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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哈裴向光

  “你想找事,是不是?當年的教訓還不夠嗎?”陸宗善眼里迸發出刻骨的仇恨。

  當年的奇恥大辱猶如跗骨之蛆,擾得他不得安生許多年,每次午夜夢回,他總是冷汗涔涔地從驚恐絕望中嚇醒過來。

  仿佛又回到當年武仙湖畔賞荷會上,他被年僅十六的裴融擊敗于京城仕子之前,宛若衣裳被剝光于人前,讀書人所有的驕傲和得意全被踩到腳下。

  是既仇恨,又害怕。

  裴融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絲隱藏的害怕,卻也不見得意,只更加冷清:“當年的教訓?不知陸翰林指的是什么?是你慘敗于我?還是指我御前失儀?”

  “你…”陸宗善有太多憤怒仇恨想要表達,卻不敢如裴融這般磊落于人前,只好咽下那些陰暗的話,冷笑:“看來你是沒有受到教訓。你想與我比,我就要和你比嗎?你一介白身,算什么東西!”

  裴融并不見屈辱,只靜靜地注視著他道:“你不敢,你怕了,你怕輸給我。”

  “我是不屑…”陸宗善的聲音很大:“來人!把這個不知所謂的瘋子給我趕走!”

  他是官,裴融什么都不是,他不怕,是的,就是這樣。

  裴融微微一笑,宛若風雪天里的一枝紅梅盛開,剎那間光芒四射,消冰化雪。

  “你不敢,你怕了,你怕輸給我。”他還是這樣一句話,沒有任何花巧,沒有任何語調起伏。

  翰林們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陸宗善怨恨地回頭,把這些同僚一一看過去,想要把和他作對的人盡數記在心頭。

  那些人都在他看過來的同時閉了嘴,回之以微笑,但那笑容無一不是在嘲笑他是個懦夫,他怕輸,他們好像都已經認定他輸了。

  “我讓你們把這個瘋子趕走!你們聽不見嗎?”陸宗善對著雜役大吼大叫。

  裴融眼里滿是悲憫:“你竟然成了這個樣子,真,丑陋。你聽著,你今日若不與我比試,稍后武仙湖畔賞荷會,我會直接向你挑戰。”

  他俯身拾起地上的席子,很仔細地拍干凈上面的塵土,卷起夾在腋下,颯然轉身,準備離去。

  有人大聲喊道:“向光公子,能飲一杯無?”

  接著又有好幾個人喊道:“向光公子,我等備了酒席,一起坐坐?”

  裴融回頭,微笑頷首:“天已晚,裴某還有家事需要料理,就不打擾各位了,多謝。”

  那些人全都露出遺憾的神情,有與陸宗善交惡的,笑嘻嘻地道:“陸兄,為何不與向光公子比詩啊?你二人皆是青年才俊,也叫我等開開眼界,重溫六年前那場辯經會的風采!”

  老實巴交的陳二郎更是直接跑過來,很直白地盯著陸宗善說道:“陸翰林,我雖然不知道具體怎么回事,但你不該這樣。都是讀書人,不想比就不比,好好說啊,為什么要仗勢欺人,讓雜役趕走向光呢我覺得你啊,有辱斯文!”

  “關你什么事?你這個官話都說不清的鄉巴佬!有辱斯文的是你!”陸宗善勃然大怒,把所有仇恨憤怒都沖著新人陳二郎撒去,只恨不得對著那張老實巴交的臉打賞一巴掌出氣。

  “你罵誰鄉巴佬呢?”陳二郎不干了,粗著嗓門大聲嚷嚷。

  陸宗善的幾個同門師兄弟圍攏過來,明為勸解,實則圍攻陳二郎。

  他們惹不起裴融,還能惹不起陳二郎這個沒有靠山的新人嗎?

  與陳二郎同年的進士也圍攏過來,想要據理力爭。

  “怎么回事?一群翰林,圍攏在翰林院外吵鬧嚷嚷,如同菜市叫罵,成何體統?”一個四十多歲,中等身材,留三綹胡須,目光堅毅,面上多有風霜之色,穿半舊官服的官員走過來,微蹙著眉,不怎么高興地看著眾人。

  眾人全都屏聲息氣,俯身行禮:“郭閣老。”

  陸宗善很委屈:“閣老,是有人挑事。”

  郭閣老看向陳二郎:“今科榜眼,是你挑事?”

  陳二郎耿直地道:“陸翰林罵我鄉巴佬,有辱斯文。”

  “是你先罵我的!”陸宗善嚷嚷。

  “此事因裴某而起,與陳二郎無關。”裴融夾著席子卷走過來,身姿料峭、閑庭勝步,仿佛夾著的不是草席,而是一枝梅花。

  “哈!裴向光!”郭閣老大喊一聲,嚇得所有人直眨眼睛。有人更是替裴融擔心,不會這位也曾被得罪過吧?

  裴融還是不慌不忙的清冷模樣:“是裴某。”

  有人好心提醒他:“這位是郭閣老!”

  裴融神色淡淡,禮倒是行得一絲不茍。

  郭閣老上下打量他一番,轉身指著陸宗善道:“他要和你比詩才,你為何不與他比?是怕輸嗎?不行!堂堂翰林,怎能懼怕區區一介白身?你必須比!不然就是丟了我翰林院的臉面!”

  “???”陸宗善滿臉懵,他比了才是丟掉翰林院的臉好吧?注定要輸的結局。

  有人小聲提醒郭閣老:“閣老,不好比的,萬一輸了怎么辦?”

  郭閣老冷笑:“怎么可能輸呢?翰林就是日常做學問的人,陸翰林又是其中翹楚,老夫對他充滿信心!也行,不在這里比,那就留到武仙湖賞荷會上比!”

  陸宗善松了一口氣,到時候另外想個法子避開好了。

  卻聽郭閣老又道:“小陸,你保證能贏的吧?武仙湖賞荷會上必須贏哈,不然那臉面丟得可就大了,人家說的不是你陸宗善,而是要說整個翰林院,說不定天子降怒,你我都擔待不起啊!”

  陸宗善身邊圍著的人立時“呼啦”一下閃開,緩一口氣,一起勸他:“要不,答應裴向光唄,就在這比,輸了只是你倆的私事,不會牽連大家…”

  陸宗善有苦難言:“我…”

  “就這樣定了,馬上比!老夫來做見證!”郭閣老一臉嚴肅地在雜役搬來的椅子上坐下,示意人鋪好紙筆墨硯:“要怎么比?劃下道道來!”

  裴融微微一笑:“請閣老命題,以一炷香為限,看誰作的詩最多,意象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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