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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細棍小人兒

  那是一幅整體暗紅的畫,通體只用了黑紅二色,畫的上半部分是一張長長的桌子,桌子上擺著各種各樣的珍饈美食。有香氣四溢的燒乳豬,烤全羊,大條大條的燉魚…

  還有一個個擺著各種各樣叫不出來名字肉塊兒的大盤子。

  雖然食材不同,但可以確定的是,這些桌子上擺著的,都是肉。

  且這些肉食旁邊還擺著幾杯色澤艷麗紅潤的美酒,或許是光線的緣故,那些酒液看上去…不太像爽口的酒,倒更像是濃稠的血液。

  不知怎的,雖然都是些食物,而且只是用墨汁畫出來的,但這畫的一筆一劃,都有著極其冷酷的神韻。

  泯然微微蹙起眉,轉動眼珠往畫的兩邊看去,這張滿是珍饈的桌子左邊坐著幾個衣著華麗的人,面前還擺著一盤吃到一半的食物。雖然這幾個人很小,連臉都是寥寥幾筆,但泯然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那幾人臉上的滿足和貪婪之意。而且這些人身后還有淡淡的黑霧,那些黑霧凝結成的形狀,竟然是一個個浮在半空中的惡鬼!

  耳邊不斷傳來吸氣聲,泯然繼續往畫的右半部分看,桌子的右邊,是一個露天的灶房。有幾個仆人打扮的人,正手舉尖刀摁著一個掙扎不休的孩子!

  而在那掙扎的孩子旁邊,竟然還有一些已經被殺死的人類尸體!這些人有老有少有胖有瘦,但都維持著一個雙眼圓睜,死不瞑目的模樣!那些從他們身下淌出來的朱紅血液,流成了一條小河,一直淌到桌子下方,看上去居然和酒杯里的酒液極為相似。

  其余仆人就踩在血河上,神態自若的處理著從人類身上切下來的肉塊兒,然后再一盤盤的端上桌去,變為了雞鴨魚肉。

  而在桌子上,那些珍饈依舊看起來美味異常,可映襯著桌子底下的血跡和不遠處的尸體,卻顯得如此詭異!

  人潮涌動間,帶起了一陣陣微風,吹動起那幅畫,然后,它就更加嚇人了,簡直就是一副地獄圖。

  即使是已經看過無數遍的竺宓,這會兒都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冷顫!忍不住抓住了泯然的胳膊,然后在泯然疑惑轉過來的表情里下意識為自己辯解。

  “這,這畫其實有點兒嚇人哈,哈哈…”

  泯然點點頭,確實。即使不怎么懂畫的她,也明顯能感到畫這副畫的人當時是怎樣一種極致的痛苦之情。

  厭惡,恐懼,害怕,渴望,憤懣…

  還有那種簡直要突破畫紙的悲愴!就像,就像畫者是那個被壓在利器之下就要被殺害的少年一樣!捂住絕望又悲愴!

  似乎感覺到了什么,那個一直背對著泯然的男修突然側了側臉,露出來的臉上赫然有著猙獰的傷疤!幾乎遍布了他整張臉!

  被那人突然轉頭的動作嚇了一跳,泯然身邊頓時響起了一陣抽氣聲,然后就是那些弟子們整齊劃一的往后退的聲音。

  泯然也想退,但這個時候,那幅畫卷突然出現了古怪的變化!那個男修渾身的氣質突然一變,似乎是某種特別不想看卻又不得不看但看了又覺得眼會瞎的復雜情緒。

  泯然,泯然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再回頭看看四周,竺宓等人差不多都是一樣的神情,抿抿唇,泯然繼續將視線對準了那幅畫。

  當那畫上突然出現一個畫風迥異,大腦袋嘲諷臉細棍兒身材的小人兒時,泯然特別想扶額。雖然畫技十分拙劣,但那個既賊且狗的嘲諷臉真的是神韻十足啊!

  就像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突然擠到一塊兒,整個畫面有著說不出的別扭。本來畫上那種極其復雜的悲愴情感頓時消失不見。

  泯然眼角微抽的看著那個細棍人邁著歡快的腳步蹦蹦噠噠的跳上餐桌,一腳踹翻了桌邊那幾個大快朵頤的人,然后又幾個跟頭翻過去將那幾個仆人撓了個滿臉桃花開。

  這還沒完,那細棍人揚起怎么看怎么讓人想打一頓的嘲諷臉,“噗噗噗”的從不甚圓潤的嘴里吐出一連串墨汁,將大半畫面都給覆蓋住。然后將那個小孩子扶起來,一起坐在重新擺滿各種各樣香氣撲鼻食物的桌子上,這回明顯是些正常食物,然后快快樂樂的…

  吃了起來。

  泯然覺得自己牙有點兒酸,那個細棍人…

  根本就是她娘親的杰作好不好?!

  但就她娘那點兒畫技,是怎么能用這個平平無奇甚至有點兒丑的細棍人把人家栩栩如生的畫像毀的一塌糊涂的?

  顯然,有這個疑問的不只是泯然自己,周圍九木苑弟子和那個一臉傷疤的男修正在抓緊時間仔細看那幅畫。

  片刻過后,那個細棍人緩緩消失,整幅畫又變成了之前那幅地獄圖的模樣。

  “呼…”

  周圍師兄師姐們齊刷刷的發出了一聲遺憾的嘆氣。

  “怎么出現的這么短?”

  “不短了,比上回還長了一個呼吸時間吧?你是不知道,以前這個小人兒出現的時間更少,這已經慢慢變多了。”

  連竺宓也是一臉遺憾,泯然抓緊時間問她。

  “這副畫…”

  泯然還沒說說完,竺宓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頓時嘴角一陣抽搐,然后自暴自棄的回答。

  “最開始那幅畫,是我們洗墨池的墨長老畫的。喏,就是里面坐著的那位。但后來的那個小人兒嘛…”

  竺宓朝天翻了個白眼,但泯然卻清楚的看見竺宓眼中一閃而過的崇敬之意。

  “據說是墨長老的朋友畫的。雖然技法一竅不通,畫的人物也慘不忍睹…但卻可以改變墨長老親自畫的畫面,不僅筆墨生香,且還令畫生出了畫靈!”

  “畫,畫靈?”

  “對。墨長老說過,這副畫里有一個畫靈,只是它太狡猾了,從來都不肯出來,剛剛咱們看見的,只是一個虛影而已。但就是那個虛影,也讓墨長老忍氣吞聲的看了好些年也沒學會呢!”

  “這個,還要學?”

  “當然了!”

  竺宓理所當然的脆聲應道,還奇怪的看了泯然一眼,雖然她很不情愿,但泯然還是可以看出來,竺宓看上去極為護短。且護短的對象,還是畫下那個細棍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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