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望向前方,眼神從未有過的凝重。
這些禁衛雙瞳炙金,皆由羲和墨毫繪制,不是活物,不會受傷,也不畏死亡。
這種敵人是最難對付的,它們會一直纏著你,根本不會潰退,要么將它們殺個干凈,要么就是干脆不打,想辦法逃。
對于擅長背后下手的大漠刺客來說,顯然只能選擇后者。
寒衣試圖尋找禁衛陣型中的縫隙,但它們的數量實在太過龐大,根本數不清,目及可視皆為旗幟縱橫,巨刃交錯。
金墨禁衛無限擠壓寒衣的站立空間,將其圍堵在其中,周身光芒形成足以碾碎一切的威壓,手中巨刃縱然璀璨奪目,卻更似死神的寒芒,毫不掩飾對鮮血的渴望。
“轟!”離寒衣最近的禁衛大步踏前,巨刃迎頭劈下,掀起一片炙金浪潮。
毫無征兆,寒衣的身影消失不見,巨刃也因此劈了個空,在朱雀橋留下一道深達數米的砍痕。
再望向橋面,只見金海中有一個渺小的黑點在快速穿梭,若細細望去,會發現是一只煤球般的小黑貓,嘴里叼著書疾馳奔跑。
小黑貓身上有傷,側肋能看見一道猙獰的豁口,隱約可見的慘白骨頭和黑色毛皮形成鮮明對比。
這是剛才被金墨長槍刺傷留下的,威力宣泄的后遺癥仍然,導致它奔跑的時候身形不穩,跌跌撞撞。
不過,小黑貓的體型卻能完美應付眼前的情景。
金墨禁衛體型巨大,動不動就是幾米乃至十幾米,先不提身手靈活不靈活,它們想要揮動巨刃斬中這么一只小黑貓,無異于笨拙的猩猩想要抓住飛蟲。
小黑貓雖然有傷,但敏捷度尚在,它在金墨禁衛的陣型縫隙中來回穿梭,引得它們撞成一片。
巨人們被同伴擠撞,很快失去重心,接二連三摔倒在地,等再爬起來,小黑貓早已跑遠。
就在小黑貓即將沖至朱雀橋頭時,驚天鳳鳴響徹長空,鸞鳳再現蒼穹,掀起漫天金火俯沖而下,轟然降至小黑貓面前。
鸞鳳化體,凝為人形。
蒼玄于斑駁灑下的金火中傲然而立,四爪金龍袍隨風飄動,形同魅影,揮動間形成一片浩瀚光幕,金色眼瞳凌厲綻開,掃動間仿佛能撕裂一切。
“轟!”時間仿佛定格在了這一刻,蒼玄手握羲和墨毫,筆尖化作細微到幾乎不可見的黑線,徑直貫向小黑貓的喉嚨。
世間色彩仿佛都被金色吞噬,驀然掀起極致灼熱,卻又有無邊無際的寒意席卷而來,半片炎獄,半片霜雪。
在死亡的壓迫下,小黑貓的意識清明到極致,潛能在此刻爆發,似乎整個世界都在它眼中清晰了百倍千倍。
但這樣的潛能爆發僅止于動態視覺,身體機能全然無法跟上,根本扭不開這奪命一擊。
萬般無奈下,它只能重歸人形,張開鋒利的指爪橫斬向空中,劃出一道狀若殘月的刺目厲芒。
“哐!”寒衣的金屬指爪抓在羲和墨毫筆身,堅硬度絲毫無法對抗這般上古神兵,爪刃毫無懸念被震斷。
所幸,寒衣孤注一擲下爆發出了極強的力量,爪斷的同時也造成筆尖細微偏移。
這一剎那,寒衣再次幻化作貓,身形前撲規避,在細微偏移的軌跡中尋找最后的生機。
“嗤!”羲和墨毫從小黑貓耳尖穿過,直接撕出一道血淋淋的豁口,耳部密集的神經帶來劇烈疼痛,再加上金墨能量肆虐,它的所有意識仿佛都被悉數奪去,腦海中轟的一聲如若沸騰,要將它的靈魂焚盡。
“嘭。”小黑貓的墜地聲縱然輕微,但顯然又斷了好幾根骨頭,嘴巴也不自覺一松,沾滿鮮血的《破法經》掉了出去。
蒼玄正欲去取被竊書籍,遍體鱗傷的小黑貓卻再次爆發,撲向前方飛身將其咬住,灑下一串細密的血線,踉蹌逃向前方。
朱雀橋已過,只剩最后一道高聳的朱雀門。
“羽。”羲和墨毫再度揮動。
蒼玄不再大開大合,而是持筆于空中快速輕點,僅僅數息,空中便點滿了密集的光斑,它們扭曲,纏繞,剎那間擴散,仿佛在黑夜中組成了一片璀璨星海。
如果細看,會發現漫天光斑盡是羽毛,它們飄在空中,金芒極盡閃耀,細膩得每一縷羽織紋路都能看見,仿佛出自鸞鳳之身,披著烽火熒光在夜幕下飄墜,數量似有千百萬片。
小黑貓還沒沖至朱雀門,最后一筆已經落定,漫天鳳羽占據夜幕,仿佛蔓延到了地平線的盡頭,入眼之處皆是璀璨金光。
蒼玄抬筆,所有金墨鳳羽急速轉向,直指奔跑的小黑貓。
墨毫筆動,振落萬羽。
金墨鳳羽代替了漫天雨水,猶如洪流般席卷傾瀉,突破音障的爆鳴延綿不絕,高速摩擦間竟燃起焚天烈火,幾乎將整片朱雀門區域化為炙熱地獄。
小黑貓已經沒有力氣回頭看了,只能跑,拼命地奔跑,身形搖搖欲墜了還在跑,想要抓住任何渺茫的生機,回到主人身邊。
但一切終究是徒勞。
金墨鳳羽的密集度超過雨幕,早已將所有閃避空間剝奪殆盡,不管是人是貓,乃至是一只螞蟻,都將湮滅于漫天鳳羽,一如雨中之淚。
“鐺!鐺!鐺!...”就在小黑貓即將化作灰燼時,遠處的烽火臺突然傳來尖銳的鳴金聲,一聲一聲響徹天際。
金墨鳳羽剎那間收住,最近的一片離小黑貓僅咫尺之遙,連貓毛都燒焦一撮,但還是在鳴金聲中停住了。
小黑貓此時遍體鱗傷,早已意識模糊,僅僅是在歸家的渴望中奔跑,根本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蒼玄為什么收手。
它叼著書擠進朱雀門底下的縫隙,爪子拼了命扒地,終于連貓帶書一起擠了出去,消失在蒼玄的視線中,只留下一灘猩紅的血跡。
蒼玄沒有去追小黑貓,連看都不看它消失的方向,羲和墨毫一收,獸、槍、兵、羽剎那融化,歸為最原始的金墨,消失于四爪金龍袍袖下。
朱雀橋后方,通往皇宮的大門打開,大太監來到蒼玄身后,微微頷首,用那不陰不陽的聲音說:“又要傷她,又不能殺她,演這么一出戲,真是辛苦你了。”
“奉天子令。”蒼玄毫無感情道出四字,再無言語,與大太監擦身而過,回到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