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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劍與手足

  奇諾直視著珀修斯的眼睛,平靜地問:“為了什么,為了誰...只要能消滅猩紅教會,這有什么區別嗎?”

  珀修斯臉上依舊毫無表情,只是將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

  “唰——”利刃出鞘,太陽灑在劍身上的寸芒折射向周圍,仿若要照亮這四方天地。

  珀修斯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需要親自上陣的年輕國王,腰側的佩劍也主要是起裝飾作用,不是什么傳奇神兵,工藝上不太考慮實用性,工匠只精心鉆研美觀,但它所用的鍛鑄材料皆為極品,再加上被國王隨身佩戴,自然是無價之寶。

  珀修斯將這把長劍豎在面前,用欣賞藝術品的目光看著它,手指在劍身輕輕撫過,默默地問:“你知道手足跟劍的區別嗎?”

  奇諾:“手足是手足,劍是劍,這也能放在一起類比?”

  珀修斯微斜長劍,注視著劍身上自己的倒影:“在我眼里,是的,可以放在一起類似。我眼中的人就分為兩種,一種是手足,一種是劍。”

  “手足,顧名思義,可以視作我身上的一部分,無論血緣是否相依,他們是我的同胞——藍賢、斯汀、淵聞...這些人在我眼中都是手足,他們陪伴在我身邊,一起歷經王國這么多年的風風雨雨,我對他們的信任早就刻在了骨子里。”

  珀修斯說到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笑了笑說:“說起斯汀,你知道嗎?這家伙其實有點重男輕女。洛娜剛出生的時候,他曾愁眉苦臉抱怨怎么生的不是兒子,后來被我和蘇拉關上門罵了一晚上,他就老實了,再也不敢嫌棄洛娜。”

  “但說實話,我也曾有過類似的想法——洛娜是個男孩就好了。”珀修斯的表情很是感慨,輕笑說,“如果洛娜是個男孩,我一定從小就讓索蘭黛爾和洛娜訂娃娃親,這兩人將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洛娜會成為意氣風發的騎士,而索蘭黛爾則是有史以來最幸福的公主。”

  “我甚至想過,假如洛娜的...嗯...你懂的,取向,那什么的話...我不會介意,只要索蘭黛爾同意,斯汀和洛娜也不反對,我也很愿意把女兒托付給她。”

  “什么是手足?這就是手足,彼此信任,親如一家。”

  “這也是為什么我會把洛娜封為異姓親王。你們可能會猜測,我的舉動里藏著政治蘊意,又或者是我看到洛娜身上的潛力,想提前用官爵名譽收買她,拉攏人心。”

  “不管你們怎么想,也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以很明確告訴你,沒有。我把洛娜封為異姓親王,沒有任何深意,我是真心把她視作一家人,我對自己的孩子有多關愛,對她就有多關愛,有任何好處我會第一時間想到她,我會盡自己所能讓她過上最好的生活...這就是我說的手足。”

  珀修斯說到這里劍鋒一轉,將它橫在奇諾身前,看著它在朝陽下熠熠閃耀,聲音無比深邃:“但劍不一樣,你可以說很信任自己的手足,但你能說很信任自己手中的劍嗎?”

  “手足有血有肉,而劍只是一把冰冷的武器,很鋒利,可以殺敵,僅此而已。很多軍人喜歡把劍視作自己的伙伴,但在我看來,這是個很嚴重的錯誤。”

  “劍就是劍,握在你手里,它是殺敵利器,但也千萬別忘了,你可以握住這把劍殺敵,敵人也可以握住這把劍,反過來用它殺你。”

  “劍殺的是誰,只取決于握在誰的手中。”

  “所以,對待劍最好的態度,就是只把它當成一把劍,淬煉它,保養它,鈍了的時候磨一磨它,磨好以后帶它上陣,并切記將它緊握在手中,不要被敵人奪走。”

  “這就是手足與劍的區別,同樣都是為自己效力,手足是可以無條件信任的,但劍不可以。手足也許會因為某些原因變成劍,但劍絕不會被接納為手足。”

  珀修斯說完,若有深意地看向奇諾:“你有手足嗎?我猜沒有。”

  奇諾依靠斜欄背對著太陽,逆光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臉,只有那雙琥珀色眼瞳如此灼目:“你都猜到了,干嘛還要問呢。”

  珀修斯微微一笑,語氣頗為神秘:“也好,薄暮死神...誰能想象死神有手足?除非那個人也是死神。”

  “說實話,奇諾,王國上下很多人畏懼你,討厭你,我也經常從秘密渠道收到針對你的彈劾信,但我全都替你擋下來了,因為我很看重你。”

  “不管是被人憚為死神的強大力量、從政治軍的文韜武略、還是可以感知天外來客的奇跡能力...你能為多古蘭德效力,對我來說是一件非常值得欣慰的事。”

  “在第56屆「王國全體會議」上,哪怕沒有索蘭黛爾據理力爭,我也會力排眾議把你保下來,你仍舊會成為「告死軍團」將軍,仍然會成為現在的直轄城市「執政官」,帶領那些身著黑袂的告死鳥們馳騁于對抗天外來客的第一線,享受無窮無盡的榮耀與財富,這是你應得的。”

  “好了,扯遠了,現在回到最初的問題——如果你以后能復制出血療秘方,甚至找到徹底治愈獸化疫病的方法,我能給你什么?”

  “答案很簡單——對等。”珀修斯一字一頓地說著,好像想把語言化作錐子,刻在奇諾的骨頭里,“你立下多少功績,我就會給你對等的回報,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會多,也絕不會少。”

  “至于你立功是為了什么,或者為了誰...我現在想了想,也許你是對的,就像你說的那樣——只要能消滅猩紅教會,這有什么區別嗎?”

  蒼茫天穹下的港口如此寂寥,竟連一只海鷗鳴叫的聲音都沒有。

  至高無上的國王,世人畏懼的死神,君與臣一人面朝太陽,一人逆陽而立,無聲地注視著彼此。

  “這個送你了。”珀修斯收劍入鞘,把它從腰間解下,將這把自己隨身佩戴了27年的寶劍遞到奇諾手中。

  珀修斯臉上似笑非笑,聲音如大海般深不見底:“它是劍,是把好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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