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生死簿,連意有些牙酸,那也是個性格古怪的神器。
繞來繞去,她也沒能繞過它去。
早知道,她有這么一天要求著它,她當年當鬼魂的時候,便是再不想跟它打交道,她也會克服對它的恐懼,和它好好拉扯拉扯關系。
也不至于到了如今這時候臨時抱佛腳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攀上人家。
悔不當初,真是悔不當初啊!
希望生死簿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記著她當年為著轉世和九星連珠九人之事,偷偷翻閱它的舊事了。
她瞅著轉輪王在生死簿面前似乎面子也不夠大,連意能想到的,在生死簿面前面子夠大的就剩下窺天了!
畢竟同為神器,地位相當!
可是,窺天啊…
嘶,連意想到它,只覺得頭更疼!
也不知道窺天能不能給她這個面子,她瞅著它和生死簿也有點仇怨來著。
而能在窺天面前說上話的老祖宗還在凌霄宗?!
這是天要亡她嗎?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身邊一群跟她脾性相投的人物,個個都不是好招惹的,每個都個性十足,想讓他們做自己不甘愿的事,她可沒這個本事。
莫不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難道在旁人眼里也是這般模樣?
連意甩甩頭,不想在想這種無解的問題。
難搞就難搞唄。
難搞總比好欺負要強多了。
她連意寧可做那讓人聞風喪膽之人,也不做一個誰都敢踩一腳,隨便欺負都能欺負到她身邊人身上之人!
甭管結果如何,她打定主意了,窺天要是不同意,她就是耍賴,也得讓它同意了這事!
這許多年,孫成是少有的氣的她心肝脾肺腎俱疼的人,真是好本事。
幻幻珍而重之的接過儲物袋,它知道此事事關重大,連意又將話說到這份上,自然是不會推脫的。
“那我現在就啟程,放心吧,小意,以我的速度,一月的光景便能將此事辦妥當,有什么情況,咱們用傳信符便是。”
又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連意:“小意,剛剛那風卷是怎么回事?”
它始終記得連意此時的狀態,忍不住擔憂。
接下來有一陣,它都不能在小意身邊了,它就怕她急火攻心,萬一提前引來雷劫…
小意和一般的藤妖可不一樣,許是被雷劈過的原因,她雖然底子是平和的,但若是惹惱了,火爆起來也跟炸雷差不多。
連意自身知道自身,也懂得幻幻的擔心,相伴多年,平日斗嘴歸斗嘴,但也比誰都關心對方的平安。
聽幻幻一提,她認真的尋思了一會兒,記憶深處倒是隱約有周身纏繞風卷的印象,她道:“該是心緒起伏引起的靈氣波動!”
她如今的修為像是已經滿溢又沸騰不休的水,心緒起伏引起心境變化,會帶動靈氣波動,當時那種情況下,很可能就引起了靈氣外溢。
她那時候整個心神沉入,便沒能及時控制。
如今,并未有任何不適。
幻幻點點頭,煽動翅膀,便要走了。
連意起身送行:“一路注意安全!”
這是幻幻頭一次離了她辦這般重要的事,連意心里也有些不習慣和擔憂。
不過,她自來知道,徒兒也好,靈寵也罷,都有自己的人生和使命。
遲早都會離開她的。
是以,只是一瞬的感傷便被她拋開了去了。
修士哪有這些黏糊纏綿,太黏膩了,她可受不了。
榕娘也跟著揮著枝椏和幻幻告別:“再見吖,幻幻!”
幻幻朝連意和榕娘揮了揮翅膀,臨走了還不滿的撇嘴:
“這雙巳界太落后了,連個傳送陣都沒有,這次回去,若是看見白前輩,我肯定要跟他提意見的!”
話落,那蝴蝶兒已然消失不見,只撒下一串晶亮的粉末。
連意重新坐回枝椏上,有些怔然。
榕娘見她一動不動,似乎情緒有些低弱,有些擔憂的問:
“姥姥,你是還有什么難事沒解決,所以不高興嗎?”
