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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太平氣炸了:本宮要去拿你的把柄

  輕羅幔帳,燭光氤氳,檀香幾許裊裊升騰。

  夜色頗深了,窗外彎月如鉤,在無云的夜空明亮,涌進屋子的夜風有些涼,撩撥著人的發絲和心弦。

  這本應該是良辰美景。

  可如今。

  趴在床底下的張易之生出滿腔的燥意。

  如果我有罪,我希望是法律制裁我,而不是折磨我!

  傳榻上窸窸窣窣的動靜不斷,假鳳虛凰也能變幻不同動作。

  “咯吱咯吱!”

  最讓張易之郁悶的是,她們演技實在浮夸,兩個人明明連牙簽都沒有,偏要喊出狼牙棒的慘叫。

  靡靡之音傳入耳中,張易之有一股沖動,想提槍上馬替婉兒承受痛苦。

  于是他動了。

  只是換個姿勢趴著。

  床榻動作反反復復,直到將近四更,兩人才算是“魚水和諧相擁而眠”。

  也就安靜了一小會。

  “婉兒,你替本宮想個法子,怎么制裁他。”

  “殿下,冤家宜解不宜結,張司長如今權勢滔天,你還是退一步吧。”

  “笑話,他都把本宮罵哭了,本宮怎么可能跟他盡棄前嫌,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跪下來道歉,本宮才會酌情考慮,要不要原諒他!”

  “依張司長的性格,絕對不可能,除了陛下,應該沒人能讓他服軟。”

  “世上無絕對的事!哼哼,本宮略施小計,便可懲戒他!”

  “哦?請殿下明示。”

  “唔…婉兒,你畢竟是母皇身邊的人,本宮不方便告知。”

  “殿下,快說嘛。”

  “要本宮說也可以,你滿足本宮一個要求。”

  “什么?”

  “你假扮張巨蟒,讓本宮泄恨!”

  “這…”

  躲在床底的張易之愕然。

  像這種要求我這輩子都沒見過!

  床榻上沉默了片刻。

  “殿下,我張易之錯了,請殿下原諒。”

  “錯在哪?”

  “不該罵殿下。”

  “呵呵,以后還敢不敢再褻瀆本宮?”

  “再也不敢啦!”

  “本宮寬宏大量,暫且原諒你。”

  “謝謝殿下。”

  對話中伴隨著一些不可描述的聲音。

  不多時,床榻上發出銀鈴般的笑意,太平心里的委屈消了不少,她低聲道:

  “婉兒,告訴你無妨。”

  上官婉兒輕輕手指叩了叩床沿,她擔心張郎睡著了。

  張易之屏氣凝神,他倒要聽聽,太平肚子里藏著什么陰謀詭計。

  “五年前,張巨蟒默默無聞,還是個普通士子,曾經寫過一篇文章暗諷母皇牝雞司晨。”

  張易之略驚。

  五年前,自己還沒穿越過來,沒想到前身還是個沒腦子的憤青。

  上官婉兒錯愕萬分,急聲道:“怎么會?殿下你怎么知道?”

  太平冷笑道:“是國子監一場經筵,在場二十多個書生都作文章暗諷母皇,張巨蟒也參與其中,文稿被國子監司業徐文軒收走留存。”

  “這個徐文軒便是依附本宮的官員。”

  上官婉兒壓制住不安的情緒,淡聲道:“那文稿在殿下手上吧。”

  “暫時沒有,上次徐文軒跟本宮略微提過此事,本宮當時跟張巨蟒關系尚佳,便不在意。”

  “誰曾想此獠如此欺辱本宮,本宮明天就去拿文稿!”

  “呈到母皇御前,讓她看看她的好寶貝,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上官婉兒有些慌亂,如果此事稟告陛下,陛下心里難免留下芥蒂。

  “殿下,婉兒建議你三思,真的打算跟張司長決裂么?”

  “本宮怕他?決裂就決裂,無非魚死網破罷了,本宮一定要出一口惡氣!”

  張易之微瞇眸子。

  女人就是小心眼愛記仇。

  五年前,自己才十五歲,一個沒經歷社會的毒打的少年。

  就像一群同學在酒吧玩樂,別的同學都點上一根香煙,班長遞上一根,“來,抽根華子。”

  這一刻,接不接?

  血氣方剛的少年,如果不抽煙豈不是很沒面子?

  故作嫻熟的夾著煙點燃,雖然缺氧頭暈,嗆得肺都要咳出來,但還要凹個造型,再緩緩吐出一口煙霧。

  自此以后,便成為一個煙鬼,為國家每年稅收做出一份貢獻…

  相似的情況,一群少年在論經,別人都在罵女皇,你罵不罵?

