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
大街小巷鑼鼓聲聲,鞭炮齊鳴,親人好友相約登高賞菊,處處喜慶喧鬧。
此時皇宮一處寬闊的場地,文武百官、各國使節齊聚一堂。
其他勛貴、官員家眷分散在宮廊下面駐足觀看。
場中宮廷教坊司表演大型舞蹈,樂師演奏大型的宮廷雅樂。
歌舞升平,君臣同樂。
漢玉臺階上,武則天看向左右,淡淡一笑:
“今日較量,誰可奪魁啊?”
狄仁杰捋須道:“回陛下,擊鞠的話,臣認為還是禁軍當先。”
擊鞠就是在馬上揮杖擊球,過程刺激慘烈,常有摔傷骨折的情況,勝者一般是訓練有素的禁軍。
而單純的蹴鞠,參賽的可有武三思、太平、廬陵王,殷王的隊伍,所以他不敢妄加評判。
一旁的太平公主笑嘻嘻道:“母皇,不知這次彩頭是什么?”
她一說完,武三思李旦的目光都望了過來。
因節日被免禁足的李顯也有些期待。
武則天:“朕沒什么可賞賜的,勝者賞金百斤,食邑加百戶。”
眾臣微微頷首,賞賜是次要,這幾個參賽的誰也不想屈居人后。
畢竟皇室子弟,明里暗里都在較量,誰愿意輸啊?
哪怕是娛樂性質的蹴鞠,也要爭爭第一!
太平笑靨如花,輕快道:“多謝母皇,兒臣會把賞賜都捐給天樞工程。”
眾人有些訝異,殿下就這般自信奪魁?
“哦?”武則天一雙湛湛鳳目輕輕瞇了起來,悠悠道:
“你公主府年年敬陪末座,今年可是有奇招?”
話音一落,眾臣若有所思。
武三思默不作聲,而李顯臉色最為難看。
太平環著武則天的手臂,笑道:“兒臣可請了高人相助。”
武則天眼角一脧,望向遠處的張昌宗:“你兄長呢?”
“哎呀!”
太平不干了,不停搖著武則天手臂撒嬌:“母皇,您就不能容兒臣賣賣關子嘛。”
眾臣內心腹誹,張易之在你公主府居住的消息早已傳遍朝野,猜也能猜到。
武則天斜睨著她:“太平,子唯要督促天樞進程,你偏要讓他參加蹴鞠。”
侍立在后的上官婉兒,立即察覺到陛下語氣的一絲不悅。
陛下不想讓張易之跟太平公主走得太近,避免參與爭儲這個漩渦。
太平也感受到了,立馬辯解:“母皇,正值重陽佳節,張督作自己也想參與宮廷的節日氛圍。”
武則天眉毛一挑,頗有興致道:“朕倒要瞧瞧子唯的球技。”
前方說著話,后面的宗室圈里,一個美貌少女心如鹿撞。
她終于能見到夢中的郎君。
她閨房里掛滿他的詩句,墻壁上貼著那四句圣言,她每次走到端門,便沒有勇氣去那座小竹亭。
聽姐姐說,張郎是世所罕見的美男子呢。
李裹兒既羞澀又期待。
她想當面說一聲: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韋氏瞥了她一眼,很了解女兒的小心思,便低叱道:
“上回此子拒絕得異常干脆,你且斷了那個念頭!”
李裹兒左手拿著銅鏡照,右手往唇上點胭脂,抿了抿:
“張郎沒見過我,自然會猶豫不決,再說奶奶青睞他,他有顧慮很正常。”
韋氏一把奪過她的銅鏡,恨聲道:“娘看你是被迷昏了頭!”
李裹兒不忿道:“娘,你剛及笄時不也迷戀一個男子,直到現在還遺憾著呢。”
“胡說!”
韋氏捂住她的嘴巴,側頭見周圍沒人聽到,這才喝罵道:
“哪個少女不懷春,但你不該惦記那張巨蟒。瞧瞧,他已打算效忠李令月,保不齊這對狗男女…”
“胡說!”
這次輪到李裹兒杏眼寒霜,她剜了母親一眼:“張郎府里沒納妾,還從不去丹鳳街嫖妓,端的是一個守正君子,你不許污蔑他。”
韋氏氣急,伸手去掐她的大腿,痛罵道:“裹兒,你沒救了!”
這時。
“鐺!”
宮殿上的鐘聲響起,在場眾人都將目光看向百丈外。
蹴鞠隊伍來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武三思的蹴鞠隊,領頭者赫然是魏王武延基。
唱籌官揮起令旗,大聲唱名。
旋即走進場中的是廬陵王的隊伍,韋氏激動的揮舞著繡帕,一旁的李裹兒心不在焉的揮了幾下。
“鐺!”
又一聲鐘響。
隊伍清一色的圓領箭袖,他們的動作、舉止,凜凜然便透出一種威嚴肅穆的氣勢。
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隊伍中一個男人身上。
容顏俊美無儔,豐神如玉。
普通的箭袖,卻遮掩不住他那超然絕俗的氣質。
譽滿天下的張督作!
“張易之好俊啊!妾身快暈了!”
“張易之,張易之,看這里!”
“啊啊啊啊,張易之!”
“大鍋,大鍋!”
人群在歡呼吶喊,宮廊附近都是官員的家眷,大家閨秀們徹底瘋狂。
周朝社會風氣本就開放,又恰是重陽節日,她們毫不顧忌,大聲宣泄著對張易之的崇拜。
一襲輕紗百花裙,踮起腳尖的李裹兒目光透過人群,盯向了場中簇擁下的男人。
許久不見,人還是那個人。
那個掌摑她的人。
一個帶給她羞辱的男人。
也是她心儀的男人。
人群喧鬧聲四起,李裹兒失魂落魄的坐回錦墩上。
全身的力氣好像盡失,滿腔的期待感被一寸寸無情剝離。
不該這樣的,她夢里的場景不該是這樣的。
他風華正茂,她正值豆蔻年華,他遇見了她。
在人群中,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四目相對,怦然心動,兩人都別開了臉,情愫暗生。
而不是現在愛意和恨意交雜,化為鉆心般的疼痛。
李裹兒雙眸泛淚,喃喃道:“我就不該對你動了心,就不該種下那一顆相思豆。”
她早該猜到的,或者說不愿去猜。
呵呵,暗戀真的是無疾而終。
一旁的韋氏終于注意到女兒的不對勁,竟然淚光點點,呆滯的神情如行尸走肉。
她嚇一跳,焦急道:“裹兒,你這是怎么了?別嚇娘啊。”
李裹兒擦拭淚痕,勉強笑道:“娘,起風了,眼睛進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