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城王這般變臉,連意并不奇怪。
在連意看來,這才是這件事的正確的打開方式。
本來嘛,大家本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敵,他偏要在開始的時候裝成那般道貌岸然的模樣,實在是惡心誰呢?
這會子這樣,多好。
連意覺得,真是順眼多了!
連意站定在原地,好似毫無所覺,嘴利如刀:
“卞城王?不裝了?我生平最討厭虛偽的人了,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親手撕開虛偽之人的假面!”
語若銀鈴,聲聲震耳,似天真的小仙子一般,卻做著殺人見血的勾當!
“瘋子!”卞城王如吐冰珠,從齒縫間狠狠迸出這兩個字。
他雙手用力一握,下一瞬,周遭是的空間突然出現了裂痕!
裂痕從慢到快,從小變大,似乎要將整個空間撕裂成碎片。
連意微微瞇了瞇眼,暫時未動彈,她冷眼看著空間之中,那裂縫逐漸綿延的無窮無盡…
裂縫所過之處,眼見著連意的一條弱水飛龍和卞城王的魔蛇相斗,裂縫突襲而至,無有幸免,頓時將兩者通通分成了兩半,又同時潰散而去…
卞城王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切,笑的猙獰而意有所指:
“藤妖,本王受過的苦,你一絲一毫都得給我還回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那裂痕終于蔓延到了連意的跟前。
連意身形飄忽,一晃而沒,躲過了那陡然伸過來的裂痕…
“時空法術嗎?果然那都市王和你是一伙兒的。”
都市王差點撕開空間逃跑之事,讓連意印象深刻。
這世上,又不是只有溯源會時空法術。
他只是其中最優秀的那一個而已。
雖然以連意淺薄的對時空之術的理解,連意怎么看都覺得只要是時空法術都會和溯源搭上關系。
但,這又如何呢?
她不至于為了這般淺薄的關系就心緒波動。
撇開她認錯了,感覺錯了這事不談。
這種程度的相似在連意看來,就跟不同的陣法師弄出的陣法,同一類的陣法,總有相似之處一樣。
具有普適性。
再者,按照連意的理解,溯源應該算是廣眉星域的修煉時空術的祖師人物,甚至創建了溯源派。
至于溯源派的修士有沒有在那一次飛升通道斷裂后,存活下來,連意更不知道了。
便是傳給卞城王時空術的是溯源派的后人連意也并不覺得有什么。
連意一邊在空間裂縫里翻騰,機敏的左絀右支,意圖在越發細小的空間之中,能夠包容下自己的身子,而不至于退無可退!
不過,她心中卻是明白,隨著這些空間裂縫裂紋的進一步擴大,之后想要一席之地的可能會越來越小!
嘴上自然還是輸人不輸陣的,更何況,這還早著呢,怎么就輸了?
她繼續頗為犀利的道:
“卞城王,都市王伏擊于我,莫不是經過你的授意?”
“果然,他就是你的擋箭牌,你才是后面那一條真正的大魚吧!”
卞城王此時站定在原處,臉色比之剛剛的鐵青要好了不少。
他如今就像一個穩坐釣魚臺的看客,冷眼旁觀著連意在其中折騰,坐等收取漁翁之利。
聽到連意的話,他的臉有一閃而逝的僵硬,不過,轉瞬他就閉上了眼。
不過是垂死之人的垂死掙扎,說了什么又能如何?
便是洞察了真相又能如何?
反正這場中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所有的一切會跟著連意一起隕滅。
若說這一場對戰之中,卞城王擔憂連意有幫手,畢竟窺天和轉輪王實力都不容小覷。
可是,他一路而來,無論是窺天,還是轉輪王他都沒瞧見。
他心中不僅冷笑,真不愧是藤仙連意,和前世一般蠢鈍,將友情看的比天還重。
自己在幽冥界自身難保之際,她尚且想著跟她一起來的九星連珠的伙伴們!
硬是再打聽到消息,確定他們都有轉世之機后,她才肯放心的投胎轉世而去!
明明九星連珠之中,他們八人得她安排,都獲得了那難得的轉世之機,最后沒著落的只有她自己。
她可倒好,還心心念念的關心別人,這不是蠢鈍是什么?