  不罵就是異類,就是膽小鬼。

  在思想還沒成熟的年紀,非常容易附庸別人。

  床榻上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殿下,我有個提議。”

  “說吧。”

  “我們去…去琴室好不好?”

  “咦,這個提議有情趣,以后再嘗試吧,本宮現在懶得動。”

  “婉兒就要現在。”

  “行吧,本宮隨你走一遭。”

  聲音戛然而止,接著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響起。

  須臾后,地毯上出現兩雙晶瑩細嫩的玉足。

  “走。”

  太平牽著上官婉兒,兩人聯袂離開閨房。

  她們走了以后。

  張易之艱難的從床底爬出來,整個身體都僵硬了,渾身泛著酸麻。

  他不禁產生一個問題:隔壁老王為了偷情藏在衣柜里,真的值得么?

  婉兒特意創造這個機會,張易之自然不會浪費。

  他略微貓著腰離開閨房,乳娘點著燈籠,壓低聲音道:

  “公子,走后門,正門有殿下的護衛。”

  “嗯。”

  又是趴床底,又是走后門,張易之心里甭提多委屈。

  報復!

  一定要報復一下太平!

  方能出此惡氣!

  夜幕已深,張易之繞了幾條巷道,才走到自家馬車。

  “公子,你回來了。”

  車廂里,正在睡覺的裴旻和張吉祥被腳步聲驚醒。

  “去鮑思恭家。”

  半個時辰后。

  馬車停在一座府邸前。

  “裴小子,讓鮑思恭過來。”張易之側頭吩咐。

  望著公子憔悴的面容,裴旻不敢多嘴詢問,領命前去敲門。

  不久,鮑思恭便提著一盞燈籠,氣喘吁吁前來:

  “司長,有什么事請吩咐。”

  表情略有緊張,顯然猜不到張易之半夜登門的意圖。

  張易之望著他:“你以前是酷吏,對神都城官員了如指掌。”

  “對。”鮑思恭松了一口氣,也沒謙虛,點頭道:

  “上到宰執,下到小吏,卑職都清楚。”

  張易之嗯了一聲。

  看看,古代官員沒一個簡單的,能把幾千個人背的滾瓜爛熟。

  “徐文軒是誰?”張易之問。

  “徐文軒?”鮑思恭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就說道:

  “從六品的吏部員外郎,曾經是國子監司業,此人依附于太平殿下。”

  “知道他家在哪么?”

  “知道。”

  “現在就帶我去。”

  天蒙蒙亮。

  馬車緩緩停下。

  “鮑思恭,去請他過來。”

  張易之將“請”這個字咬得很重。

  “卑職遵命!”

  鮑思恭對這種手段輕車熟路,快步走下馬車。

  半柱香后。

  一個鬢發皆白的中年男子走出府門,他滿臉慌亂,雙腿都在打擺子。

  “去吧,司長在等你。”鮑思恭目光凌厲。

  徐文軒步履蹣跚,艱難的登上馬車。

  車廂內,油燈光芒照耀下,那個男人臉龐一半沐浴光輝之下,俊美無儔,一半沒于陰影之中,晦暗不清。

  “下官拜見張司長。”徐文軒連忙躬身施禮。

  “徐司業。”張易之面無表情:“我曾經也在國子監進學,還有幸聽你講課。”

  雖說在寒暄,可語氣卻極度冷冽森寒。

  徐文軒緘默不語。

  曾經,那也只是曾經。

  你現在是名震天下的張司長,一個天煞孤星。

  權勢能遮擋神都城半個天空的男人。

  “不繞圈子了。”張易之身子前傾,冷冷的直視對方:

  “五年前,我的文稿在你那里。”

  徐文軒臉色稍作變幻,急聲道:“下官…”

  張易之舉手制止他,淡漠道:“想清楚再回答。”

  徐文軒一口否定:“下官沒有什么文稿。”

  聲音微不可察的顫抖。

  “呵…”張易之冷笑一聲,厲聲道:“你欺騙殿下,失去的只是仕途上升的機會。”

  “而忤逆我,卻是性命。”

  隨即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陡然喝道:“最后一次機會!”

  一瞬間,徐文軒脊骨發寒,勉強站穩身體不致于當場失態。

  性命!

  如果神皇司要辦自己,殿下保得住么?

  徐文舉得出一個悲哀的結論。

  保不住!

  要升官還是要性命?

