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望著張易之,他們心中震撼連連,一個剛及冠的青年,這般厲害?
還有什么是他不會的呢?
而武則天的目光則充滿欣慰,隱隱夾雜著一絲寵溺。
不愧是朕的子唯啊!
金吾衛找到還在眺望夕陽的張易之,恭敬的抱拳道:
“張督作,陛下請您過去。”
“哦。”
張易之微微頷首,向龍輦那邊走去。
這一刻。
整座大街。
隨著張易之走在水泥路上,一時之間,無數目光都不由投在他身上。
羨慕嫉妒酸,還有許多愛慕之色。
不消多問,這等神物便是出自此人之手。
關鍵他還是這般俊美。
一些婦人看癡了,她們的眸子含情脈脈,她們下作的嬌軀有些微恙。
但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讓張易之有些不舒服,違背了他想低調的初衷。
當張易之走近前,武三思毫不吝嗇溢美之詞:
“張督作不愧是國之棟梁,是陛下的肱股之臣,水泥造福于萬萬百姓,于社稷有大功績!”
張易之笑了笑,眼神卻平靜無比:
“隨手之作。”
輕描淡寫的四個字,將他的超然脫俗的氣質,再次拔高。
眾臣嘴角抽搐了一下,尷尬的笑著附和,尤其是姚璹,嫉妒讓他的笑容很猙獰。
龍輦上的武則天目光溫柔,親切的問話:
“子唯啊,朕很好奇,這水泥如何做出來的?”
張易之掃了掃豎起耳朵的四夷使節,他略帶遲疑道:
“陛下,人多嘴雜…”
“朕懂的。”武則天迅速作出反應:“擺駕回宮!”
這時,武三思卻拱手道:“陛下,臣以為,這條路該重新賜名。”
“是極,是極。”
群臣附和。
武則天把目光看向張易之,眉眼帶笑道:“子唯,就由你來命名吧。”
張易之負手琢磨了一陣,朗聲道:“臣覺著,就叫神皇路吧。”
群臣:“…”
“好!朕就叫它神皇路!”
朝殿上。
眾臣聚精會神傾聽。
張易之聲情并茂講述著他的坎坷征途。
“陛下,臣為了制作水泥,爬山涉水幾百里,在窯洞里睡了七天,被狗追被蟲叮…
“什么都苦都挨過了,但水泥燒制成功,一切都值了!”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臣終是不負陛下所托,不負天下人所愿!只爭朝夕,不負韶華,以夢為馬…”
張易之滔滔不絕,說到動情處,眼眶泛紅,眼角緩緩擠出幾滴熱淚。
一些年輕的臣子真的有被感動,他們想象著那副場景,不由淚滴點點。
張督作放著榮華富貴不要,甘愿身體力行,他眼里沒有荊棘,只有天下蒼生啊!
老辣的臣子則是眼觀鼻鼻觀心,訴那么苦,不就是討要賞賜么。
武則天也著實聽不下去,輕咳一聲,洪聲道:
“張易之制作水泥有功于社稷,特賜伯爵,蘇卿,你來擬旨。”
蘇味道持朝笏出列:“遵命!”
張易之微微皺了下眉頭,伯爵?我要爵位作甚。
已經恩賞了,武則天便嚴肅問道:“子唯,水泥之法可掌握在你手中?”
張易之很老實道:“回稟陛下,臣待會就法子交給將作監,但刑窯已初窺燒制之法。”
“刑窯?”武則天瞇了瞇鳳眼,將目光看向武三思:“誰在負責?”
“武振恒。”
武則天頷首,稍微思索片刻,語氣帶著冷冽:
“勒令武振恒封禁刑窯,嚴格控制所有工匠,等待將作監接管,事后將武振恒調回神都城。”
武三思:“遵命!”
武則天擺了擺手,輕聲道:“無事退朝~”
“臣有事奏。”
張易之趕緊說道。
唰唰唰!
一道道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眾臣有些不解,該賞賜也賞了,你咋還有話說?
是不是嫌賞賜低了?
伯爵相對于功績來說,是低了點,但陛下這是刻意為之,等天樞鑄造好了,順理成章升為侯爵。
以后再立功,不就是國公了么?
雖然陛下第一個面首馮小寶被封為梁國公,但他都遭到大伙暗地里唾棄。
可你張易之不同呀,你要是能封國公,那是實打實的功績做基礎,沒人敢說閑話。
御座上的武則天也是這般認為,她蹙著眉頭,緊緊盯著張易之:“說!”
