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窺天的要求,連意還是答應了。
窺天乃神器,雖然平日里嘻嘻哈哈不著調,但自有神器傲骨。
它在連家生活多年,不僅老祖宗相信它,連意也是信任它的。
雖說確實不大靠譜,跳下仙界這種事,也只有它敢這么做。
見連意答應了,窺天表情卻有些復雜,似松了口氣又似高興,但雙眸發亮,又似下定了決心。
連意原本想等伯祖他們回來,聽聽掌門師叔和言柳師兄是怎么和他們商量的事兒。
結果,還沒等到人,連意倒是又接到了言柳師兄的傳信,讓她去議道峰。
得,她又緊趕慢趕的去了議道峰。
去的時候,恰好,連外也和她差不多時間到了門口。
連意就聽見整個廳里吵成了一鍋粥。
見連意和連外站在門口,廳里瞬間安靜下來。
臨法掌門貌似也很頭疼,他趕緊朝連意和連外招招手,道:“你倆快來,把這一次的事情好好再跟他們敘述一遍,尤其是你,連意,是怎么發現仙界對咱們眉昆界有惡意這事細細說!”
連意頓時了然,這事便是她自己都實難接受,讓大家接受這事,確實挺難。
這惡意若是真的存在,那大家還飛不飛升了。
畢生志愿轉頭空。
那這輩子算什么呢?
無望的未來更加可怕和難以面對。
連意默默走過去,一眼看過去,大家的面色都不好。
好點兒的也是面無表情,要不然就是一臉的喪氣,脾氣不好的,臉更是青的青,黑的黑!
連意心說,這虧得是自家宗門,有師父師叔還有連家幫她鎮著,否則估計會有人跳起來罵她妖言惑眾了!
她倒是鎮定,垂下眼眸,也不看大家,只和連外有條不紊的把自己遭遇的情況說了一遍。
包括她是如何猜到這些的心路歷程,說的詳詳細細,無有一絲隱瞞。
至于大家嗡嗡的嘈雜聲、問話聲、討論聲,她都當做沒聽見。
不解釋、不隱瞞。
信或者不信,全靠他們自己判斷了。
都至少是宗門的元嬰修士了,難不成這都判斷不了。
說完了話,她和連外對視一眼,先朝臨法和言柳拱拱手,然后對著大家拱拱手,人便率先步出了大廳。
將那一切置之腦后去了。
站在議道峰巔,連意長長舒了口氣,今日發生的這一切她完全能夠理解。
可還是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郁氣涌上心頭,甚至隱隱有那么點不可控之感。
她不無悲觀的想:廣眉星域只有在陣痛之后,才能走出去。
大家還是成長的太慢了。
連外和她站在一處,哪里知道連意這一剎那的百轉千回的思緒,他倒是一如既往的樂觀,還拍拍連意的肩膀:
“這事讓掌門師叔和言柳師兄發愁去好了。”
“他們必是能叫密閣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來佐證我們說的話的,到時候有些人就沒話說嘍!”
凡事都要講究證據。
證據擺出來,不管多么難以接受,都得接受。
就像飛升塔消失一事。
起先大家也難以接受啊,如今還不都接受了!
在繼續尋找飛升塔的同時,大家這些年也確實在籌謀去染陰山結界中瞧瞧一事。
地心魔是其一。
其二卻是妄想了。
這不是聽說飛升通道斷裂后,落在了染陰山結界之中,大家都想看看那飛升通道到底是什么樣的,能不能重新復刻一個?
聽說,現在修士聯盟瘋魔了一般,都在研究這事。
這也是真敢想。
連外對此非常嗤之以鼻。
要他說,修復飛升通道聽起來都比復刻飛升通道來的靠譜。
他還和連意抱怨過:
“好在咱們凌霄宗沒有這些無腦修士,想什么呢,飛升通道是想復刻就能復刻的?若是能,當年那些古修士要比如今的厲害多了吧,人家還那么苦苦等待飛升塔干什么?”
