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宗望!
大金二太子,東路軍統帥,曾經兵犯開封,幾乎滅亡大宋的男人。
終于到了生死關頭,盡管不能陣前親手誅殺這個大敵,趙桓也迫切要弄死他,不惜使用任何手段。
只要宗望死了金國之中,便沒有誰是大宋的對手了。
這不是趙桓的夸張,而是宗望這位阿骨打親子有戰功,有胸懷,人緣也很好…扭轉傳統的兄終弟及制,平穩過渡到父死子繼,并且能整合各派系力量,形成合力,跟大宋周旋,就只有宗望!
粘罕也很強,但可惜沒法染指皇權。
其中斡本和訛里朵,沒有胸懷,兀術更是資歷淺薄…
所以說改革變法,承前啟后,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除了要有合適的機會,還要有合適的人選,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趙桓幾乎能確定,只要宗望死了,大金就必然陷入內斗的漩渦,不可自拔,此消彼長,大宋的情況就會好很多。
趙桓完全是以一種報仇雪恨,逆轉乾坤的昂揚姿態,調兵攻擊,奮起一擊。他親自在小吳埽坐鎮,眺望著兵馬北上,心潮澎湃,昂然如虎,耳邊簡直有戰歌繚繞。
“天下的老兵全都是英雄,手握著槍械還沒懼過誰,快來吧老兵你聽到了嗎?快上吧殺戮別留任何機會…”
無論如何,也要干掉這個宿敵!
趙桓虎坐高處,在他身邊有兩個小孩子陪著,一個是趙諶,一個是岳云…別人都在忙活,也就他們倆沒事干了。
其實趙桓的處境也差不多,他屬于白激動,旨意下去之后,就要看手下幾位大臣的發揮了。他閑著無聊,將斷裂的硬弓遞給了岳云,“你好好瞧瞧,然后告訴朕,為什么朕決定發起攻擊。”
岳云瞪大眼睛,接過了硬弓,翻過來,覆過去,看了好半天,愣是沒弄明白,他求助似的看向了趙諶。
還真別說,趙諶都不用接過硬弓,就直接道:“斷裂的茬口是整齊的,應該是先用銳器砍斷了一半,然后宗望給拉斷的。那個鄭知常就是個沒骨頭的,他根本沒看清楚,就嚇得跑了回來。幸好父皇沒有輕易上當,這一次宗望絕對難逃公道!”
岳云連忙伸出了大拇指,露出了欽佩的表情。
這位皇子殿下真的很厲害,會讀書,又聰明,騎馬射箭也學得飛快…相比之下,自己就幾乎沒有任何優點了,莫非說出身皇家,就真的有天授嗎?竟然比自己厲害那么多!
趙桓看了看兩個孩子,他也挺驚訝的,自己的兒子竟然比岳云機敏,沒道理啊!
好嘛!
能這么瞧不起自己的而融資,趙桓也是沒誰了。
“再給你們出一道題,你說朕派出去的人馬,能不能贏?”
這一次趙桓沒有先點名,趙諶急忙搶先道:“回父皇,宗望身體染病,軍心渙散,我軍必勝!”
趙桓不置可否,而是看向了岳云。
岳云鼓著腮幫,想了好久,才遲疑道:“垂死掙扎,怕,怕不容易吧!”
“哈哈哈!”
趙桓欣然大笑,“果然是將門虎子,朕是不賞不行了,回頭朕送你一匹寶馬如何?”
岳云連忙拜謝,趙桓笑呵呵把岳云拉到身邊,談笑風生,可憐的趙諶直接被拋棄了…人家明明也答對了一題,怎么能這么偏心啊?
就在這時候,突然傳來消息,金兵斷然出擊,王德所部遭遇重創,折損過半,王貴也遭遇兩路圍攻,難以抵擋,只能向后退去。
金人的斷然反擊,不但沒有嚇到大宋,反而讓大宋上下倍感振奮,宗望多半真的出了事情,不然他們不會這么瘋的。
“傳旨,讓劉正彥和苗傅兩支兵馬上去,再讓劉晏領著三千騎兵,戒備金人鐵騎!”
整個宋營,調動不停,一隊隊的人馬上去,只不過這些兵馬幾乎無一例外,都被打了回來!
清點損失,宋軍甚至還要超過金人。
可面對這個結果,大宋上下非但沒有氣餒,反而越發興奮,就連水師都派上去了,不管如何,就是要維持住攻勢,絕不給金人休息喘息的時間。
宋軍潮水一般的攻勢,足足持續了兩天…
就在第三天夜里,金人在內黃的大營終于撤退了,全軍向著大名府而來…完顏宗望,躺在了車里,這位太子郎君到底是倒下了。
他的毛病是什么呢?
最簡單明顯的癥狀,就是眼睛出血…沒錯,就是那天晚上,趙桓的一番話語,勾起了他對金國未來的擔憂,按理說他是希望四弟兀術接過兵權,既維護大金國,又保住阿骨打嫡系的影響力,甚至更進一步。
可趙桓告訴他宗室子弟不可以依靠,漢人不可以信任,左右為難,進退維谷…這一番高論弄得他心潮起伏,情緒波動,血壓直線上升。
他本就因為消渴之癥,視力下降厲害,很多時候都需要別人幫他閱讀,飆升的血壓直接沖破了眼底兒血管。
左眼流血,視線模糊…這也是當天晚上,盧彥倫不顧一切,護送宗望回歸大營的原因。
金營也有不錯的軍醫,可面對眼底出血,他們真的沒什么好辦法,只能扎針灸,穴位放血。
一番折騰下來,血雖然不怎么流了,可宗望頭暈眼花,痛苦不堪,任誰都看出不妙了。
這也就罷了,鄭知常又帶著一張硬弓前來,說什么比試單挑。
擺明了是欺負人。
宗望當然沒法上陣,他眼底都是血色,視力幾乎消失,簡直不能更糟了。可就這么讓大宋皇帝看破手腳嗎?
