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可真痛快!
字字句句,都如鋒利的刀劍,捅進人的心肺。永嘉帝的表情已經越來越僵硬,這是完全被說中了痛處。
李景心頭那口郁氣,也舒出了胸膛。
他跪在岳父身側,順著岳父的話音說道:“岳父說的有理。兒臣之前太過沖動,張口求父皇徹查此事,還小玉一個公道,令父皇為難。這豈是為人子應該做的事?”
“兒臣收回剛才的話,父皇還是別追查到底了。隨意找個人,將此事頂下。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也就罷了。”
永嘉帝:“…”
永嘉帝被翁婿兩個聯手擠兌得肺管子疼。
身為天子,臉還是要的。
永嘉帝重重呼出一口氣,伸手扶起陸臨,鄭重說道:“這件事,朕必會追查到底,給陸家上下一個交代,還陸氏一個公道。”
“朕要讓所有人知道,朕容不得任何人使出這等陰毒手段。誰敢伸手,朕就剁了他的手!”
天子一言如九鼎!
陸臨感動得虎目泛紅,哽咽著說道:“皇上不必如此。小玉嫁入天家為媳,皇上處處厚待她護著她,臣心中都明白,也感激不盡。為了她的安危,這般大動干戈,傷了天家臉面,臣于心何忍。”
陸臨越是謙讓,永嘉帝越是堅定:“你什么都別說了。朕意已決!”
陸臨的眼中滾出兩滴男兒淚:“皇上這般對待臣,臣無以為報,此生愿為皇上馬前卒,征伐燕楚,助皇上一統中原!”
永嘉帝舒展眉頭,拍了拍陸臨的肩膀:“你的忠心,朕都明白。大魏離不得忠臣良將,朕也離不得你。你放心,有朕在,誰也欺負不了陸氏!”
至于跪在地上的李景,就沒這等待遇了,默默跪了一會兒,自己起來得了。
陸臨深諳張弛之道來意達成,便拱手告退:“臣先告退回府陪一陪小玉。她身手再好到底沒經過這等兇險之事。到此時還驚魂不定。”
永嘉帝心中愧意更甚,張口便道:“阿景還不送你岳父回府!”
正好早些滾回去免得他看了心煩。
李景臉皮早就修煉出來了,權當沒聽出永嘉帝語氣中的不滿拱手應下,張口向喬皇后道別,然后和岳父一同離去。
喬皇后看了一眼永嘉帝的表情,也不愿再多留行禮告退。
眾人都走了,永嘉帝一個人獨自站了片刻,神色陰暗不定,目中閃過復雜的光芒。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伸腿,將御案踹翻了。
咚地一聲巨響!
待在一旁的御前侍衛和內侍都垂下頭。
“劉公公”永嘉帝咬牙怒道:“傳朕口諭,宣刑部尚書立刻進宮。”
劉公公低頭應是。
宮中內外,一直波濤暗涌,皇子們的爭斗全在暗處,妃嬪們的較勁也不敢流露得太過明顯。
陸明玉遇刺一事如巨石砸入湖面湖面下涌動的暗流終于顯露。
怡華宮里。
蘇妃今日心情格外好午膳比平日多吃了一碗。美美地睡了一個下午,不知夢到了什么竟在夢里笑出聲來。
到了傍晚蘇妃令宮人搬了一張琴來,讓擅琴的宮人撫了幾曲自己在怡華宮里跳了幾曲。
蘇妃是舞姬出身,私下里時常跳舞給永嘉帝看。卻很忌諱別人提起這件事。唯有在心情極好的時候,才會像此刻這樣跳上幾曲。
琴音淙淙如小溪流泉,年過三旬的蘇妃身段依舊柔軟動人,一邊哼著小曲,一邊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妖嬈,臉上露出的媚態,連一旁伺候的宮女們看了都覺眼熱心跳。
別看蘇妃不顯山不露水,平日里低著頭做人。其實,只憑伺候男人的功夫,后宮中誰也不及蘇妃。
永嘉帝最寵愛的當然是孟貴妃。除了孟貴妃之外,來怡華宮的次數便算多了。
畢竟,永嘉帝再英明神武也是男人。是男人,沒有不喜歡美色的。伺候枕席的嬪妃,聰不聰明有什么要緊。
蘇妃跳了幾曲,全身微微出汗,心情愉悅。正要令人傳晚膳之際,李昊來了。
李昊的臉色不太好看,看著蘇妃的目光里,有著隱隱的省視。
蘇妃笑著嗔兒子一句:“你這樣看我做什么。難道為娘多長了一只手不成!”
“陸明玉今日去喬府道喜,路上遇了一伙刺客。”李昊緊緊盯著蘇妃,緩緩說道:“虧得她身手高明,否則,今日就要命喪刺客之手了。”
“母妃今日心情這么好,就是因為此事嗎?”
蘇妃:“…”
蘇妃想挺直胸膛回一句“是啊沒錯怎么了”。在看到李昊緊繃的俊臉時,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我整日在后宮里,哪里知道外面發生什么事。陸氏真的遇到了刺客?她沒事吧!”
李昊沉默不語,目光落在蘇妃略顯造作的臉孔上。
自己的親娘什么脾氣,沒人比他更清楚。
蘇妃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不肯告訴他。陸明玉也一樣。不知為了什么,她們兩人如生死仇敵一般。
陸明玉遇刺,蘇妃少不了幸災樂禍。他現在思慮的是,這件事和蘇妃到底有沒有關系?
“你該不會以為,是我暗中動的手吧!”蘇妃驚愕又好笑地問兒子:“你看看我,像是有這等能耐的人嗎?”
沒有。
蘇妃就是一株藤蔓,攀附著永嘉帝生存。在宮中悄悄收買幾個宮女的手段是有的,絕沒有在宮外養刺客死士的本事。
別的嬪妃都有得力的娘家。蘇家卻是貧寒之家,當年賣了女兒才得以活命。蘇妃當年做了李家侍妾后,和娘家又有了聯系。后來,永嘉帝坐了龍椅,賞了蘇家一些田地。他的外祖父和舅舅,都是沒什么見識的地主。
蘇妃就是想殺陸明玉,也使不出這等狠辣的手段來。
那么,動手的人到底是誰?
李昊眸光閃動,心里閃過一連串的念頭。
蘇妃收斂笑意,低聲道:“這件事和你沒關系。你別在這兒胡思亂想了。陸明玉就是死了,也輪不到你來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