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意還在染陰山沒下來呢,她回來的消息,宛若一聲炸雷,從天劈下,似乎就是一瞬間的功夫,所有人都知道了。
整個凌霄宗全動了起來。
連家更是傾巢出動,有頭有臉的連家人,包括連意的血親,有一個算一個,和鴻陣涯的任遙飛芙菲等人,全都上了議道峰。
打頭的是連萬山,喜色盎然,眉飛色舞,百年的郁氣,在這一刻,盡皆消散。
言柳看著烏壓壓的一群人,忍不住縮了縮肩膀,他平日最煩人多,若是以往,這時候他必然已經臉黑的不像話了。
然而,今日,他不敢。
一則,師妹回歸是天大的好事,他自己也是難得的喜上眉梢,恨不能親自去接師妹。
從得了信,知道師妹回歸,他已經發了傳信符給師妹,她已然回復,稱自己回宗就是,毋需宗內弟子來回折騰,她又不是沒長腿。
這話說的,和當年一樣,師妹果然是師妹,和鴻陣涯一脈傳承,小時候尚且嬌俏可愛,越大說起話來越直白。
連師妹倒也有嘴甜的時候,但那必須建立在她心情好,或者有求于人之時。
如今,她口氣這么硬,也不知為何剛回來,氣性這么大?
言柳忍不住摸摸下巴,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惹她了嗎?還是在外面受什么委屈了。
畢竟連意失蹤這么多年,他們傳信符也發不出去,心中最大、最強烈的愿望就是連意許是被什么秘境困住了。
畢竟,和連意曾經一道來去的人都知道,師妹身邊跟了個雪刀精靈。
那精靈最是逃跑能手,能帶著人跨越空間。
這恰是支撐所有人相信連意沒死的最后一根支柱。
畢竟,在言柳看來,哪怕是被雪刀精靈倒騰到了虛空之中,憑他連師妹的本事,也能化險為夷,遲早回來。
這不,還真給他想對了,百年而已,師妹已是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二則,言柳掃視了一圈,這兒有很多他惹不起的!
長輩好些個,便是同輩,那也是芙菲師姐這樣的大師姐,再不濟,修為也比他高,他敢說什么嗎?
打頭的,坐在他平日的掌門尊位上的是他師父,前任掌門臨法。
這會子正紅光滿面,同連家那早就藏不住尾巴,在凌霄宗已是公認知道身份的連家老祖宗連萬山開心的暢聊…
一旁是難得微笑著,臉都柔和幾分的任遙飛,還有神針師叔,正和連師妹的母親閑話家常。
芙菲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一點都沒搭理他的意思,只一門心思在鴻陣涯的徒子徒孫上。
時光催人老啊。
那云嬈和鐘錦程也脫了少時頑皮,許是變故和歷練,這些年,尤其是鐘錦程,承襲了她師父的肆意和堅韌心性,卻并沒有連師妹的不喜歡俗世,不喜與人交際的性子。
相反,她是八面玲瓏的很,偏巧又像她師伯芙菲那樣,作風強勢!
把鴻陣涯,甚至宗里難管的刺頭管的服服帖帖。
那云嬈也是,看起來柔弱的很,修為可不低,和鐘錦程配合得當,一個愛唱白臉,一個愛唱紅臉。
每次看到這兩個同時出現,感覺就是妖風陣陣,必是有人要倒霉了!
言柳不想承認,便是他這個掌門師伯,看到這兩個同時出現,心里都有些犯怵。
更別提那些跟她們同輩的小輩了,如今,這兩位已經儼然是同輩之中的領頭羊了!
