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帕拉丁沒有貪圖傷假,帶傷歸隊。
他后腰那刀本來就是自己捅的,避開了要害,只傷到皮肉,修養一天基本就沒大礙了。
行政官辦公室,盧戈抱著一本兒童語言讀物,正在笨拙地學音標,一臉苦逼。
“盧戈,”奇諾沉思著,“如果我要在薄暮城找一批跟蹤好手,應該去找誰?”
盧戈終于從書本苦海中抬起頭,抓了抓后腦勺:“額...去找瓦爾塔,他是法高人,專門在薄暮城經營地下生意,消息極其靈通。那些坐在街頭要飯的乞丐,絕大多數都是他的眼線。”
「法高人」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民族,他們天性精明,對數字極其敏感,在調查市場行情和獲取情報上很有一手,許多貴族都喜歡找一個法高人當財務顧問。
但也正因為太過精明,法高人善于審時度勢,左右逢源,平時會把你伺候得很舒服,可一出什么事,別指望他們能為你賣命。
很典型的例子,26年前,火曜歷486年的月桂花戰爭中,生活在北部高地的30萬法高人本應是多古蘭德王國的第一道屏障。
可誰知,戰火剛燒到北部高地,法高大軍就望風投降,把世代生活的家園拱手相讓。
遠東皇朝兵不血刃占據這么一處戰略要害,直接威脅到多古蘭德腹地,兵鋒甚至一度波及最中心的「樞機行省」,身處王城的年輕國王抬起頭就能看到天際盡頭的狼煙。
若不是王室協同王領家族的超凡者們拼死血戰,不計代價把皇朝軍打了回去,月桂花恐怕已經在這片大陸凋零。
月桂花戰爭結束后,多古蘭德二十四世對此進行了全面清算,砍掉了將近20萬法高人的腦袋,并剝奪了他們在北部高地的治理權。
這是精明的法高人第一次賭錯民族氣運,茍活下來的族人們無家可歸,只能零星分散在各行省謀生。
因為這事,法高人也被調侃為“投降民族”。
當然,不管大家怎么嘲諷,有一點是無法改變的——法高人狡猾如毒蛇,如果你想獲取情報,這些人不二之選。
奇諾問:“瓦爾塔在哪?”
盧戈不假思索:“貧民區。”
“又是貧民區。”奇諾的神色有些無奈,“帶我走一趟。”
貧民區在薄暮城北城,和最富裕的南城遙遙相隔,一片骯臟混亂之地。
說來也怪,以薄暮城貴族的財力,只要隨便施舍一點手中的月幣,就能讓貧民區建筑煥然一新,給那些貧窮如鼠的人們改頭換面的希望。
但貴族們似乎形成了某種默契,始終放任著這片貧瘠之地的存在。
在盧戈的帶領下,奇諾和帕拉丁一路走進貧民區。
雖說奇諾衣著光鮮,一看就很有油水,但他前膺紋繡著明晃晃的行政官標識,再加上盧戈和帕拉丁在旁邊,沒有哪個白癡敢靠近。
盧戈帶頭走進一條小巷,來到一個小伙面前,報上暗語,隨手拿出一小袋銅月塞他手里:“行政官大人來了,帶我們去見瓦爾塔。”
小伙趕緊將錢袋塞進褲襠,這樣就不用上繳,可以吃獨食。
“早上好,行政官大人。”他學上流人士咧了一個優雅的微笑,對奇諾鞠躬行禮,不過那股賊頭賊腦的氣質已經根深蒂固,不是靠動作和言語能掩蓋的。
“早上好。”奇諾禮貌回應。
“三位大人請跟我來。”小伙獻媚地笑著,帶頭走在最前面。
三人隨著他進了大門,穿過最前方那片破落枯朽的民房,來到一處寬闊的地下通道,先是下行后拐了數次,后又上行重回地面,最終來到一棟隱蔽的宅子前。
小伙帶打開宅門,請三人入內,自己頷首離去。
三人進門后,跳入眼眶的是長長的餐桌,一個佝僂老頭正坐在那里用餐。
0.12秒,奇諾眼瞳側移,看向旁側墻壁。
數秒后,盧戈和帕拉丁也感知到了什么。
“嘭!”盧戈猛地將雙拳砸向墻壁,破開暗門,隨即抓到了什么東西,重重往回一扯,拖出來一個滿臉驚愕的佩刀侍衛。
盧戈一腳將侍衛踹暈,冷眼看向佝僂老頭:“瓦爾塔,你可真有種,行政官大人前來拜訪,你在這里設伏?”
