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悠悠睜大小鹿眼,與裴融近距離對視:“夫君看我像是愛計較的小氣人嗎?還是你認為,我已經計較了?”
裴融連忙給她戴高帽:“當然不是!你這模樣坦蕩大氣,最是寬容不過。就連你三姐算計你嫁給我,你也沒計較,對她還是這般好…又怎會計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呢?”
檀悠悠嘆為觀止:“原來夫君也會說這種好聽話的。”為此不惜自家左腳踩右腳,就為了吹捧她高興。
“我是說實話。”裴融牢牢記著陳二郎傳授的“哄抬”二字訣,繼續自貶:“你看我這性子,古板又無趣。再看看家里,簡直就是泥淖,一團糟。旁人我就不說了,但你嫁我真是虧了。幸虧你不嫌棄我,幫我一次又一次,操心勞累,相夫教女,持家興旺…”
檀悠悠越聽越驚恐,趕緊抬手制止:“夠了!再說下去我該睡不著啦。”
裴融不明白,認真求教:“為什么?女人不都喜歡聽好話嗎?我在夸贊你,說你好,你為何睡不著?”
檀悠悠點點他:“我會覺著你換了個芯子。行了,你繼續古板著吧,繼續叫我檀氏,我不在乎。”
不在乎還會特意拎出來說嗎?裴融認真地觀察著檀悠悠的表情,腦子里浮起陳二郎的話:“女人特意拎出來的說,卻又說自己不在意的事,其實就是最在意的事。”
“在父親面前叫你的閨名,總覺得很別扭,別家也是這樣叫的。私底下我哪敢呢?要不你罰我叫一百遍悠悠?”裴融厚著臉皮往檀悠悠身邊擠,自動開始念叨:“悠悠,悠悠,悠悠…”
“停!算我求你!”檀悠悠皺眉:“誰教你這套的?”
“陳二哥教的。”被看穿之后,裴融反而輕松了些,推心置腹地道:“明日我就替父親上表請見謝恩,若得準許,指不定從宮里回來人就好了…這事兒是委屈了你,錯在他,卻又不能反殺他一回,我會盡力彌補你…”
話還未說完,鮑家的就在門前小心翼翼地道:“世子爺,侯爺找您,急得很。”
裴融忙著要和檀悠悠表態,隨口道:“急什么?我一會兒再去。”
鮑家的小聲道:“回世子爺的話,老奴也不知道侯爺急什么呢,畢竟老奴沒在跟前伺候。但那位李姨娘是真的很急,都要哭了,說是讓您去救命…”
“李姨娘?”裴融提高聲音,意思是人親自跑來這里堵他了?
鮑家的道:“是啊,就在院子外頭等著呢。”
裴融尷尬又無奈:“悠悠,我先過去看看,很快回來。”
“別回了!省得半夜又被叫起來。我讓人給你送鋪蓋過去,許久未見,也該近身伺候陪伴公爹才對。”
檀悠悠的心態逐漸調整過來。
裴融說得對,甭管安樂侯怎么折騰都交給他應付,她樂意就去晃晃,不樂意就不去,眼不見心不煩,只要別把麻煩找到她面前,何樂而不為?
裴融出了院門,只見李姨娘帶著個丫鬟立在門前低眉垂眼的,便道:“什么事?”
李姨娘施一禮,輕聲道:“侯爺說是身上到處都疼,喘不過氣,要您去瞧。妾身讓下人過來請您,自個兒守著他,也是不準,有些…鬧騰得厲害。”
裴融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大踏步往前走了。
李姨娘落在后頭,頻頻往回張望,奈何并未見著檀悠悠出來,只好老老實實回了西跨院。
安樂侯躺在床上圓睜雙眼,定定地盯著帳頂,雙手放在錦被上,僵得雞爪似的,聽到裴融開門的聲音,先就嚇得縮到被窩里,再將眼睛從被角那兒露出一條細縫往外偷看。
看清楚是裴融,便激動地朝他伸出一只雞爪子,顫抖著道:“我兒,為父總是聽見鵝叫,還聽到老鼠打架,貓把老鼠咬得吱哇亂響,好不容易睡著就嚇醒了,腦袋里嗡嗡嗡的響成一團。”
裴融一路過來安靜無比,哪里有什么鵝叫貓叫老鼠叫,便耐著性子解釋道:“父親是在做夢,我們家的大鵝無事從不亂叫,家里也干凈,沒什么老鼠,大樸和小樸勤快得很…”
“大樸小樸?”安樂侯道:“對,對,對,就是一大一小兩只貓叫個不停。它們剛才就站在那房梁上,四只眼睛瞪得燈籠似的,綠瑩瑩地盯著我…”
“…”裴融無話可說,他才在檀悠悠那兒見過兩只貓,大樸盤踞在檀悠悠做的小房子里,小樸緊緊挨著檀悠悠打呼嚕,也不知道自家老爹是從哪里看到的貓!
安樂侯看到裴融臉色不好看,眨巴眨巴老眼,委屈地道:“我兒不信為父,真的有兩只貓,眼珠子瞪得這么大!”
“大樸小樸都在正院里頭,兩只貓和萱萱她娘一樣懶得動,沒那么閑!”裴融口干舌燥地解釋,不能稱檀氏,那就叫萱萱她娘這沒錯吧?
安樂侯就往后縮了縮,小聲道:“你剛說兩只貓勤快得很,所以家里沒老鼠,又說和兒媳婦一樣懶得動,沒那么閑,所以屋里真的是有老鼠…吱吱的叫…”
裴融被安樂侯的車轱轆話繞得不知所措,只覺著自己大概要瘋,更慶幸之前的決定——幸虧他不忙,幸虧是他伺候,換了檀悠悠不知會怎樣。
裴融正發著呆呢,安樂侯“呼”地一下坐起來:“你聽,鵝在叫,是在罵我呢,我腿疼…”
“萱萱她娘說了,明日就把大鵝宰了紅燒給您吃,傷哪兒補哪兒,它不是叼了您的腿嗎?那咱就吃它兩條腿!”
裴融想起檀悠悠的話,就照著說了,安樂侯當即不再鬧騰,抓著他的手慈愛地道:“我兒孝順,兒媳婦也孝順。鵝太大,兩條腿為父吃不完,咱父子一人一條。”
還真想吃…裴融說不出來心里的滋味,抬眼看見柳枝給他送鋪蓋過來,就脫開安樂侯的手,指揮:“放這里。”
安樂侯雙目生光:“我兒要陪為父么?”
裴融轉頭看著他認真地道:“是萱萱她娘讓兒子陪父親的。她很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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