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微堂的人只覺得今日特別的漫長,先是新進門的少夫人唱了一出驚世駭俗的大戲。再是老夫人冷言弄哭了新進門的貴妾,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淚,我見猶憐。接下來就是老夫人與少將軍的促膝長談,這都連晌午都過了一半了,也不見傳中飯。
屋內氣氛有些凝重,老夫人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說道:“這世上之人誰沒有委屈的時候,正是覺得你委屈,剛才又將道理對你說了一遍。正是覺得你委屈,我昨日才會縱容你。她不也委屈嘛!剛才那一下子,可見不是個好對付的。可是眼下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得靠銀子來擺平,你不哄著她,哪有那么容易到手。”
老夫人說完,嘆了口氣,又接著說:“我是什么樣的出身,如今卻要拿出這樣的手段來,為的是什么?我明白,你也明白。我不后悔,為了日后見了國公爺能直得起身子板,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最后幾乎變成呢喃,但是吐字異常清晰。
秦道川覺得手掌有些濕,低頭一看,指甲把手掌掐出血了。
望著手里的血,他似乎回到了戰場上,自己滿手的鮮血,一滴滴地落在了雪地上,堅硬的土疙瘩和著冰雪,他阻止了旁人的相助,親手將埋在里面的尸首一點點挖出來,卻怎么也找不到尸首的右臂,他發瘋似的挖,旁邊的人攔都攔不住。。。那是他的父親,以前的國公府世子,意氣風發的常勝將軍,就那樣埋在了北地的荒野里。
秦道川抬起頭說:“祖母,您別說了,孫兒明白的,孫兒做錯了,我這就去右院賠罪。”
說完站起身來,準備請安告退后就去右院。
“站住!”老夫人急忙叫住他,連連搖頭,說道:“你呀!真是個愣頭青!”
秦道川站在原地,尷尬得很。
老夫人忍不住笑著說:“夫為天,哪有向妻子低頭的道理,你且聽我的,我自有打算。”
老夫人見他態度已經轉變,放下心來,就要劉媽傳午飯進來。
老夫人素來嚴謹,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秦道川自幼長在她身邊,知曉她的習慣,雖然味如嚼蠟,卻依舊默默地陪她吃完了飯。
老夫人待劉媽將桌子收拾好,奉了茶,退出去后,才開口說道:“川兒,祖母想著,這個壞人就由祖母做到底,一切由我來與她說。你日后還要同她做夫妻的,不能剛開始就被她拿了痛腳,到時夫綱不振。反正她年紀尚小,圓房還不到時候,你且去忙你的自己事,等她及笄時再說。”
秦道川心里依舊天人交戰,自己已不是當初那個懵懂的少年,不諳世事,見祖母撐軍屯撐得艱難,母親又剛剛過世,自己手足無措,稀里糊涂之下任由祖母做主訂了這門親事。
如今自己有俸祿,皇上還時不時有賞賜,他還會另尋他途,軍屯的危局遲早能夠解決。
但是祖母瞞著他,一意孤行地將盧氏接進了府里,納妾、娶妻竟都不由自己,秦道川覺得自己在北地積累的雄心壯志就這樣被人丟進了泥潭里,就算撈出來也已經沾滿了泥漿。
可是兩樣都已成舟,更改不得,只得聽天由命,任老天爺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