張易之斟酌了一下語句,這才緩緩道:
“陛下,臣建議天樞底部和周圍用水泥堆砌。”
就這事啊…武則天頗為欣悅道:“朕贊同,你放手去做。”
諸臣也點頭附和,既然有水泥,能用水泥更好,他們沒有任何意見。
張易之見狀,這才將意圖全盤托出:
“是這樣的,這些水泥乃臣私人之物,陛下您看?”
群臣頓時恍然大悟。
你張督作扭扭捏捏不就是為了財么?
武則天也覺得好奇,豪爽大氣揮手:“多少?朕全部買下。”
張易之急著問:“當真?”
“朕金口玉言,豈能有假。”
武則天佯裝惱怒道。
張易之清了清嗓子,大聲道:“臣傾家蕩產,耗費六十萬貫,還向親朋借了七十萬貫,足足一百三十萬貫。”
“再加上人工費和路費,陛下給臣一百五十萬貫就行了。”
什么?
群臣徹底震驚了!
這水泥這么貴?
張昌宗身形顫抖,勉強才站穩。
“你欲訛詐朕耶?”
武則天直接從御座上站起,勃然大怒。
殿內前方的狄仁杰出列,緊鎖深眉道:“張督作,水泥造價如此高昂,那這物的價值大打折扣啊。”
他擔心的是,朝廷批量生產水泥,財政是否能承受得住。
“是啊,水泥修路那真是寸土寸金,絕對會掏空國庫的。”
“臣建議不要批量生產。”
張易之趕緊解釋:“諸位誤會了,水泥造價低廉,但下官燒制了非常多,用來替代部分銅鐵石板。”
狄仁杰轉頭問:“那你修神皇路大概花費多少?”
張易之:“至多六千貫。”
群臣松了一口氣,這么長的一條路僅僅六千貫,那水泥的確造價低廉。
更何況,水泥的原料粘土,煉鐵礦渣都由朝廷掌握,這樣能省一大筆錢。
武則天聽完后,滿眼促狹道:“張卿,朕打算讓將作監燒制,很抱歉,你的水泥朝廷不買了。”
朝廷愕然,對啊,燒制法子都有了,何必被他張易之訛詐?
那這樣張易之豈不是損失好幾十萬貫?
太好了!
在他們看來,一百三十萬貫肯定是張易之夸大的,減半差不多。
張易之不慌不忙道:“陛下,下個月就是冬至,冬至施工,水泥就不能凝固,相當于報廢了。”
什么?
還有這說法?
群臣隱隱有些不信,但轉念一想,倘若道路結冰,水泥永遠不能干啊。
如果陛下讓將作監趕制,再快也得月余時間吧…
武則天這下怒火飆升,大叱道:“張易之,朕就非得買你些水泥?”
張易之很認真的點頭,語氣畢恭畢敬:
“臣作為督作使,建議天樞使用水泥,倘若陛下希望拖延幾個月施工,臣也無話可說。”
群臣安靜,大殿鴉雀無聲。
拖延?
怎么可能?
陛下可是心心念念著天樞。
這下真被張易之訛定了!
武則天緊緊盯著張易之,目光帶著幾分冷意,幾分憋屈,幾分無可奈何。
良久。
“張易之,將你家里所有水泥運至端門。”
“武延基,從左藏庫撥八千斤黃金交付給他。”
武則天緩緩吐出兩段話。
群臣倒吸一口涼氣,這是羨慕嫉妒。
張昌宗完全站不穩了,八千斤,將近十三萬兩黃金。
兄長真滴做到了!
張易之壓抑住心里的喜悅,臉上云淡風輕道:
“臣多謝陛下。”
“散朝!”
武則天大叱了一聲,在宮婢的環繞下離開大殿。
她突然止步,望向蘇味道:“蘇卿,朕反悔了,張易之的爵位不要賞賜。”
說完就走了。
張易之:“???”
不過他也不在意,爵位是硬通貨么?
黃金放在哪里都他娘的是硬通貨!
張易之踱步上前,朝武延基拱拱手,笑容靦腆道:
“下官要強調一遍,我張子唯兩袖清風,可沒有貪墨天樞一個銅板哦。”
武延基面無表情,語氣隱隱泛著酸味:
“恩,去左藏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