言柳嘆了口氣,又瞥了那幾乎掛在鐘錦程身上的胖姑娘一眼。
那胖姑娘,年紀還很小,看起來不過十歲左右,可那咕嚕嚕轉的眼睛,足可見,這位可也不是什么善茬。
看起來是個小女孩,她可不憨也不小。
除了鴻陣涯和連家人,誰也不敢把它當孩子看。
這位,自稱叫連拜山。
對,它就是他們宗門那個打磨入門弟子心境的拜山橋器靈。
自百年前,連意擊殺了地心魔后,這一位沒過多久就醒了。
醒來后,就去了連家,還硬要給自己加個姓,要叫連拜山。
加了姓后,她又去了鴻陣涯,自此成了鐘錦程的小尾巴。
如今百年,旁人有多怕云嬈和鐘錦程,就有多怕連拜山。
貪吃貪玩偏偏鬼主意多的很。
眼珠子一轉,就有人要倒霉了。
好在這位和鴻陣涯的諸位一脈相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勉強算是明事理的。
言柳只覺得,這凌霄宗鴻陣涯,往后和之前一樣,都是凌駕于眾峰之上,最卓越的山頭。
無人敢惹。
他言柳也不比他師父臨法硬氣,他的徒兒也是。
且,任師伯那是親師伯,他言柳自小被師父提著耳朵耳提面命,那對于鴻陣涯自上到下,可不就護短的很嗎?
言柳看了一圈,沒一個人搭理他,便是他的徒弟,這會子也和連家人還有鐘錦程他們熱絡的很。
還有連意那些親朋故交,囊括了各種生靈,有人、妖、魔、鬼還有器靈…
還有沒趕來了,怕是已經得到消息,正在敢來的途中。
言柳默默站在一邊,倒是難得沒脾氣了,也罷,不就是因為連師妹說回來先來議道峰嗎?
大家等不及,就先來這邊等著了唄。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凌霄宗就是這么個熱熱鬧鬧的情況,可藤仙連意歸來,豈是小事。
連小輩們都知道輕重,其他宗門和各勢力之中,那些老狐貍們難不成看不透?
凌霄宗這些年,早就是穩穩的廣眉界第一大派,只是這兩代的掌門人都不是囂張銳利的性子,凌霄宗的門風也一如既往的敦厚,謹慎,低調。
因此,凌霄宗為第一宗,便是有宗門心中不服,可對于其他沒有多少利益糾紛,或者差距太大,早就失了競爭之心的宗門或者勢力來說,這么個低調又敦厚的宗門卻是眾望所歸。
更何況,對于普通的修士、弟子乃至妖修,凌霄宗名望都很高。
哪一個勢力、宗門敢惹這樣一個龐然大物?
本以為已是極致,畢竟,在所有人看來,藤仙連意已經死了。
便是凌霄宗不承認,又如何?
他們被打怕了,嘴上不敢說藤仙連意死了,還由著凌霄宗偏要在染陰山建立藤仙齋也就罷了。
畢竟,跟死人計較什么?這死人可不是一般的死人,頭二十年為著她的事,凌霄宗和連家那是跟誰都能翻臉,他們損失不少。
卻沒想到,過了百年,這位真的回來了!
這如何不讓人倏然變色?
凌霄宗有了藤仙連意,那就是如虎添翼。
往后,怕不是什么廣眉界第一宗門了,而是廣眉星域第一宗門了吧!
嫉恨是一回事,不少人陡然發現,當對方強到一定的程度,和他們完全沒有可比性時,這嫉恨和超過對方的雄心都大打折扣,覺得沒意思的很。
他們如今更多的想的是,如何修復和凌霄宗的關系。
促成以后的合作。
畢竟若是凌霄宗越發強大,許是不再拘泥于廣眉界而需要去其他界域發展,他們要求不高,若是有什么好事,漏點兒給他們,也是極好了。
只是,這打好關系該怎么打?
若是能和藤仙連意搭上關系或者是她背后的連家,似乎也不錯…
只是,無論是連家、鴻陣涯還是凌霄宗…
能和連意說得上話的,可都精明的很啊。
難辦…太難辦了!
整個廣眉界突然之間,全動起來了,風起云涌。
這風起云涌似乎還極速的往各界域散去。
連意這里倒是安然。
她在藤仙齋簡單聽馮芮講了一遍她失蹤百年內的事兒。
也算是她問對人了,連意一聽說這馮芮竟然是陳午的弟子,她心中感慨時光不等人,百年光陰,物是人非之時,心中也知,這一位怕不是跟他師父一樣,是密閣弟子吧?
