不會懷疑到我們身上。”

  在宗廟,張巨蟒的蓄意潑臟水,讓韋玉深刻明白,此獠絕不會站在廬陵王府這一邊。

  做不了朋友,那就唯有讓此獠死無葬身之地!

  雖然李旦被廢,但她繃緊的心弦始終沒有放松。

  她隱隱有個預感,太平才是皇位最大的威脅!

  這種預感越來越強烈。

  同為女人,她能看懂太平眼底的野心和欲望。

  但沒了張巨蟒的扶持,太平就是一頭沒牙的老虎。

  能翻起什么大浪?

  李顯飲一口茶潤潤嗓子,徐徐道:

  “本王算是看透了李昭德的苦心,他實在是等不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不止是為了復辟李唐,更想誅殺張巨蟒,替江山社稷除去禍害。”

  “此獠威脅太大了,再讓此獠權勢膨脹,將無人能制衡他,甚至母皇都會養虎為患。”

  “誅殺張巨蟒,是本王義不容辭的責任!”

  韋玉聞言,露出欣慰的笑意。

  王爺終于開竅了。

  涿縣,一座府邸。

  大廳坐著兩個人,一個長袍老者。

  另一個頜下三綹細髯,透著股子讀書人的儒雅灑脫之氣,只是一雙顴骨比較高。

  案幾上擺著黑甌瓷的茶壺、兩只茶盞。

  “嘗嘗。”老者輕笑道。

  美鬢男子舉盞慢慢嘬著,雖是涼茶,但那股茶香依然讓他口齒留芬,有沁人心脾之感。

  他嗓音陰柔道:“盧兄,這是常州的同紫筍。”

  盧御撫須暢然大笑,“崔相不愧是一個茶癡。”

  “崔相?”崔玄暐放下茶盞,神情幽幽道:

  “我寧愿不做這個宰相,李昭德和張柬之的下場還不夠凄慘么?”

  盧御凝視著他半晌,沒接話頭。

  不想做?

  那朝廷旨意剛下,你就已經到了涿縣,不用幾天就會到神都。

  很顯然是迫不及待,想執掌政事堂一展胸膛抱負。

  儒家士大夫說不想做宰相,未免太過虛偽。

  你真不想做,博陵崔氏也會逼著你坐上去。

  盧御摒除多余的想法,沉聲道:“你即將入神都,可收到信件?”

  這才是他攔住崔玄暐的原因。

  崔玄暐深深看了對方一眼,淡淡開口:“看樣子盧兄收到了。”

  盧御略默,沒有隱瞞,“不錯,隴西李氏希望范陽盧氏出兵一萬,前往蜀中。”

  “你答應了?”崔玄暐問。

  盧御捏了捏眉心,喟然道:“實在不敢拿家業去賭。”

  說完反問:“博陵崔氏呢?”

  “我們跟張巨蟒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崔玄暐語調很冷。

  原本就陰柔的聲音,此時顯得陰森無比。

  雖沒正面回答,但盧御知道博陵崔氏絕對參與了,他緊緊皺眉:

  “可張巨蟒實力太過強悍,能成功么?”

  崔玄暐手指輕叩桌面,眼眸逐漸變得森寒:

  “有人說張巨蟒一怒,血流成河,卻不知蚍蜉之怒,也能摧城撼樹。”

  “假如我們都是蚍蜉,弱小的蚍蜉們只要團結起來也能起到不可忽視的力量,再小的一滴水滴,和其他水滴凝聚在一起,也是傾盆大雨,也能摧天裂地!”

  “何況我等門閥望族不是蚍蜉,此獠更稱不上蒼天大樹!”

  盧御陷入沉默。

  他明白門閥的利益是一體,放任張巨蟒覆滅隴西李氏,緊接著會不會輪到范陽盧氏?

  崔玄暐直視著他,語重心長道:

  “范兄,人這一生,總要干一件讓自己得意的事,才好意思閉眼吶。”

  翌日,陰天。

  張府。

  身后懸著中山王的牌匾,張易之正跟家人在門前道別。

  小麥芽依舊抱著大鍋的腿不撒手,可憐兮兮的。

  “兄長,小心潛伏的敵人。”張昌宗面有憂色。

  臧氏板著臉,怒斥道:“易兒是中山王,他會懼怕敵人?”

  又看著張易之,“去吧,大丈夫為國征戰,豈能做小女子姿態。”

  說完揪著小麥芽衣領,將她給拉拽進府邸。

  背對張易之時,臧氏眼眶泛紅。

  以前她害怕兒子活得平凡普通,想讓他出人頭地。

  現在才知道,平凡多么可貴!

  望著娘親微顫的背影,張易之斂眸,“宗弟,照顧好家里,這一趟蜀中之行可能會耗費很久。”

  丟下這句話,轉身朝洛水軍營方向而去。

  一路上,張易之抬眼望著天空,正像暴雨前夕的烏云,在慢慢集聚力量。

  他緩緩伸出拳頭,里面蘊含的力量似乎能擊碎整個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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