在它單純的想法中,姥姥已經派出了幻幻,自己又那么厲害。
這些日子,它真是長了見識,從未想過那些腦袋后面有黑影子的人,那些令它遠遠的看一眼就瑟瑟發抖的人,感覺姥姥就隨便動了動手指頭,他們跟紙糊的一樣,就都死了。
這般厲害的姥姥,還有這般厲害的幻幻,榕娘不覺得這天下有什么擺不平的事兒。
連意搖搖頭,拍拍榕娘的枝干,笑道:
“怎么會,不過是在想,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罷了。”
溯源遭遇危險,她是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的。
但沉湎于情緒中從來不是她連意會做之事。
只是夜風習習,溫馨靜謐,她想縱容自己一兩分罷了。
榕娘提起了這事,她就立刻從那種情緒中抽身了。
樹影沙沙,榕娘頓了頓,語調歡快道:“對了,我還沒有恭喜姥姥。”
似乎見連意不解的看過來,榕娘趕緊道:“我聞到了您身上木汁兒的香氣了,您現在有木汁兒啦!”
榕娘的本意很單純,便是連意那么說了,它還是察覺到了連意的興致不高。
不過是見連意如此低弱,想要令她開心開心。
何況,這確實是一件大喜事。
榕娘也知自己這一位恩人姥姥遭遇了大變故,已經不再是純粹的藤妖了。
再次擁有了木汁兒是一件大好事。
木汁兒是純種的植物精怪才能擁有的獨一無二的寶貝。
連意重新擁有,等于失而復得,也代表著她如今無限的接近于前世的自己,成為了真正的藤妖。
榕娘是真心開心連意有這樣的一天的。
其實,它倒是未發現今生的姥姥和前世的姥姥有什么不同,若不是連意閑聊的時候并不避諱自己的身世,說起了一二,它真沒發現姥姥居然轉過世了?!
起初,它認出姥姥也是因為姥姥身上那熟悉的木汁兒的味道。
雖說那時候,它還覺得奇怪,為何姥姥身上木汁兒氣息淺淡,像是剛醒靈的小精怪,木心尚且稚嫩,木汁兒才那么少!
姥姥明明是積年的大妖了,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情況。
雖然覺得詫異又想不出緣由,但那會子榕娘卻確定自己絕不會認錯連意。
只因為,連意的木汁兒可是它的根本,助它踏入仙途的!
從本質上來說,已經和它血脈相連了。
便是榕娘五感并不突出敏銳,但唯有連意的木汁兒,哪怕隔著很長的距離,它也能精準的捕捉到。
如今,姥姥身上木汁兒的味道越發濃郁,證明該是那些木汁兒越來越多,已經到了除了自用,有多余的能夠泌出的程度了。
卻沒想到它這句話卻一石驚起千層浪。
連意立刻一慌,下意識的就內視丹田。
好巧不巧,吸收了鳳凰石,正在酣睡的蛋蛋就這時候,忽然極為大力的翻了個身,看上去有那么點氣勢洶洶的意味!
連意:“…”
這家伙到底是聽到沒聽到。
蛋蛋玄乎的很,便是有時候連意覺得它明明在睡覺,可是許多事它偏偏又能知道。
這要是令它知道自己已經有了木汁兒,還不得反了天。
每日就坐在她的丹田中,跟要債一樣,日日跟她喋喋不休了?!
她盯著榕娘,目光灼灼:“這事你怎么知道的?”
她自上回醒來,便發現自己有了些異樣,便是元嬰其上的三片嫩葉中慢慢開始沁出了些與往日不一樣的汁液。
她便是今生已經沒有木汁兒了,但總不會連木汁兒都認不出來了。
只是數量很少,時有時無,她也沒覺得有什么,便將此事放心里了,倒也不急,總想著等些時候再看看。
畢竟,她如今連個木心都沒有,這木汁兒連個源頭都沒有,它們怎么來的,她也說不清。
總歸,她的身體沒異樣,有木汁兒自然不會是什么壞事。
這也是幻幻和蛋蛋吵著跟她要木汁兒,她未拒絕的原因。
并不是它倆認為的她要去乙火界找大椿要,或者是和剛認識的榕娘要,而是興許她自己就能自己分泌了!
因這事還不夠穩妥,也屬于她個人的小秘密,她自然不會說出去。
只沒想到,居然還有個看得明白的!