連意當時嘆息一聲,心說也是。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誰讓大家都時運不濟,投生在了眉昆界如此多事之秋的時候。
只能說,各安天命,各自安好。
她心中一動,倒是被連外的話和態度有些點醒了。
她自這次從虹河下面醒來,嘴上雖然說不急不急,但行動上似乎有些著急了。
這般反而打亂了她自己的節奏,一不小心就容易忙中出亂,很可能就被敵人鉆了空子。
老祖宗剛才勉勵她的話也在耳邊想起,對啊,她又不是沒人支持她,相信她。
其他人為何,是其他人的事?還不許人家有異議了?
她壓了壓自己起伏的心境,冷不丁對連外道:
“我去內九十九峰閉關了,莫要打擾我。若是七日后我未出關,你就來拽一下我門口的鈴鐺便是了。”
沒等連外再說話,她人已經在議道峰山下了!
徒留下連外一臉愕然,什么情況?
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半晌,沒想明白,搖搖頭,嘆了口氣,扭頭回青囊峰忙活去了。
師父化神,他這兒的事怕是不眠不休三天三夜都忙不完吶。
連意直接去了九十九峰,未打擾到任何人,直接進了內室。
開始修煉。
心境起伏不休,證明她的心境和修為并不能完全匹配,多是因為修為增長太快而心境有些跟不上。
她自醒來確實就馬不停蹄的趕路,連穩定境界都沒做。
連意估摸著掌門和宗內的元嬰修士還有的掰扯。
在事情沒掰扯出來之前,她估計想走也是徒勞,倒不如趁此時間沉淀一下自己。
坐在自己一手改造的內九十九峰的修煉室內。
連意先是閉著眼睛,慢慢將自己沉下去。
然后,以緩和柔軟的方式驅逐著腦海中的想法,讓自己不聽不看不聞不思。
逐漸的,那些腦中連綿不絕的想法逐漸消失了,連意的世界里是一片靜謐而蓬勃的綠意。
她在這一片綠意之中徜徉開來,自己好似已然舒展成了一片嫩葉。
在這片綠意之中無憂無慮的生活著。
也不知道幾個大周天以后,她只覺得心靈無比的寧靜起來。
安靜、潺潺不休的靈氣包裹住她,她仿佛已經和它們融為了一體。
到了最后,她自己都已經分不清,究竟她是不是已經成為了這一片綠意。
此后,她緩緩的睜開眼睛,站起身,恍若一晃間,人就已經到了虹河之中。
她投身虹河,任由虹河中的仙靈氣沖刷著她。
待她再次睜眼,她發現自己已然變成了一株細藤。
她倒是沒有急著變回人形,這種姿態讓她覺得舒服。
她先是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經脈,覺得它們淬煉的比之之前第一次下虹河,似乎整個玉色更加透亮了。
輕輕一動,便能感覺到蓬勃又源源不斷的靈氣在周身游走。
蛋蛋靠在連意的元嬰身上,沒骨頭一般,非常自信的表示:
“我早說了,你不用擔心你的經脈的情況,有我出馬,保證你現在比古修士的經脈還要厲害,如你這般的,這會子便是沖擊化神,也完全能抗住化神雷劫!”
連意似笑非笑的睨它一眼,然后就忍不住刺它了:“哦?你怎么知道古修士的情況的?”
果然,這廝立馬鋸嘴葫蘆一般不敢說話了,它打了個哈欠,就靠在她的元嬰上,開始裝死。
連意“哼”了一聲,到底沒有窮追猛打蛋蛋的意思。
就是這家伙太煩了。
它說的話,只能聽個五分。
且不說她沒能力如今就能引動化神雷劫,便是能,估計也是被劈死的份!
蛋蛋若是有它自己說的那么能干,當時說了那么多廢話,差點讓連意活生生的被吵的死不瞑目。
怎么沒告訴她,她心境已經不太夠得上自個兒修為一事。
若不是她敏銳,及時打磨心境,消解戾氣,許是就要成了心魔了。
就知道吹噓自己多厲害,她忙著打磨心境之時,沒空拘著它了,它就趁機溜出來了,一直喋喋不休到現在,她都聽煩了。
如今,心境打磨完畢,一身輕松,她也在這打磨之中找回了自己的初心。
連意浮在虹河上,抬頭望天,都覺得天藍水碧,開朗的很。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下一盤算,今日已經是第十日了,七日已過。
也不知道連外夠不夠機靈,她不在洞府這事會不會鬧得滿宗皆知。
這事委實也怪不了她。
她打磨心境之時,整個人是冥思放空的狀態,對外界無知無覺。
就說她來虹河吧,她腦海中也是絲毫沒有印象的,完全屈從于本能。
可能就是在某一時,她覺得虹河對她有好處,所以就跑來了。
之所以讓連外叫她,是因為那鈴鐺連著她洞府中的蒲團,鈴鐺搖動,她的蒲團會跟著動,有了外界是推動,她也能醒來。
她怕自己時間花的過長,誤了事。
誰能想到她自己跑出來了呢?