現在還是如此,她為何不讓轉輪王和窺天參與,許是怕那兩個“臟”了手吧。
說到底,他卞城王和轉輪王還有窺天同為“仙界”的仙官,互相殘殺,到時候無論是轉輪王還是窺天很可能會被有心之人捏住攻訐的把柄?
真是蠢到極致。
朋友?有自己的命重要嗎?
還是過于自信了?
不過,既然那轉輪王和窺天都沒來,他更不怕了。
現在便是想來,也來不及了。
他早就在外圍布了絕殺之陣,其中,被他種下了火種:仙人碎。
當年,古韻手上的那一顆仙人碎火種在抽釜陣和畫地為牢陣中不知所蹤,這事一直讓卞城王心疼不已。
世間,也僅僅只有兩顆仙人碎啊,其中一顆就這么輕易沒了?
卞城王自然知道這事和連意脫不了關系,不過,想到此,他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忽然露出一絲陰邪的微笑。
這事可以暫且按下不表,他也沒興趣知道為何仙人碎對藤仙連意沒用。
她本就不能以常理論斷。
他只要知道,仙人碎對于無論是轉輪王還是窺天,都有絕殺的克制作用,便夠了。
想當年,仙魔大戰,窺天差點被仙人碎噬殺,這事可是地心魔親眼所見。
而轉輪王,卞城王眼中閃過輕蔑,鬼修屬陰,別說被仙人碎碰到,哪怕靠近一丈之地,估摸著就渾身難受,全身都會被灼傷吧!
卞城王越想越覺得心中安定,他獰笑著看了看場中那越來越大的裂縫,逐漸的,連意能倒騰的空間越來越小。
如今的情勢,他已經穩操勝券了!
藤仙連意,只有面對過才知道,也不過如此啊。
而場中的連意,眼見著最后一塊本來勉強可以容納下她全部身子的空間,突然被不知從斜后方哪一處無聲無息蔓延而來的一個大裂痕就橫亙破壞了!
她耳朵微動,身體以極扭曲的姿勢,險險避過這一切。
裂痕之可怕,在于它沒有方向,它想怎么裂開就怎么裂開,想往哪邊就往哪邊,想裂多大就裂多大,讓人猝不及防。
若是不小心招惹了,那就是萬劫不復。
人力自然是沒法抵御空間撕扯之力的。
可是,真的如此嗎?
連意看了看還在攪殺扭打的飛龍和魔蛇,空間裂來裂去,可是為何,除了剛開始,空間陡然裂開之時,被那裂縫吞噬掉了一條魔蛇和弱水飛龍,其余的魔蛇和飛龍纏斗在當下,那裂縫跟長了眼睛一般,每次都避開纏斗的地界。
連意又看了一眼擁有著一方“凈土”,閑適的待在一旁,似乎在想著什么,又似乎在冷眼旁觀的卞城王,她不由的冷笑不止。
怎么可能真的沒有規律?!
既然是渾水,自然大家一起下去比較舒服!
連意微微彎了彎唇,突兀的朗聲道:
“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會子該輪到我了。”
身形飄忽,下一瞬,只見虛空之中,細長的綠藤忽然一閃。
卞城王愣了一下,心中升起不妙預感年頭之際,那綠藤已然跨過了中間的裂縫,來到了他的面前。
一抬頭,飽含著赫赫雷力的雙掌擦著他的臉就過去了,轉輪王臉色鐵青,咬牙切齒:
“你怎么敢?”
居然敢跟他近身交戰。
若不是他反應快,這會子怕是頭都被削掉了!
修為懸殊之下,近身交戰,一般都對修為相對偏弱的那一方不利。
畢竟,若是相隔較遠,憑借著一些密術或者速度,修為偏弱之人還有逃跑的可能。
但是近身,那就是實打實的實力比拼了。
究竟是自高自大還是不知者無畏?