真是意料之外,石破天驚啊!
剛問完榕娘,連意便覺得自己是傻了。
這還用問嘛?
她立刻就想起榕娘的過往,是得她前世的木汁兒,才得以醒靈,一路修煉到了今天。
嚴格說起來,榕娘對于已經深入它骨髓的她連意的木汁兒再熟悉不過了。
想到當日,它一眼認出她來,她倒是忽略了,原來榕娘是通過木汁兒認出她來的。
她就說嘛,便是她和前世長相一模一樣,可是植物精怪哪里懂得看人的臉,都是聞氣味的好么!
再說,她和榕娘只是一面之緣,又不是和大椿那般,那么長久的交情,便是精怪類記性都好得很。
但那會子榕娘可是在還未醒靈的時候得她饋贈,如何就能記得她了?!
如此,今日倒是有了解答。
只忽然間,連意又想到另一件事,她連忙追問:
“榕娘,這么說,我如今這木汁兒和前世沒區別?”
榕娘被唬了一跳,原本就蒼老嘶啞的聲音這會子像是氣都接續不上了,它顫顫道:
“姥…姥,您…您不知道嗎?”
姥姥的眼神太可怕了,忽然幽幽的發著綠光,像是要把它吃了。
連意這下得到了確認,卻深思起來。
這代表什么?
她重新擁有了前世一樣的木汁兒。
失而復得。
代表她重新回到了原本的屬于藤仙連意的那個軌道上去了。
她還是藤仙連意。
得此結論,連意并未有什么情緒起伏,她早已接受了自己是自己。
重新擁有原本就是屬于自己的一切,她能有什么激動的。
不過是將前世戛然而止的那一生,重新接上了。
何其有幸,她感激前世自己的大膽、肆意和不認命!
縱使付出了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艱難,才有了今生這個機會,但一切是值得的。
天道酬勤,她終究有機會彌補遺憾和不足!
連意只覺得胸臆中一點清明,舒朗豪情!
真好啊!
她又拍拍榕娘,朗聲大笑:“謝謝你,榕娘!”
榕娘:“…”就不明白姥姥這一下一下的,到底是什么回事。
它似乎總是跟不上姥姥想事情的速度。
真不愧是姥姥啊!
可能大人物就是跟它們這般的普通精怪不大一樣。
又突然,連意又不笑了,扭頭道:“對了,榕娘,這事你還跟誰說過?跟幻幻說過沒有?”
連意倒是忘了,她家的討債鬼不止一個!
榕娘連忙擺動枝條:“都沒有,誰也沒說!”
它原本倒是想和幻幻說的,沒想到姥姥這邊發生異變,又把幻幻派出去干活兒了。
它也就沒機會說了。
看姥姥的意思,似乎不想讓幻幻知道?
果然,就見連意緩了神色,對它道:
“這事你就當不知道,別和任何人說,也休要再提起了,幻幻那兒也別說,時機未到,等到時候,我自會告訴它們的!”
榕娘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
它也不是多想的性子,也想不明白什么時機,榕娘不懂這些,反正聽姥姥的話就對了。
連意滿意了,站起身和榕娘告別:“我馬上就準備動身去岐山國了,這陣子,榕娘你要好生照顧好自己!”
“等我忙完了,過陣子就來接你。”
原本,連意自然是準備再等幾天,等白凡有消息了再動彈。
反正于她來說,再等幾日,她還是等得起的。
她相信白家,以白家的厲害,在段沛那兒攻個缺口找個破綻啥的,不說很容易,那也比旁人容易的多。
可如今不是有了溯源的事兒嗎?
連意坐不住了。
反正這岐山國是必去的,她就任性一回,早點去,也多了解了解段家。
不過,她也不是任性到底的,她準備走的時候,就給白凡傳信,等到白凡收到信再回信,那她反正已經出發了。
白凡讓她回來,她也不會聽的。
連意知道白凡的性子,她偶爾胡鬧,白凡都是縱容的。
以白家之能,便是一個“出世”的家族,也是有這個能力包容她的。
她甩甩頭,不自覺的就露出了點痞氣,沒辦法,誰讓她是被偏愛的那一個。
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說的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