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務府按著皇子妃的品階,在年前便做好了衣服,送到陸府。
綺云利索地取來新衣,伺候陸明玉更衣。
李景也該去更衣了,卻厚著臉不肯離去。
陸明玉白了他一眼,去了屏風后,換好了衣裙才出來。紅衣如火,長眉烏發,明眸紅唇。眼波流轉間,冷艷又明媚。
李景心頭一熱。
只恨昨晚被灌醉了,后半夜又掏心置腹地長談,轉眼天明。連圓房的時間都沒有…
李景在想什么,只看那漂浮不定的眼神就知道了。
陸明玉好氣又有些好笑,瞪了一眼過去:“快去換衣。別第一日進宮敬茶就遲了。”
李景笑著應了一聲,令小圓伺候更衣。
他沒去屏風后,坦蕩地當著陸明玉的面更衣。
倒是綺云,飛速地轉過身去。
陸明玉沒有去看那只意圖開屏的孔雀,對綺云說道:“你去告訴翠容,讓廚房送些早飯來。不必太講究,簡單一些便可。”
新過門的皇子妃進宮敬茶,有一場硬仗要打。可不能餓著肚子進宮。吃飽了才有力氣應對宮中勾心斗角心思各異的眾人。
綺云笑著應下。
出了寢室,翠容就在門外不遠處候著。綺云笑盈盈地上前,親熱地說道:“有勞翠容姑娘。皇子妃娘娘想用些早膳。我初來乍到,還得請翠容姑娘去一趟廚房。”
得喬皇后信任,在二皇子殿下身邊伺候數年,還能一并跟進二皇子府里當差。翠容自然不是蠢人。
綺云著意示好,翠容忙笑著應道:“我比你虛長一兩歲,你叫我一聲翠容姐姐便是。這些跑腿的瑣事,只管告訴我。”
綺云順口改了稱呼,笑著道了謝。
廚房早有準備,翠容去了之后,不到盞茶功夫,早飯便送來了。
八樣小菜,四色面點,粥羹俱全。
陸明玉和李景一同坐下。無暇眉眼傳情你儂我儂,各自迅速吃了些果腹,便一同出了皇子府。
馬車早已備好了,陸明玉上馬車之前,目光下意識地往隔鄰瞥了一下。
幾座皇子府緊挨在一起。三皇子府就在隔鄰。
陸明玉并沒有回憶過去的意思,這純粹是身體的本能反應。畢竟她曾在三皇子府住過幾年。
李景咳嗽一聲上前,體貼地扶陸明玉上馬車。
那點說不出口的小心眼,簡直沒法看。
陸明玉笑著瞥了他一眼,李景厚顏一笑。
在眾人眼中看來,可不就是新婚夫妻情濃,眉來眼去地彼此調笑?
二皇子府離宮門很近,盞茶功夫便到。
短短片刻,陸明玉和李景在馬車上也未多說什么。雖說兩人眼下離夫妻情濃至死不渝什么的還很遠,也稱得上是心意相通。
既是要堂堂正正地爭儲,自然要擺出嫡出皇子和皇子妃的氣度,不論是儀表還是風度,抑或是行事,都要壓過其余眾人。
一進宮門,李景便握住了陸明玉的手,笑著看她:“我們一同去壽寧宮。”
陸明玉應了一聲好。
趙太后輩分最長,身份也最尊貴。別說在宮中,便是換在普通人家,祖母健在的,也得先去給祖母敬茶。
兩人攜手前行,不時低語一句:“緊不緊張?”
陸明玉淡淡道:“一般來說,這句話都用在將要見我的人身上。”
這話說的,真是霸道又威風。
李景啞然失笑,手下稍稍用力,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進了壽寧宮,宮女先進去通傳。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趙太后并未立刻宣兩人進去。微涼的晨風拂過立在正殿外的新婚夫妻。
兩人都有心理準備,氣定神閑,一點不見慌張。
“幸好先吃了早飯。”李景低聲笑著自嘲:“就是等半個時辰也不慌。”
說起來,趙太后是有些過分。新婚第二日,這般給孫媳婦顏色看,難道做孫子的顏面就好看不成?
陸明玉低聲安慰:“別和蠢人一般見識。”
李景:“…”
那個蠢人,正好是他祖母。
身為晚輩,不能說長輩的不是。不過,偏心秦妃母子的祖母,有時候做出來的事,真是讓人膈應又沒法說。
李景默然片刻,低聲道:“以前,我時常會自省自責。覺得是我不夠優秀出眾,所以不得皇祖母喜愛,也不得父皇青睞。后來我才想明白,喜歡你的人,你做什么都好。不喜歡你的,你做什么也無法討他們的歡心。”
陸明玉頗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這一點,我實在沒什么共鳴。自小到大,我爹都疼我,兄弟姐妹們也都縱著我讓著我。要說偏心,也是都偏心我一個人。我不知道被忽略被偏心是什么滋味。”
李景:“…”
胸口默默中了一箭。
李景摸著胸口的位置,有些哀怨地指責:“你一點憐惜之心都沒有。”
又不是嬌花,要什么憐惜。
陸明玉抿唇笑了起來。
廊檐下的宮女,看了談笑風生半點不見忐忑彷徨的二皇子夫婦一眼,悄步進了正殿。
今日是新婦進門敬茶,以家禮安排位置。
正殿內,趙太后安然坐在上首。
永嘉帝和喬皇后坐在趙太后身側。然后是孟貴妃秦妃蘇昭容。慧安公主和吳駙馬坐在另一側。然后是大皇子和大皇子妃。
大皇子妃病了一場,清瘦了一圈。今日涂脂抹粉,精心裝扮,倒是看不出憔悴病容了。
大皇子妃身側,留了兩個空位。這是留給新婚的二皇子和二皇子妃的位置。
三皇子李昊四皇子李顯五皇子李昌,依次坐著。
另有幾個年輕無子的嬪妃,沒資格入座,站在一旁。
宮女進了殿內,在趙太后耳邊低語數句。原本笑吟吟的趙太后,面色微微一沉,輕輕哼了一聲。
喬皇后心里一個咯噔,迅速看了過去。
趙太后用眼角余光捎帶喬皇后一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對永嘉帝說道:“哀家讓他們兩個候著,想看看新婦的耐性。沒曾想,他們兩個倒是在殿外有說有笑的,半點都不急著請安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