連意嘆口氣,只能祈禱連外聰明點兒。
也不敢耽擱了,一株細藤從虹河中探出頭來。
黑芝麻般大小的眼睛和臨法掌門帶著的一群人對個正著。
一旁的三呆一臉驚恐的“呦”了一聲,那聲音里滿滿都是控訴。
伴隨著連萬山玩味的一聲“噗嗤”。
連意心涼了半截。
啊呀,糟糕,被發現了。
連意眨眨眼,剛剛光顧著想事情,又是在自家宗門里,她壓根沒有防備。
豈料,就是這么巧,掌門師叔怎么帶著一群人來了!
她是藤妖不假,可是不代表,她喜歡被一群人圍觀本體!
她晃了一下,化成人形,臉已經冷成冰坨子,好在話還能說利索:“師叔怎么來了?”
臨法清咳兩聲,也很尷尬:“咳咳,那個你不是說虹河下面或許有路嗎?一直找你不見,便帶著人來瞧瞧。”
他指指身后:“這些都是宗里選出來的修煉過念力的筑基及以上修士…”
氣氛貌似還是很尷尬。
臨法又指指連萬山,“…上回你不是來過虹河一次,聽說是…你家曾祖在這附近找到你的,就過來看看。”
沒想到這么巧。
早知道這樣,他就不來了。
臨法裝作啥也不知道,笑道:“既然你在,就跟大家說說,這通道具體要怎么下去吧。”
連意忍了忍,心知掌門師叔是無辜的,她不能遷怒他。
遂,表情僵硬的點點頭對臨法拱手應是。
卻在轉身之際,狠狠瞪了連外一眼。
老祖宗她是不敢瞪了,可是連外,哼,果然是個笨蛋,她不過失蹤那么幾天,這點謊都圓不起來嗎?
連外極力繃住自己,他怕他但凡露出點笑意會被連意揍死。
這怎么能怪他呢。
她自己和他約了時間,結果他如約而至,發現洞府沒人,怎么可能不驚訝。
在找了連意一圈無果,發傳信符如石沉大海,沒有回應后,連外怎能不擔心呢?
頭一個反應就是連意被人擄了?
連意如今名氣太大,很可能有些潛在的仇人,真的恨她入骨,擄走她是可能的。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能擄走連意的得是什么人啊?
連意自己都是個元后修士,還是個戰力超群的。
能擄走連意的至少是化神吧?!
這怎么得了?事情大發了。
連外哪里敢隱瞞,他便告訴了連家和鴻陣涯,請大家幫忙一起找人。
結果,這事就被在鴻陣涯的臨法知道了。
然后,全宗門都開始找她。
密閣差點沒忙昏過去。
畢竟這會子因為神針仙子化神典禮一事,宗內外來人本就多,找人難度陡然增大數倍。
還有便是密閣接到的命令,務必尋找出關于仙界是否攝取過廣眉星域念力的痕跡和密檔。
凡是做過之事,必會留下痕跡。
便是仙界,也不例外。
密閣在眉昆界盤根錯節,自有渠道,只可惜畢竟年代久遠,尋找起來也非常麻煩。
恰巧,這兩件事都和連意有關。
莫說背后,已經焦頭爛額的許義大約已經吐槽連意的不行了。
是以,今日,除了連萬山不怕連意冷成冰塊的臉,許義也在這兒,是笑的最開心的。
連外可沒有許義的膽量,只能縮著,只恨自己沒有連意的功力,縮成個小藤子。
連意心中憋氣不已,又沒法發作。
還是臨法,機智的找到了另一個話題,才把如今尷尬的局面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