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值班民警小劉是個上進青年,凌晨一點半還精神百倍地守在崗位上,時刻等待有需要的人民上門。
他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成天無所事事瞎忙活。
但看到縣里歲月靜好,他又有著說不出的驕傲和自豪。
生在安穩年代,確實是大家的幸運嘛。就在他心生感慨的時候,派出所大門被人砰地被人推開,讓他一下從座位上蹦跶起來。
暴力推門的正是身強力壯的群眾李阿梅,她張牙舞爪地撲進來,一把拽住小劉的胳膊狠狠搖晃起來。
“我孫子失蹤了,你們快派人去找啊——”
“啊”字剛落音,她的嚎啕大哭就從嗓門里奔出,要不是派出所房子穩固,屋頂都要被她掀翻。
可憐小劉耳聰目明,腦子都被震得嗡嗡作響。
緊跟著進門的謝耀祖滿臉慌張,看到小劉一身警服莫名有點怯,遠遠站在門口嘟囔:“警察同志,我兒子不見了。”
落在最后的王婷妹泣不成聲,坐在冰冷的座椅上繼續嚶嚶哭泣。
“阿姨,您先別慌,坐下把情況說清楚。”小劉把李阿梅鐵一般的雙手扒拉下來,胳膊隱隱作痛,臉上還帶著微笑。
他回到座位上拿好紙筆,開始詢問記錄。
“孩子幾歲了?”
“十三歲,但比別人家的都高,一看就特別聰明,白白胖胖的,可招人喜歡了!”
李阿梅帶著哭腔,十分主觀地描述起謝貴寶的外貌。
“什么時候發現不見的?最后一次看到是在哪里?”
李阿梅冷眼掃向王婷妹,惡狠狠地道:“她發現的,你問她。”說完靠著墻抹眼淚,不肯再說半句話。
王婷妹只好收起眼淚,結結巴巴地把晚上醒來不見兒子的事說了一遍。
小劉聽后,莫名有點頭痛。
“也就是說,今天下午七點半出門和同學見面,按照平時習慣有可能是去上網,只是今天到點了沒回家。那你們去網吧找了嗎?”
“網吧?沒有!”謝耀祖一拍腦門,拽著王婷妹就往外走,回頭對小劉喊道,“耽誤同志了,我們這就去看看!”
李阿梅看到他們往網吧跑,心里一下就踏實了。
孫子肯定是在打游戲,王婷妹那蠢貨一驚一乍,就會折騰人。她剛剛跑得太快,這會兒回過神才覺得累,干脆就坐在這里不走了。
“小同志,你給我倒杯水,我這口渴得都快冒煙了......”
李阿梅提完要求就開始絮絮叨叨,說王婷妹是怎么把一家子吵醒,急匆匆就跑來報警,說著說著就開始數落起她平時的不好來。
小劉一個頭兩個大,又不能趕走老人家,只盼著兩個家長快點帶著孩子來取消報警。
等了不到一個小時,兩人果然回來了,只是身后沒跟著孩子,讓小劉不由得有些擔心。
“沒找到人?”
“找到了找到了。”
謝耀祖干巴巴地笑著,咽了口唾沫,腆著笑臉給小劉塞煙。
小劉當然不肯接,看了看滿頭大汗的兩人,問道:“孩子人呢?”
“先送回去睡覺了,打了一晚上游戲,怕身體熬壞了。”謝耀祖又咽了咽唾沫,忙轉頭對李阿梅道,“媽,回家吧,別耽誤人家工作。”
李阿梅又指責了幾句悶著不說話的王婷妹,才在兒子的攙扶下走出派出所。
小劉目送他們離去,心里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家長都說孩子找到了,多半是覺得虛報警情有點不自在吧。
“現在的孩子,真是一個比一個不省心。”小劉感慨了一下,握住泡有枸杞大棗的玻璃杯,開始考慮明早下班吃點什么。
一路上,李阿梅的埋怨都沒斷過。
從王婷妹嫁進來接連生下兩個賠錢貨開始,一直說到連親媽的錢都要不到手,直到身邊兩人沉默得有點反常,她才停下絮叨轉頭看了過去。
“耀祖?這是怎么了?”
謝耀祖臉色蒼白,哆哆嗦嗦從褲兜里取出來一張紙,上面是打印出來的一行大字。
謝貴寶在我手上,想要活口就別報警。
李阿梅張著嘴半天沒反應過來,迷茫地看著兒子問道:“什么意思啊這是?”
“媽,貴寶怕是被綁架了。”謝耀祖雙腳發軟,終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家樓下,滿臉驚慌失措。
王婷妹連哭都哭不出來,木然地瞪著遠方,不知道老天爺為什么要這么對她。
李阿梅聽到兒子的話,整顆心開始下沉,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心里竄出一股怒氣,抬起巴掌狠狠扇在王婷妹臉上。
“死愣著干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說!”
王婷妹的腳本來就發軟,被猛地一扇,整個人向墻邊倒去,腦袋砰一聲砸在墻上。
她哼都沒哼出一聲,捂住發木的臉,呆滯地回應道:
“我們去網吧找貴寶,老板說他早就走了,只是有個臉生的學生放了封信在吧臺,說是轉交給貴寶家長。”
網吧老板以為又是學生寫假情書捉弄人,當笑話一樣把信給了他們,他們走出門撕開一看,被里面內容嚇得魂飛魄散。
有人綁架了謝貴寶,還威脅要殺了他,這讓兩口子不敢再和小劉多接觸,趕緊跑去派出所撒了個謊。
“耀,耀祖,我們,我們還是報警吧。”
王婷妹像是才反應過來,情緒一下子激動得難以抑制,狠狠拽住謝耀祖的衣裳,拉著他要往派出所走。
謝耀祖這會兒心虛得要死,在他看來,綁架謝貴寶的人肯定是金鏈漢子沒跑,為的就是威脅他把錢拿出來。
他哪兒敢報警啊,說得好聽是給女兒找婆家,說得不好聽就是買賣人口,他看到警察腳都軟了!
啪——
謝耀祖不想露出恐懼,干脆化為憤怒,伸手扇向王婷妹,這下她兩邊臉頰都腫了個對稱。
“沒看到上面說的嗎?你是想讓我謝家絕后啊!”
王婷妹跌坐在地,嗚嗚咽咽哭起來,幽怨地低聲哭喊:“怎么不把那兩個賠錢貨帶走啊,偏偏帶走我的貴寶,老天爺,為什么總是不開眼吶——”
他們的聲音都不敢放得太大,夜深人靜,小區里一片死寂,只能聽到此起彼伏的蟬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