  這根本不是選擇,而是不加掩飾的威脅。

  車廂陷入沉默,張易之也不急躁,就這樣看著他。

  良久。

  其實徐文軒早有決定,拖這么久無非是展示幾分風骨。

  “下官是有一份文稿,這就回府取。”

  張易之輕輕頷首:“識時務者為俊杰,我也不想鬧得不愉快。”

  徐文軒緩緩吐了一口氣,快步走下馬車。

  張易之捏了捏眉心靠在錦榻上,他發現有時候,權力真的能輕易解決一些事。

  幾口茶的功夫,徐文軒返回來,從懷里拿出一張宣紙恭敬遞上。

  張易之掃了一眼字跡內容,便將宣紙放在油燈上。

  望著燃起的火焰,張易之嗓音略顯沉悶的說:“這件事,能不能爛在你的肚子里?”

  徐文舉忙不迭點頭:“能,下官一定保守秘密!”

  張易之從車廂抽屜取出一個金錠,扔過去:

  “我張子唯非蠻橫之人,這是酬金。”

  清晨。

  一則消息震驚了朝野。

  神皇司彈劾太平公主,罪名是——春分,公主出游踩踏莊稼!

  民以食為天,農耕社會自從有了莊稼之后,也便就相應地出臺了保護莊稼的法令與諸多措施。

  類似建安三年,曹操率兵征剿張繡之時,恰逢麥熟季節,大軍路過一片麥地,于是曹操特意嚴明軍紀:

  “三軍將士過麥田凡有踐踏者斬首!”

  所以,踐踏莊稼絕對是違法的。

  可這條彈劾太怪異了。

  雖然違背律法,但終歸是一樁小事,況且堂堂公主,爹娘都是皇帝的天之驕女,踩一下莊稼又怎么了?

  群臣都在猜測,難不成張巨蟒意圖挑釁太平殿下!

  一定是!

  眼下入冬,張巨蟒竟然炒冷飯,摘出春分時候的事。

  很明顯,就是故意為之!

  此獠逮誰咬誰啊,現在淪到公主殿下受罪了!

  文武百官翹首以盼,她們都希望殿下狠狠的反擊,給張巨蟒一點顏色瞧瞧。

  御書房。

  太平氣炸了!

  她玉頰寒霜,杏眸殺氣騰騰,狠狠剜了一眼張易之。

  張易之面色無波無瀾,淡聲道:“殿下,臣秉公執法,難道有什么不妥么?”

  太平戟指道:“你分明與本宮有仇隙,特意針對本宮,你這個…”

  “住嘴!”武則天鳳目睥睨著她,怒聲道:“你身為大周公主,竟不能做天下表率,朕必須罰你!”

  換做平常,她當然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子唯鬧得群臣皆知,她現在不僅不能包庇,還要重罰。

  “削戶五百,以示懲戒!”武則天大叱。

  張易之揚了揚眉,罰得好!

  太平公主富可敵國,應該在她身上刮下一塊肉。

  親王的實封是千戶,也就最多有一千戶人家交的稅歸親王。

  公主的話最多三百戶。

  可是由于太平公主受父母寵愛,所以就多享受了五十戶的實封。

  可等到武則天即位后,她又將太平公主的實封增加到了三千戶,這已經是親王上限的三倍了!

  要知道現在大周一共就七百多萬戶,能交稅的也就不到四百萬戶,太平公主差不多坐擁了整個天下的千分之一。

  什么?

  五百戶?

  太平瞪大雙眼,滿目駭然。

  就因為不小心踩踏莊稼,被罰五百戶?

  “母皇,兒臣不忿。”

  太平眼淚說來就來,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哽咽。

  “不忿?”

  武則天厲聲道:“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道理,還用朕教你么?”

  “退下!”

  太平擦掉淚痕,死死盯著張易之,甩袖而走。

  武則天有些無奈,揮手驅趕,“子唯,你也退下。”

  “是。”

  張易之離開御書房,背負著手悠哉悠哉。

  讓我聽了一夜的墻根,不報復非人哉!

  “張巨蟒,你死定了,本宮告訴你,你死定了。”

  廊柱竄出一道身影,聲音充滿了怨怒。

  張易之皺了皺眉,略不滿道:“下官勸殿下謹言慎行。”

  “你死定了,等本宮抓住你的把柄,到時候等死吧!”

  太平恨恨的丟下這句話,闊步而走。

  “把柄?”張易之低頭看了眼,自言自語:“把柄消失咯。”

  御道上。

  群臣望著公主殿下的臉色,又看了眼張巨蟒。

  他們心里在嘆氣。

  應該敗了!

  連公主殿下都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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