宗望當然不甘心,他硬撐著上馬,從鄭知常面前掠過,還拉斷了趙桓送的硬弓。當然了,他沒有這個力量,只能提前用刀子割斷大半。
可即便如此,宗望扯斷弓背,縱馬出了鄭知常的視線,身體一軟,幾乎從馬背上摔下來。
手下人都想嚇傻了。
“太子郎君,快退吧!”
“不!不能!”宗望強撐著道:“現在退了,宋軍就看出了咱們的虛實。兀術還沒趕過來,我還能撐些時候,你們嚴陣以待,提防宋軍襲擊。”
宗望勉強交代完畢,再次昏了過去。
只是他還沒昏睡多久,趙桓的攻勢就展開了。
虛張聲勢也不管用,趙官家根本不上當!
連續的攻擊,一刻也舍不得停下來。
昏睡中的宗望一次又一次被驚醒…劇烈的頭疼讓他不住錘擊自己的腦袋,軍醫們一次一次用針,試圖讓宗望冷靜下來。
可讓他們驚恐的是針灸留下的小孔,滲出了血液,凝固的眼底也開始再一次滲血,他們窮盡一切辦法,血就是止不住。
宗望在床上掙扎哀嚎,人們不經意間發現,這位太子郎君的雙足竟然是可怕的青紫色,而且由于痛苦掙扎,腿碰到了床邊,而撞擊處的皮下,也開始流血,呈現出紫色的血痕…
軍醫們魂飛魄散,他們之中也沒誰見過這種情況,更是不敢治療。
甚至有人猜測,宗望殺戮太多,報應來了,他的死必定是痛苦無比的,渾身出血,每個毛孔都滲出污血,渾身潰爛而亡。
可怕的病情,糟糕的流言,嚴重摧殘著金人的士氣。
不過這幫人到底是宗望的嫡系,眼瞧著太子郎君不成了,他們爆發出了超乎想象的戰斗力,跟宋軍死磕起來。
那股子哀兵必勝的狠勁兒,讓宋軍損失不小。
可宋軍這邊也認準了,你們反擊越激烈,就代表宗望情況越糟糕,無論如何,我們也要弄死宗望!
曲端,吳玠,岳飛,三員大將,輪番督戰。
其中最賣力氣的就是曲端。
其實吧,金人貴胄病死,并不奇怪,阿骨打的兄弟子侄,幾乎每年都有死的,宗望雖然身份特殊,但如果死在了后方,最多讓金國混亂一陣子。
可若是死在了陣前,還是在宋軍猛攻之下暴斃的。
就可以算成宋軍的斬獲。
弄死了大金的太子郎君,這是多大的功勞!
大宋上下勢必氣勢高昂,反過來,金國就會遭到滅頂之災,前所未有的失敗!
“加緊攻勢,不許后退,不許休息!”
整整兩天時間,連續不斷的攻擊,金兵再也不敢在內黃撐著了,只能向大名府退去。宋軍還是不愿意放棄,居然還在尾隨攻擊。
馬車上的宗望昏昏沉沉,命懸一線。
“用,用參湯吧!”軍醫提議。
盧彥倫眼中含淚,他已經察覺到,那些大補之物,根本是要命的東西,可不管怎么樣,人都到了這時候,命懸一線,也不能看著他死去啊!
參湯或許真的有用吧!
一碗湯灌下去,宗望總算恢復了一些精氣神,竟然能說話哩!
“兀術,兀術到了嗎?”
盧彥倫強忍著悲痛,喜極道:“快了,快了,太子郎君,可要撐住啊!”
“嗯!”
宗望咬緊了牙關,一語不發…好容易車馬顛簸,到了大名府,等人們七手八腳,將宗望抬下來的時候,全都傻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腿上的血痕崩裂,暗色的血液到處都是,也不知道流了多少…再看宗望的臉,血色早就沒了,原本就很多的黑斑,幾乎遍布整張臉。
他痛苦地咬著牙齒,似乎還有一口氣…而就在這時候,一騎飛至,離著老遠,有人從馬背上滾落,跌跌撞撞跑過來。
是兀術!
許是心心念念,宗望居然清醒了一些,他努力瞪大血色的眼睛,卻只是一片模糊的黑影,他張了張嘴巴,只是發出兩個毫無意義的音節。
此刻的宗望絕望了,他等到了兄弟,卻沒有氣力交代什么了…血色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兀術握著二哥的手,同樣痛苦流涕,頓足捶胸,假如他能再快一點就好了!
兀術漸漸驚恐地發現,兄長的手越發冰涼,漸漸沒了溫度,整個人也像是枯木一般,失去了最后的生機。
這位在大金國舉足輕重的二太子,終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氣。而此刻距離趙桓下令進攻,整整過去了三十五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