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男士再三猶豫后還是答應了給予委托,并簡單地和艾布納說了說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的名字叫作西恩·斯卡德,原本是某個海貿商行的經理,但這一年來因為連番的倒霉事和兒子身上突發的怪病,這位先生已經丟掉了工作,幾乎耗盡了積蓄,甚至賣掉了祖產。
這次坐船去貝克蘭德也是為了找更好的醫生給他們的兒子阿倫看病。誰知才剛出發不久,阿倫的病情就突然惡化了。
斯卡德夫婦對此束手無策之際,剛剛那位大喊大叫的男人主動上前說自己是個很有能力的藥師,只要肯出10鎊,他就會調制一副藥劑讓阿倫康復。
斯卡德先生一開始覺得這個人是個騙子,但看著兒子似乎已經撐不下去的痛苦,他最終還是拿出最后一點積蓄,請那人配制了一副湯藥。
那湯藥一開始很管用,阿倫喝下沒多久就沒再感覺到疼痛,甚至難得地安穩沉睡過去。
但是,沒過多久,就在留在艙室照料阿倫的斯卡德夫人去了趟盥洗室的功夫,阿倫就變得面色青紫,呼吸困難,還沒等匆忙趕回的斯卡德夫人叫來丈夫,就徹底地停止了呼吸。
艾布納聽到這里,瞥了瞥那位還在兀自大叫大嚷著冤枉的胖藥師,心想:僅僅聽斯卡德先生描述,這人還真像個賣假藥翻車的騙子…可通過我的觀察分析,這個人臉上的委屈不像是假的。而且他雖然鬧得厲害,但并不如何惶恐,顯然是問心無愧或者有把握脫身。
“我能不能去看一看阿倫死亡的現場?”艾布納思索了片刻后向斯卡德先生問道。
“這恐怕需要船長先生的同意…”斯卡德先生有些為難地道。
“沒關系,我很擅長‘說服’別人同意我的見解。”艾布納笑了笑道。
和休同行了那么久,她“仲裁人”的威嚴自然早就被“純白之眼”解析完成并模仿成功,雖然效果比不上休親自用,但應付普通人倒也夠了。
果不其然,在艾布納讓人信服的魅力和足夠的威嚴影響下,船長馬特先生很“愉快”地答應了他的請求,并將他們帶到了小阿倫所在的船艙內。
進了艙室,艾布納仔細觀察了一番床上那個用雙手撫住自己脖頸,臉色青紫腫脹,口鼻中都有出血的十歲左右的小男孩,不放過一絲線索。
這模樣比起藥物中毒,更像是窒息死的啊?不過有些藥物也能造成窒息效果,倒也不能確定是不是。
艾布納想到這里,一邊好似在房間內偵查取證,一邊悄悄使用了氣息提取,將房間內不同的留存氣息都提取了一份,然后分別解析,想看看有沒有非凡力量介入。
小男孩自己的氣息…斯卡德夫婦的氣息…某個海員的氣息…某種堅果碎屑的氣息…這個是藥…咦?
很快他就發現承載那個藥師配制的藥物的碗中留有非凡侵蝕的痕跡。
還真的有?艾布納有些詫異,沒想到自己只是臨時起意介入的一起命案就涉及到了非凡者,他瞥了眼在門外被安保人員看守的胖藥師,又對那殘留的非凡氣息進行了解析。
這藥物…確實有鎮痛和消除人體病變的作用。看來那胖藥師還真是個“藥師”啊!不過,這個孩子的死應該真的和他無關…
艾布納心里這么想著的同時運用起“場景回溯”能力,緊接著便看到名為阿倫的男孩在吃過藥后,痛苦的神色明顯褪去,然后可能是因為消耗的體力太多,很快就沉沉睡去。
之后,又一副場景呈現,看護兒子的斯卡德夫人去了盥洗室,小男孩阿倫睜開了眼睛,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似乎珍藏很久的堅果放入口中,可不巧的是恰在此時客輪劇烈的顛簸了一下。阿倫猝不及防下被堅果卡到了氣管,他奮力嗆咳,用手捶打喉嚨,想要把堅果咳出來,可惜沒能奏效,最終窒息而死…
回溯結束,艾布納看得有些無語。原來鬧了半天,這阿倫是被一顆那么小的堅果給卡死的?嘿,也不知道是他太倒霉,還是那胖藥師更倒霉了。
不過,他很快就又生起了一個新的念頭:會不會太過巧合了?而且我總覺得這里還有什么我忽略的東西。
艾布納又仔細審視了一遍羅列出的線索,依舊沒什么新的發現。
他想了想,為了保險起見,再次打開了“純白之眼”。
這一回,艾布納卻隱隱約約在小男孩阿倫的右手指尖處發現了一縷若有似無的氣息。那是他之前氣息提取時沒有提取到的。
這氣息給我的感覺位格并不高,但存在感卻如此微弱…這是天然克制偵查或占卜類能力的非凡途徑的殘留?