“我投降!我投降!!我投降!!!”瓦爾塔急忙大喊三聲,抽出兜里的潔白手帕當空舞動,熟練得讓人心疼,“他不是伏兵,只是我的暗哨而已!這絕不是針對你們!”
奇諾剛想說什么,角落突然傳來一聲怒吼:“慢著!”
兩個佩刀的法高大漢從暗處走出,面容冷峻,五官猶若刀削斧砍般深刻,身軀堅毅如磐石,極具震懾力,戰意十足。
盧戈和帕拉丁不動聲色站到奇諾前方,手握刀柄,隨時準備迎戰。
突然,兩個法高大漢很熟悉地丟到佩刀,雙手抱頭跪在地上,惡狠狠地說:“我們也要投降!”
奇諾、盧戈、帕拉丁:“......”
奇諾昂了昂下巴,示意清場。
盧戈單手拎起昏迷在地的侍衛,帕拉丁則踢著兩個投降大漢的屁股,和他們一起出門,只留奇諾和瓦爾塔在里面。
瓦爾塔見此不停搓著手,換上一副熱情友善的面容:“哦~我親愛的行政官大人,請坐,我已經為您準備好了茶和草莓奶糖。”
這句話讓奇諾饒有興致,瓦爾塔這家伙足不出戶,卻知道自己今天要登門,提前準備好了茶水,甚至知道自己最喜歡草莓奶糖。
看來果然像盧戈說的,瓦爾塔的消息極其靈通。
“感謝好意,但招待就不必了,正事要緊。”奇諾將愛麗絲的速寫畫像遞了過去,“聽說你手下的情報人員很專業?”
瓦爾塔雙手接過畫像,只掃了一眼,便笑道:“啊~這不是昨天入城的那位小美人嘛?沒記錯的話,她叫愛麗絲。”
“你認識她?”
“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
“她從哪來?”
“說是說從普洛來的,但從膚質判斷顯然不是,聽說她白得像剛擠出來的牛奶。”
奇諾拿出滿滿一袋銀月放到桌上,足有50枚,說:“做筆交易,幫我盯住這個女人,我要知道她的行動詳情——去了哪,做了什么,和誰說了話,和她說話的人又和誰說了話,那些人又又和誰說了話...所有相關的人,以及他們所做的事,全部匯報給我。”
瓦爾塔搖了搖頭:“這樣延伸出去,就像越來越大的蜘蛛網,人實在太多了,很難盯的。”
奇諾:“想想辦法?”
瓦爾塔輕咳一聲,故作為難地說:“哎,行政官大人的請求,我就是拼了命也得想辦法啊...這樣,再加50枚銀月,我幫你全部搞定。”
奇諾:“你在跟我抬價?”
瓦爾塔謙卑地鞠躬道:“不不不,行政官大人,請相信我,這是合理要價。為了滿足您的要求,我需要調動大量人手,讓他們專心致志做這件事。如果給他們的報酬不夠多,他們的專注度就會受到影響。您肯定不想讓愛麗絲察覺到自己被跟蹤,對吧?”
奇諾沉默了一會,再丟過去一袋銀月:“他們說得沒錯,法高人狡猾如毒蛇。”
“我把這視作一種贊美~”瓦爾塔貪婪地收下兩袋銀月,煞有其事地對奇諾行了個貴族禮,“跟蹤的事就交給我吧,我一定全力以赴。”
“你最好是。”奇諾轉身離去。
“讓楊送送您吧。”瓦爾塔有規律地拍了三下手。
門外走進來一個男孩,身材嬌小,容貌柔和,一看就知道瓦爾塔對此有特殊嗜好。
別人的隱私,奇諾并不打算指手畫腳,只是淡淡地說:“不用送了,把你的事辦好即可。”
奇諾出門,和楊擦肩而過時,無意瞥了他一眼。
兀地,奇諾停在原地。
瓦爾塔見此有些緊張,心想:莫非行政官大人也好這口?
奇諾走到楊面前,仔細端詳著他:“你有點駝背,把背挺直給我看看。”
楊下意識看向瓦爾塔,得到許可后,他用力把背挺直,展示給奇諾看。
奇諾的唇角緩緩上揚,露出了神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