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蔣玉蘭同一病房的也是一位老太太，年紀差不多，但從穿戴氣質上看，明顯家境不錯，陪床的是一個中年女人，看兩人的相處模式，應該是閨女。
之前微笑他們剛過來，人家看他們忙，便也只安靜地觀看，這會看他們安頓好了，老太太便問道：“大妹子你是得了什么癌啊？”
見她語氣這般輕巧地問自己得了什么癌，蔣玉蘭愣了下才道：“食道癌。”
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些城里人…難道就不怕死嗎？
老太太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想法，不由便笑道：“大妹子你聽我一句，癌癥沒你想的那么可怕。”
“怎么不可怕了？”蔣玉蘭下意識道：“在我們村，去醫院一聽得的是癌癥，那是立時就回來的。癌癥看不好，大家都不樂意白花錢。”
在鄉下就是這樣，并不是家里拿不出看病的錢，只是老人都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那么多錢。先不說看不看得好還是兩說，便是看得好，他們都那樣的年紀了，還能活幾年？活下來了糧食照吃，錢卻賺不到了，那不是耽擱孩子嗎？
哪怕花的是自己賺的錢，他們也不樂意，寧愿這般苛刻地對待自己。
一輩子死干活做，為的都是兒女，大半的錢都花不到自己身上。說來不可思議，但他們卻心甘情愿。
一代又一代人，就這么過來了。
老太太是首都本地人，蔣玉蘭能聽懂她的話，她卻是聽不懂蔣玉蘭的話的。之前“食道癌”三個字不復雜，她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這會可不一樣了。
還是微笑給翻譯了一遍，老太太才知道她說了什么。
“癌癥看不好是真的，像我們即便手術順利，出院后早晚也會復發。不過，三五年后復發是復發，十多年后復發是復發，咱這個年紀，難道還能奢求三四十年？”老太太笑道：“要是家里窮就算了，即便花得起做手術的錢，之后營養也供應不上，還不如不費那個功夫。”
“不過我看大妹子你家情況不一樣，這邊醫院的床位可不是那么容易安排的，你能這么快就住進來，家里肯定不一般。既然家里有這個條件，就好好看，別舍不得錢。”
蔣玉蘭一怔，隨即道：“我家哪里不一般了，就是在鄉下做點小生意。”
她為人吝嗇，更懂得財不露白，是一點也不喜歡炫耀的。
老太太頓時奇怪了，“那你們這床位是哪兒得來的？”
蔣玉蘭轉頭看了微笑一眼，道：“是我孫女找她同學幫的忙。”
“你這孫女一看就是個出息的，是在哪個大學上學？”老太太問道。
聞言，蔣玉蘭一下子便精神了，“我們家笑笑是清大的學生，當初高考，她可是我們蘇省的文科省狀元呢。”
她不喜歡炫耀家財，但卻喜歡炫耀子孫。
果然，老太太的神色一下子變了，她看了眼微笑道：“大妹子你可是謙虛來了，單是清大的學生就不一般了，更別說還是高考狀元。”她家孫子成績也不錯，但別說高考狀元，清大都不一定考得上呢。
兩個老人說了半天，最后互通了姓名，那老太太姓袁，她女兒姓方。
袁奶奶是個很健談的人，倒是方阿姨話不多，只會埋頭干活。
“我這個閨女嘴巴不靈巧，但心卻實誠。”袁奶奶看似抱怨，實則炫耀道。
正這么說呢，微笑這邊收到了三個姑姑的電話。
“怎么把你奶奶接去首都看病都不跟我們說一聲？”
“趕緊把地址發給我，我們馬上趕過來幫忙。”
微笑本來想說用不著那么多人，后來想想兒女們都在身邊老太太能放心許多。再說了，不比上輩子，如今三個姑姑家條件都不差，也不是走不開，來就來吧。
掛了電話，微笑又打電話給韓定川，讓他幫她在醫院附近買一套房子。
“離近一點的，最少也得是三室的，要能直接拎包入住的。”她這樣提要求道。
韓定川才知道微笑奶奶住院的事，一邊讓人幫他找房源，一邊拎著適合病人吃的水果和牛奶就來醫院探病了。
微笑沒想到他會過來，一邊招呼他一邊問道：“你不忙嗎？”她聽他說過，暑期要去興源集團實習。
韓定川放下東西跟蔣玉蘭打了聲招呼，然后回答道：“我請了假過來的。”
微笑給他倒了杯熱水，問道：“你吃過飯了嗎？”
這會正好是下午五點，她本來是打算直接打電話跟餐廳訂餐的——她多少還是知道那么一兩個飯菜干凈營養的餐廳的。
“沒吃。”韓定川道：“我在餐廳訂了飯菜，很快就送過來了，我跟你們一起吃。”
果然沒多久，就有人將飯菜送過來了。
這年頭沒有外賣，這種送餐服務是店里的服務員做的，服務更到位。
吃過飯韓定川就走了，他雖然請了一個小時的假，但晚上是要加班補回去的。
微笑送他到樓下就回來了。
蔣玉蘭是個遲鈍的，韓定川過來看她，她也沒覺得哪里不對。倒是袁奶奶忍不住問道：“剛剛來的是你孫女的男朋友？”
“不是不是。”蔣玉蘭連忙搖頭道：“那是我家笑笑的同學，中學里就來過我們家。”
“以前是同學，現在可不一定。”袁奶奶笑道：“若是普通關系，哪里會連對方奶奶生病都過來探病？即便不是男朋友，肯定也在追求你家孫女。”
微笑這會正在衛生間里將帶來的毛巾牙刷等私人物品放好，也沒有聽到這話。
蔣玉蘭一愣，隨即卻道：“那也沒事，都上大學了，也是該談戀愛了。再說那孩子就是我們那的，還省得笑笑遠嫁了。”
無疑，蔣玉蘭就是那種初中高中不準早戀，上了大學就催孩子談戀愛的中式家長。
袁奶奶估摸著她的意思道：“也對，剛剛那男孩子看著就一表人才，做事也周到有禮貌，是個不錯的對象。長得也好，跟你孫女站一起也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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