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悠悠漫不經心地打開錦盒,只見里頭是一塊團龍佩,系著黃色的絲絳,絲絳已經舊了,然而打的絡子非常精美,并不是外頭常見的款式。
她抬眼看向裴融:“這是宮中之物?”
裴融拿起團龍佩,對著光給她看:“一共九條龍,是先帝所賜。有它在手,可免死。”
傳說中的免死金牌一類的寶貝…檀悠悠挑了挑眉:“夫君剛才說,要把它給我?”
裴融點點頭,眷戀地摩挲一番團龍佩,打開她的掌心,鄭重放入:“你把它帶在身上,若是遇著危險就拿出來,能夠保你無虞。”
檀悠悠任由裴融抓著她的手,不說要,也不說不要:“為什么要給我?有幾塊?”
“你以為是米糕?能有幾塊?只得這一塊。”裴融淡淡而笑:“你是被我拖進這泥潭的,你本可以過得比這輕松自在許多,卻被我逼著不得自在。昨夜我和你說,若真有那一天,我會盡其所能保全你。你沒吭聲,我想,你大概會覺著空口白牙不值得信。我現在把它給你,你可信了?”
檀悠悠瞟他一眼,說道:“萬一人家不認呢?”
裴融十分嚴肅地道:“天子無戲言,沒人敢不認。”
檀悠悠盯著他瞅了半晌,覺著裴某人應該沒吹牛,就一邊把團龍佩收起來,一邊假惺惺地道:“保命的家伙給了我,夫君怎么辦?”
裴融從團龍佩上收回目光,颯然一笑:“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你要知道,我一定比你安全。我好歹也算個名士,想要弄死我沒那么容易。”
“那我就放心了。”檀悠悠收好團龍佩,真心實意地夸贊裴融:“夫君果然有擔當!果然有君子風范!”
裴融看她這么爽快地收了團龍佩,不知為啥,心里竟然有些不得勁:“有了這個,你更方便跑路了吧?”
檀悠悠震驚地道:“夫君在說什么?跑路?我跑什么路?我這么喜歡夫君,怎么會扔下你跑掉呢?”
她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并沒有說出來啊,難道裴校長具有一雙帶透視功能的鈦合金狗眼,輕易就能看穿她?這種時候,只能利用裴某人的蜜汁自信來證明她的清白了!
“我開玩笑的。”裴融伸出大手拍拍檀悠悠的狗頭,心情好不起來。
自從二皇子府回來,和檀悠悠攤牌之后,他就一直隱隱不安。檀悠悠雖然表現出很計較、很在意的吃醋模樣,但他總覺得她更多像是在演戲,在逗著他玩。
就像她在二皇子夫婦面前一樣,演得真好。若非他知道她是什么人,也會被她騙過去。
他相信她在聽說他們其實是被圈在京中、有人想要安樂侯府從此消失時的瞬間反應是真實的。
她想掙脫他的手逃掉,也是真害怕。后來聽他說不怪王瑟,是男人間的事,她說那一句“夫君真有擔當”,更像是嘲諷和敷衍。
他身為男人尚且輾轉反側睡不著,她卻轉眼之間就睡得天昏地暗。
這絕不是愛戀丈夫的女子正常該有的樣子。
或許,她并沒有他以為的那么喜歡他,依戀他。很多時候她看他的眼神,他覺著是心疼他,其實她是真的在可憐他、同情他。
有時候她找各種借口理由、甚至早早入睡不和他敦倫,他以為她是矯情嬌氣,其實是她真不想。
有了這個意識后,裴融的自我懷疑一發不可收拾,從前的很多事油然襲上心頭,越想越覺得自己傻得可笑。
當年是,現在也是。
“夫君,明日我們出門拜年,就按著這個冊子上的順序來嗎?”檀悠悠放好團龍佩就繼續復習年禮冊子,偶然抬頭,看到裴融坐在一旁目光沉沉地盯著她看,眼神頗奇怪,像是傷心又像是自嘲,又像是有點不甘心。
精分了?檀悠悠嚇得手一抖,迅速掏出團龍佩遞過去:“還你!舍不得就明說么,我又不會和你搶。這樣子怪嚇人的。”
裴融淡淡地道:“不是想要么?為什么還我?不怕我收起來再也不給你了?”
“不給就不給唄。你拿著吧。我等你殺出一條血路來。”俗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檀悠悠真怕還沒用到這玩意兒,裴某人就先精分了瘋狂追殺她。
黑化了的裴某人…聽說越是外表冷靜自持的,變態起來越是可怕…檀悠悠立刻拿起菜譜閃人:“我去廚房看看,夫君歇一歇,飯好了我叫你,晚上咱倆一起守歲。”
裴融沒吭聲,也沒再看她,而是將目光落到那塊團龍佩上。
新家的廚房不算大,但是秉承了安樂侯府的一貫作風,干凈、整潔、溫暖、井然有序。
下人們有條不紊地忙碌著,邊做事情邊說笑,食物的香氣彌漫在空中,讓人格外踏實安寧。
人間值得。
檀悠悠深吸一口氣,笑瞇瞇地走進去:“準備得如何啦?我看看你們今晚吃什么?有菜譜么?給我瞅瞅?”
廖祥親自督戰大飯,笑瞇瞇地把下人們的菜譜遞給檀悠悠看:“少奶奶請看,一共二十四道菜,雞鴨魚肉酒都有了!”
裴融自來不苛刻下人,檀悠悠看過菜譜,覺著也就只能這樣了,就笑道:“挺好的,今天夜里吃過大飯,大家該玩就玩,但只有一條,必須留人值夜。我不管你們怎么輪班,節下必須隨時有人,而且輪值的人不許喝酒賭博,發現就以家法論處。”
她頓了頓,笑道:“我和公子會去看的。還有就是,值夜的人額外能得六百大錢。趕緊地忙,吃了飯以后給你們發賞錢。”
廖祥笑道:“聽見沒有?不是讓你們白辛苦!”
下人們歡呼雀躍,忙得更有勁兒了。
檀悠悠帶了周家的和鮑家的并一眾仆婦,從大門口一直巡查至偏院,防火防盜,看到哪里沒收拾干凈,順便料理一通,務必讓家中保持整潔干凈。
忙得差不多了,裴融讓人來請她去拜祭先祖。
檀悠悠跟在裴融身后按著禮儀拜祭妥當,天也黑了,四周爆竹聲高低起伏漸次響起,裴融親自分發年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