只這話她不問,心中了然即可。
后來,她問什么,那馮芮答得非常酣暢,甚至巨細靡遺,連意便知,她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了。
看馮芮小小年紀,機靈的很,修為也不錯,連意很是欣慰。
到底是故人之徒,著實不錯呢。
卻說這百年局勢,果如連意所想。
地心魔一死,魔物群龍無首,已然潰不成軍。
所以這百年,已是難得的安寧。
只,這安寧的表象之下,并不是沒有憂患。
據馮芮說,百年光景,地心魔余孽都未除盡,隔一陣子,就會從一處冒出新的魔物來。
連意對此心中有數,沒了地心魔,還有始魔元尊,這廣眉星域似乎是一塊始魔元尊必得的執念之地。
想要完全安寧,光死一個地心魔,是不可能的。
說話間,感覺到馮芮似乎欲言又止。
連意也沒追問,許是還有什么難言之隱,她不為難小輩,回到宗門,自是會知道的更清楚。
又問了親朋的近況,大家都好,至少沒有生命危險,連意已是心情愉悅,放下心來。
這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
聽說,這百年間,倒也有五位飛升修士,都是不世出的老怪。
飛升塔回歸,總算讓他們抓住了機會,一飛沖天了。
連意心中對蛋蛋的擔心也算是有了著落。
能順利運轉,回歸本位,蛋蛋也算是歷劫歸來了。
至于說為何這么多修士,都在染陰山,卻是趕巧了。
原本,這兒因為有藤仙齋的關系,便只是凌霄宗以宗門任務的形式,長期派弟子值守于此。
主要是因為,藤仙連意實在太過傳奇,而且藤仙齋有許多連意舊物,之前無人看守,出現過好幾次藤仙齋被擅闖一事。
而且,藤仙連意名聲在外,那一場生死大戰深入人心,以至于后續成了眾多小弟子模仿對象。
青衣、烏發、靈力成線、陣法…
無一不學。
所以,鑒于此,有人認為她是冒充的,也算是情有可原。
這話,馮芮也是委婉的替陳致的沖動解釋緣由了。
連意笑著擺手,她還不至于真的記恨小輩,畢竟教訓也教訓過了。
而其他修士,卻是來歷練的。
自染陰山當年生死交戰后,這里曾經經歷了時空風暴。
時空風暴卷入了周遭和廣眉界相連或者游移的秘境。
秘境卷入,化為碎片,竟然沉降下來,在染陰山這邊又形成了一處禁地。
為了怕其中的時空碎片、秘境碎片等物散逸,傷人。
各陣法大師花了五十年,將這些時空碎片圍在其中。
距離藤仙齋,那一處在染陰山其他山頭之上。
由于染陰山這一塊,原本就是飛升通道掉落之地,少了魔物作祟,染陰山這一塊地界被仙靈氣滋養過五萬多年,算是一塊福地。
不僅靈氣充沛,除了連意和魔聚打的最激烈處,其余地方,許多難長的靈草滋生而出。
甚至因為一位飛升修士選擇在這里飛升,這里還多了一顆長生果樹。
那果子和以前沒有仙靈氣之時,果子長的可不一樣,精神多了。
而那長生果樹也不知有意無意,就落在了那些時空碎片之中。
而且,時空碎片之中,也有靈草,寶貝。
眾宗門都不想放棄。
后來,便商議將此處作為一處弟子歷練之地。
限制元嬰以下弟子可以進入。
不拘泥哪個宗門,散修或者妖修都是可以的。
五年開放一次,一次開放一個月。
這一回連意回來的時間,恰好趕上。
預計還有月余,就要開啟了。
所以染陰山來去之人便多了起來。
他們都是宗門弟子,平素多有交集,是以,左右等待秘境開啟,便等在一處嘮嗑。
沒想到,秘境沒開啟呢,把藤仙連意本尊等了回來。
連意大致知道了情況,自不會為難自家同宗晚輩。
她站起身,扔了一物給馮芮,便招呼幻幻和雪雪,就要回宗門了。
馮芮低頭一看,狂喜,藤仙連意的陣盤,他今天撞大運了。
他低頭拱手,恭送連意。
連意一路飛奔,未隱藏行跡。
行至傳送陣,扔給看守的弟子一塊靈石,便二話不說,鉆入傳送陣中。
一路走來,她知道有太多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復雜、畏懼、驚喜,比比皆是,應有盡有。
她皆不在意,只顧埋頭趕路。
殊不知,哪怕她未顯露一點化神修士的氣勢,只往那一站,便是王者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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