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龜孫敢管老子的閑事......顧,顧三,你怎么會在這?”
謝安雙眉一豎,一句國罵脫口就噴了出去,結果一抬頭,視線落到用劍鞘架住他刀的人的臉上時,不由呆了一呆,繼而像見了鬼般大叫起來。
這個突然出現、并用劍鞘擋住他的刀的人正是奉安城近期的話題中心人物-顧汐寧。
顧汐寧是威勇侯顧瀾誠的嫡女,也是最近一舉擊潰西梁聯軍的主帥。
五年前,西梁聯合周邊列國朝大靖發起猛攻,鎮守西境的威勇侯與其兩子雙雙在此戰中身亡。
年僅十六歲的顧汐寧臨危授命,拼死守住了夕寧城,從此接掌顧家軍,成為西境統帥。
她沒去邊關之前,就是奉安城出了名的女霸王,京里被她收拾的鬼哭狼嚎的紈绔子弟不計其數。
謝安就是其中之一,他比顧汐寧小三歲,自小就跋扈蠻橫,同齡人中沒受過他欺負的不多。
偏生他出身顯貴,性情再惡劣,一般人也不敢惹他。
顧汐寧則完全沒有這顧忌,只要撞到她手上,她就會毫不客氣的把這小子揍得哭爹喊娘。
一開始,謝安在她這挨了揍,受了委屈,會回去告狀。
他的母妃,也就是莊王側妃王氏向來寵溺兒子,瞧見兒子受了委屈,自然不肯善甘罷休,跑去找莊王,希望莊王為兒子討公道。
莊王是嘉和帝的次子,而排在他前面的那個、只比他大幾個月的嫡長子早夭。
嘉和帝登基之后,他算得是名義上的皇長子。
那個時候太子之位虛懸,威勇侯是最受嘉和帝器重的一品軍侯,手掌十萬大軍,鎮守著大靖最重要的西大門。
莊王怎可能為了個庶出的兒子去得罪威勇侯的掌上明珠呢。
為此,謝安的母妃把狀告到莊王面前,自然討不到什么好處。
莊王狠狠訓斥了一頓自己的側妃不說,還把謝安提溜到面前,劈頭蓋臉的揍了一頓,并警告他不許再招惹顧汐寧。
謝安告狀不成,反被自己的老子狠狠修理了一頓,心里的惱恨就別提了。
打架他不是顧汐寧的對手,告狀,也沒人為他主持公道。
時日一久,謝安心中對顧汐寧就形成了一種本能的畏懼。
這也是為什么一提起顧汐寧,他心里的怨氣就如此之深的原故。
謝安本以為數年不見,加上自己經長大,搞明白了很多他小時候不懂的道理,不會再畏懼顧汐寧。
可當顧汐寧真正站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才發現,這種畏懼已經滲進了他的骨子里。
謝安之前大罵顧汐寧的時候就引來了無數人的矚目,現在動靜鬧這么大,關注的人自然更多。
尤其是那聲顧三,明月樓內大凡聽到他這聲驚呼的人,視線都不由自主的朝這邊飄了過來。
映入大家眼簾的是個身姿瘦削挺撥的女子。
她較一般女子要高出半頭,身上穿著件普通的青色男袍,頭發用木簪固定在頭頂,五官輪廓非常精致,皮膚卻略嫌粗糙了些,膚色也不遠像奉安城的貴女那般白皙。
她的身姿太過挺拔,眉眼也太過犀利,按奉安城的男子審美來看,并不能稱之為美人。
可就這么一個女子,隨隨便便的往那一站,卻讓整個西花廳的一切都成了她的陪襯。
原來她就是顧汐寧,果然名不虛傳!
這是所有人在看清她樣子的時候,心里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顧汐寧沒理會其它人的目光,她淡淡的掃了謝安一眼,在他那仿見鬼魅般的驚懼目光中將劍鞘收了回來,繼而將視線移到躺在地上的顧四身上:“還不準備起來?”
“三,三姐,你怎會在這時候回來?”
