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內。
此時,武則天神色森寒,凌厲的鳳眼隱隱有怒火閃現:
“狄卿,兇殺案可有進展。”
“回稟陛下,還沒有。”
狄仁杰稍稍沉默,語氣略微有些慚愧。
不是他查案能力不行,實在是此案太過棘手。
畢竟死者是陛下的侄孫,最大的嫌疑人也是陛下的侄孫。
作為臣子,怎敢深入調查,萬一證據確鑿,武家臉面往哪里擱?
武則天手指輕輕敲著御案:“朕相信武延基,他絕不會弒弟!”
這句話有些意味深長。
但狄仁杰瞬間明白。
就算查出證據,可以證明武延基是兇手,也要否決。
武承嗣雖然好幾個兒子,但僅僅兩個嫡子,就是武延基和武延秀。
已經死了一個,陛下無論如何要保著剩下一個。
另一個方面,武家兄弟殘殺,對陛下也有不利的影響。
念及于此,狄仁杰更覺棘手。
堂堂宰相屈尊去查案也就罷了,還有這致命的條框限定。
“陛下,臣精力不濟,想請求一個副手幫忙。”
狄仁杰琢磨了片刻,這般說道。
“何人?”
“天樞督作使張易之。”
“巨…子唯?”武則天身子前傾,很是詫異道:
“他知道查案?”
“老臣覺得張易之為人機靈聰慧,或許真有破案的能耐。”
雖然在睜眼說瞎話,但狄仁杰表面上還是一本正經。
武則天輕輕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
“朕允許。”
茶杯瞬間摔落在地。
張易之一臉驚愕。
吃瓜吃到自家頭上?
“狄相,你欺負我一個二十歲的小年輕!”
他站直著身體,怒目圓睜。
狄仁杰撫著美鬢,悠悠道:“子唯,老夫這是看中你的才華。”
“呵呵…”張易之冷笑一聲,直接揭穿:“你個糟老頭想讓我背鍋。”
背鍋?
狄仁杰有些懵圈。
旋即微微點頭,這個詞形容得精妙!
試問陛下最心儀誰?最看中誰?
毫無疑問,就是美貌兼才氣的張督作。
這件案子這么難辦,估計是查不出兇手。
到時候陛下怪罪,好歹有張督作分擔一些辦事不力的罪名。
“狄相,你坑我啊!”
見他還是神神在在的模樣,張易之真是嘔血三升。
“子唯,莫要再耽擱時間,隨老夫去武延秀府邸查案吧。”
狄仁杰笑得很和煦,袖袍一卷,晃悠悠的轉身離去。
望著這欠揍的糟老頭,張易之無語凝噎。
只能跟上腳步。
路上。
張易之已經認命了,于是詳細詢問案情。
“狄相,這件兇殺案真的很棘手?”
狄仁杰當然不是野史吹噓的斷案如神,但的確有真本事。
他曾任大理寺丞,一年內處理了大量懸案疑案,涉及一萬七千人。
竟無一人控訴冤枉!
這審理案情、破案水平著實厲害。
狄仁杰偏頭看他:“對,非常棘手,老夫盤問過所有仆役,他們都稱無人上門拜訪。”
“那我去回稟陛下,此案理不清頭緒。”
張易之掉頭欲走。
“咦…”
狄仁杰趕緊攔住他,賠著笑臉道:“老夫倒喜歡有挑戰性的,你就陪老夫走一遭吧。”
“某人倒是圓滑,既想查案過過癮,又怕查不出兇手被陛下問罪。”
張易之氣極反笑,怪不得狄仁杰能把持著首相的位置。
實在是奸詐如狐,一點也不憨厚!
狄仁杰充耳不聞,繼續分析案件:“關鍵是死亡時間難以確定。”
碰上這老狐貍,張易之也沒辦法,遂詢問:“你就不懷疑武延基?”
狄仁杰坦然道:“不一定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哦。”
張易之微微頷首。
不一定,就是沒有證據證明是武延基。
不可能,肯定是陛下給了指令,武延基直接洗刷嫌疑。
武家府邸。
一座曲房密室里。
武延秀的尸體靠著墻壁,依舊保持這個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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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易之掩著鼻子,這腐臭的味道實在受不了。
身旁的仵作畢恭畢敬道:
“狄公,張督作,死者額頭有開裂的傷口,面部都是傷痕,確定是被鈍器打擊。”
“兇器呢?”
狄仁杰盯著尸體。
仵作:“密室里沒有沾血的兇器,應該被兇手帶走了。”
“子唯,你怎么看?”
狄仁杰突然轉頭問。
張易之有些恍惚。
狄仁杰,我可不是你的元芳啊!
“子唯,莫非第一次見尸體不適應?”
見他在愣神,狄仁杰這般說道。
但不應該啊,你可是親手殺人的猛男,一具尸體有什么可怕的?
張易之望著仵作:“扳開尸體的嘴唇。”
仵作立馬照做。
“上下唇粘膜出血,眼結膜出血,皮上有片狀血絲,死前肯定遭受過扼頸。”
張易之有些嫌棄的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語氣平淡道。
什么?
狄仁杰震驚了。
這小子還真懂查案?
依他多年的經驗,隱隱懷疑死者死前被掐著脖子,但也不能完全斷定。
可張易之僅僅看一眼。
就一眼。
真是神了。
狄仁杰由衷佩服道:“哈哈,老夫瞎貓碰到死耗子,真逮到一個高人。”
仵作則是驚為天人。
他瞬間感覺自己像個廢物。
都不配吃驗尸這碗飯。
張易之撇撇嘴,哥前世好歹看過一些刑偵小說。
“狄相,你覺得這個姿勢像什么?”
張易之指著尸體。
“像什么?”
坐在地上,又背靠著墻壁。
張易之:“周圍都沒有血跡,唯獨這里有血跡,說明死者沒有移動位置,就是死在這里,甚至就是以這個姿勢死的。”
狄仁杰緊皺著眉頭,他左看右看都瞧不透這個姿勢。
“狄相,像不像觀音…”
張易之只好提醒一下。
“荒謬!”狄仁杰截斷他的話,斥道:“尸體怎能與觀音菩薩聯系在一起?”
“我是說觀音…坐連。”
仵作聽懂了。
還真像啊,自己跟婆娘也用過這一招。
狄仁杰臉上罕見的有些臊紅,繼續斥喝道:“胡言亂語,萬一是兇手特意搬運的呢。”
“我只是猜測。”
張易之笑而不語,又奇怪道:“咦,狄相臉紅什么?”
“仵作,繼續查驗尸體,爭取把死亡時間推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