艾布納皺了皺眉,在“純白之眼”狀態下對那些微的氣息進行了解析,然后再次使用了“場景回溯”。
畫面徐徐展開,小男孩阿倫正在手里把玩著一枚樣式古樸的金幣,但病痛很快就讓他沒了興致,他下意識地用手指搓了搓金幣表面,將一塊黑紅色的污漬擦了下去。
畫面一轉,小男孩上了船,很快病情發作,就在他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時,一位胖藥師自己找上門,給他配了副藥。藥物很管用,近一年來從未間斷的疼痛竟奇跡般的不見了,很久沒睡好過的阿倫當即渾身輕松地陷入睡眠。
畫面再轉,阿倫因為吃堅果被卡死后,口鼻中滲出的血液有一滴恰好滴落在那枚不知什么時候從小男孩口袋里滑落出來的金幣上,再次形成了血污。
回溯結束,艾布納對這起事件心里大體上有了數,不由暗自感嘆道:‘vip’版的場景回溯和我自己的‘平民體驗’版果然是天壤之別啊。
不過,小男孩阿倫是如何拿到那枚金幣的呢?
艾布納先是模擬了一個障眼法,在假意探查阿倫身上的痕跡時,將那枚滾落在床邊緣,絲毫不起眼的古樸金幣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入了自己的口袋。
由于已經用“純白之眼”對其功能解析過,知道金幣在一般情況下沒有負面效應,所以艾布納才敢直接上手。
接著,他走回斯卡德先生的身邊,斟酌著語氣,說道:“先生,我有件事想詢問您。”
一直盯著艾布納動作的斯卡德先生這時連忙回答道:“有什么問題您盡管問!是發現了什么線索了嗎?”
“是有了些發現…”艾布納點點頭,打開“純白之眼”模擬了休的“威嚴”,問道,“我希望您能告訴我,您們一家最近是不是總有倒霉的事發生?都有哪些?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你怎么知道?!”斯卡德先生的反應極其劇烈,他自己也立刻發現了這一點,匆忙深吸了幾口氣,反問道:“這和阿倫的死有什么關系?”
這是從心底就不想說啊…而且這種不想說的意志竟然抵抗了我模擬的技能…
艾布納暗自皺了皺眉,心思電轉間改變了策略,轉而說道:“不要激動,斯卡德先生。我確實有了發現,不過需要船長先生和船上其他有身份的先生做個見證。”
說完,他向同樣在艙室內的船長馬特先生詢問是否可以找來一兩位有權威的紳士,后者立刻會意,親自去一等艙請來了每日觀察報的新聞記者邁克·約瑟夫先生,以及貝克蘭德考伊姆公司的股東卡隆先生。
由于“馬特號”不是那種豪華的客輪,所以即便是一等艙,也并沒有真正大貴族大商人階層的紳士乘坐。這兩位已經算是很體面說話很有分量的紳士了。
每日觀察報的邁克·約瑟夫?這不是夏洛克未來在克拉格俱樂部認識的記者嗎?居然在這里碰到了。
而另一個卡隆我也認識,就是他買走了迪爾家在北區郊外的廢棄莊園,當時我和休藏在儲物室里偷聽了他買房的全過程來著。
艾布納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兩位來旁聽的紳士,前者年齡接近三十,眉毛較為稀疏,皮膚相當粗糙,毛孔異常明顯。不過,他的五官還算不錯,蔚藍的眼睛尤其迷人,再加上兩撇漂亮的小胡子,很有幾分成熟的韻味。
而后者五十歲上下,身材頗高,略顯肥胖,兩肩又寬又高,看起來就好像要躬身似的。他穿著典型的魯恩式正裝,打著領帶,一副精英商人的做派。
兩人和艾布納相互介紹后,艾布納才轉回正題,他先是對眾人講述了藥物中毒和窒息死亡的不同之處,又在眾目睽睽下從阿倫的口袋里翻出了堅果的碎屑,接著他扶起小男孩的尸體,調整力道,在其后背位置猛地一拍,那顆卡死阿倫的堅果終于從他的氣管里脫落,并從口腔飛出,掉落在眾人眼前。
因為堅果脫落,小男孩阿倫青紫浮腫的臉色似乎都恢復了一些,但他已經死去太久,即便氣管通暢了,也挽回不了他的生命。
“這是…是上船前一天我們買給阿倫的!他竟然還藏起一顆沒有吃…”斯卡德先生失口叫道。
艾布納這時轉回頭,向眼神呆滯的斯卡德夫人問道:“您還記得是什么時間去盥洗室的嗎?”
“記得…上午十點,我只在盥洗室待了5分鐘。”斯卡德夫人回過神,木然地答道。
馬特船長這會兒也一拍巴掌,道:“十點時來了好大一個浪頭,我記得當時晃得厲害…”
在場眾人聞言都有些恍然,然后可惜地看了一眼床上的阿倫,深覺他運氣實在不好。
這時候,一個嗤笑的嘀咕聲卻突然響起:“我就說和我沒關系,是你們一直以來都太倒霉了,現在看來我是對的!”
屋內眾人聞聲皆皺了皺眉,覺得這么說太過分,也對死者不尊重,于是循聲望去,卻發現說話的是那個疑似嫌疑人的藥師,這才釋然。
險些被冤枉,自然心里不爽,只是涵養太低了。大部分人心里這么想著。
只有艾布納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個藥師一眼,心道:
與其說嘲諷,到更像是提醒斯卡德夫婦…這個說話的方式,還是個“藥師”…
他不會就是生命學派的達克威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