顧四那張被揍得色彩斑斕的臉上浮出一抹不自在,他掙扎著爬了起來,囁囁嚅嚅的開口道。
顧汐寧并未搭話,就這么靜靜的看著他。
直到少年承受不住壓力,被盯得垂下腦袋的時候才將視線轉到那些好奇的賓客身上,用略帶歉意的語氣開口道了一句:
“擾了大家的雅興,不好意思,你們繼續。”
說完這句話,就轉身朝外走去。
顧四心頭一緊,像只小狗般緊跟著她身后跑了出去,他的侍從何六也醒過神來,急急忙忙的跟了出去。
至于謝安,他在確定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是顧汐寧的時候,就徹底嚇呆了。
“慶王爺,你說這顧三年紀輕輕怎的就這般厲害?她怎么就能算到西梁與咱們大靖議和就一定是心懷不軌,從而將計就計的定下這么個請君入甕的計策呢?”
“經此一戰,十年之內,大梁估計都沒有再挑釁我大靖的能力了。”
二樓東側的欄桿邊上,一個身著寶藍色袍子、手里拿著酒杯的青年看著顧汐寧離開的背影,一臉若有所思的對站在他對面的男子道了一句。
“何以見得是將計就計?就不興是顧三天縱奇才,在無路可退之下來了個絕地反擊?”
被稱為慶王的是個不笑、臉上也自帶三分笑意白胖中年男子,他輕輕揚動了下雙眉,笑瞇瞇的反問了一句。
“王爺說笑了,顧三若有這能耐,她也不會在邊關與西梁對峙這么些年了。”
“要我說,真正厲害的還是咱們的陛下和太子,他們不動聲色的瞞著滿朝文武和顧汐寧一起定下如此大計。”
“話說戰事剛開始那會,我還真捏了把汗,陛下和太子的戲也演得太好了。”
他這話倒不是無的放矢,去年年底那幾個月,嘉和帝和太子每天著急上火、面如鍋底的模樣,讓滿朝文武心里都十分忐忑不安。
直到顧汐寧大破西梁聯軍,攻下隆城的捷報傳回京都,一些明眼人才回過味來。
“對了,王爺,顧三怎會突然出現在這里?沒聽說朝庭有宣她班師的旨意啊?”
藍袍青年很快話鋒一轉。
鎮守邊關的大將,無旨不得擅離,違者,視為大罪,這是朝庭的明文昭律。
“這就不是咱們該操心的事了,或許宣了,只是沒對外公開吧,以她如今的身份名望,還有剛才的作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擅自離營。”
“怎么,難不成你小子還想以此為由參她不成?”
“我知道你們周家向與顧家不和,你若真有此想法,可別捎上我,我向來只談風月,不理朝政,更沒有任何興趣摻和你們的事。”慶王爺說到這里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王爺說笑了,在下怎會有此妄念。”周姓青年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將軍。”顧汐寧剛從明月樓出來,一對像木樁般杵在明月樓門口、手里還牽著三匹馬的青年男女轉目朝她看了過來。
“事情處理完了,你們隨我回府吧。”顧汐寧伸手接過其中一匹馬,翻身躍上馬背,朝威勇侯府的方向奔去。
那兩名青年男女不再說話,利落的跳上馬背,緊跟其后。
“三,三姐,等等我。”顧四呆了一呆,緊接著邁開兩條腿,跟在馬后面狂奔起來。
隨著顧四一起出來的何六見狀大叫了一聲:“少,少爺,咱,咱們有馬車啊…”
可惜,逆風奔跑的少年眼里只有前面的那幾匹馬,壓根就沒注意到他的聲音。
等顧四幾乎跑掉半條命,好不容易跑到威勇侯府門口的時候,發現顧汐寧正站在大門口等著他。
她的馬和那對青年男女已經不見蹤影。
“顧四,如果我沒記錯,明天就是清明節了。”顧汐寧的目光落在喘吁吁的在她面前停下來的顧四身上。
“是。”顧四邊喘氣邊答。
“咱們家清明節不需要祭祀?”顧汐寧微微揚了揚眉,語氣變得有些莫測。
“自,自然是要的。”顧四聽得心頭一緊,身體不自覺的緊繃起來。
他雖然混了些,卻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顧汐寧句話的潛在意思。
明天就是清明節,你這個威勇侯府唯一的一個到了頂事之齡的男丁,卻在這時候跑去逛花樓......
念及此處,這幾年越來越不知上進、更不知反省為何物的顧四臉上頓時有些火辣辣,視線也不自覺的垂到了一旁,嘴里吐出的聲音更是低若蚊哼。
顧四原以為接下來等待他的會是一頓暴風雨般的暴揍,哪知顧汐寧只靜靜的看了他片刻,就抬步邁進了大門。
“三姐。”顧四忍不住的張口大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