連意臉色淡然,雙掌滿滿的雷力氤氳,全身像是浴雷而出。
她欺身上前,全身零散著數十枚飄舞的葉片,只葉片之上,湛藍冰冷的鋒銳之氣,隨著連意的動作,將卞城王的氣勢一下子逼了回去。
“我怎么不敢,我還有更敢的,卞城王大可以試試。”
語氣冷然,稀松平常般,卻透著絲絲縷縷不間斷的殺機。
卞城王全身黑氣彌漫,和連意在方寸之地,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遠處,受到黑霧彌漫的陣法相隔,落入眾鬼視野之中,只能看見五彩斑斕之色和黑氣不停的交雜對撞。
它們一下子纏在一處,就見黑氣似乎騎在了五彩之氣之上。
一下子,那五彩之氣又突然冒了頭,把黑氣狠狠踩在腳下…
原本,那黑氣和五彩之氣還勢均力敵來著,似乎隱隱有超過五彩之氣氣勢的感覺。
但很快的,大家就看出來了,那五彩斑斕之氣實在不容小覷,它成長很快,先是后來居上,最后更是徹底碾壓了黑氣。
連意湊近卞城王,一掌接著一掌,像是永遠不知疲累。
那些葉片伺機而動,連意周身好似有無形的邊界一般。
只要卞城王的黑氣越雷池半步,那些葉片便會迅猛的撲上去,將那些黑氣切割的七零八落。
化神之上的近身作戰,自然普通不了。
便是有人在陣法之中觀看,怕是化神之下的人壓根也看不清其中發生了什么。
靈氣和法術的對撞,碰擦,只眨眼瞬間,就經歷了數千回合,兩人似不知疲倦,誓要將其中一方斗倒下才好。
卞城王越打越心驚肉跳,他沒想到,連意能這么快看破這空間裂縫的端倪。
甚至還膽大包天的直接越過空間裂縫,欺身到了他的面前。
越打,他內心深處震顫的越發厲害。
哪怕嘴上永遠不可能承認,但內處總有個聲音在告訴他,藤仙連意的過人之處許是他還沒有看清楚。
許是藤仙連意,可怕之處不僅是她宛若打不死般,或者是因為自身帶有雷力,天正對魔具有克制之效。
她最可怕之處,可能是她極速成長的變通和汲取教訓之力。
只要之前踩過的坑,她絕不會踩第二次。
明明百招之前,某一招還接的有點吃力,百招之后,同樣的招數,她已經接的游刃有余,還能狠狠的打回來…
一兩次也就罷了,次次如此,卞城王自然越打越心驚。
且,如此對壘,她似乎一點力竭的跡象都沒有,而反觀他自己,他心中再清楚不過,由于連意一身充沛雷靈氣的克制,他的精純魔氣消耗極快,按照這種消耗速度,不用過多久,他可能就會敗了。
當然,他心中還覺得,連意也是硬撐罷了,一個化神修士而已,自身便是靈氣充沛,還能充沛過他去?
再者,此地是什么地界,那是幽冥界,本來靈氣就帶著陰森之氣,連意作為生魂,想從外界獲取,還得加以轉化,實在是麻煩的很。
按常理論,她力竭之際,應該比他快才是。
手中動作不停,卞城王心中兩種聲音卻仿若吵架一般,誰也說服不了誰。
明明他手中砝碼多于連意,可是,卞城王就是越打越感覺到焦躁。
甚至,他隱隱覺得不妙,那肩膀之處被連意偷襲的傷口,不知何時,竟然又再次崩裂開來。
炙熱的灼燒之感又滲了出來,且比之剛剛,不知是哪里不對,竟然更加的灼痛難忍,絲絲縷縷,針刺一般,就著傷口,往身體深處而去。
卞城王牙關緊咬,如今一個小小的傷口,便如此難以痊愈,他怎能任由那玩意兒再鉆進他身體深處去。
當下,分心一二,聚攏了一些魔氣往那一處去,就要把那不知名的東西往外推擠。
豈料,明明是不著痕跡之事,那奸詐的藤妖卻是立刻便感知到了。
雙掌連拍而來,化成重重掌影,自帶雷氣,排山倒海般,將他挾裹在其中。
卞城王眼神如刀如箭,宛若要將連意劈成千萬片般忘了過來。
卻是下一刻,一口心頭血哽上喉間,為何連意看起來卻是越戰越勇,甚至臉上隱隱帶著光華!
他已然覺得不妙,就見感知到他的目光的連意也望了過來,傲然而立,似那嚴寒之下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寒梅!
欺霜賽雪,確實讓人不敢忽視。
她傲然微笑,對著他咧開森森白牙,道:
“卞城王,我許多年沒有打的如此酣暢淋漓了,你別停手啊,咱們繼續!”
卞城王:“…”
藤妖怕不是有什么大病,投胎的時候把腦子砸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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