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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斬首

  從韓世忠出兵之后,趙官家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大腿依舊生疼,但是精氣神已經恢復了不少,腦筋也開始轉動起來。

  論起行軍打仗,趙桓的確不行,但是他有個毛病,喜歡凡事做最壞的打算,這或許是上輩子辦公室培養出來的本能,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光往好處想,憑什么認為老天爺的光環籠罩著你,就算真的被罩著,你知道是好運還是霉運?

  趙桓的毛病犯了,必須找個人商量一下了。

  可問題是身邊沒人啊!

  韓世忠劉锜都在指揮作戰,還在自己身邊的,只有翰林學士李若水…不對,其實還有一個人,就是新任的閣門祗侯李孝忠。

  沒錯,就是原來劉锜干的那個活兒。

  他升任御營都統制之后,就打算給趙桓物色一個差不多的人物。

  本來李孝忠是沒資格的,他就是個臉上刻字的賊配軍。

  奈何在胙城大戰的時候,他表現太好,而且經過攀談,劉锜發現此人還是西北大豪,家世很好,這次是散盡家財,帶著三千人進京勤王。

  結果陰差陽錯,惡了李相公。

  其實也有人建議李孝忠干脆換個名字,逃回家鄉算了。

  這個昏庸的朝廷,不保也罷!

  可李孝忠卻覺得趙官家和以往不同,是個有決斷的,所以他寧可接受屈辱的刺配,也要留在軍中效力。

  果然一戰之后,得到了劉锜的推薦,變成了天子近臣。

  毫無疑問,李孝忠這一步走對了。奈何天子近臣也不是那么好當的,首先一點,就要把屁股坐熱了。

  讓官家了解你的才能,信任賞識,然后才能放出去。

  李孝忠就吃虧在這塊,他剛剛擔任閣門祗侯,韓世忠就率領大軍出戰,弄得他根本沒有表現的機會。

  要不是趙桓突然來到軍前,他就只能留在皇宮,拿一張刺字的黃臉,迎來送往,百無聊賴了。

  “李孝忠,你給朕說說,這一次韓良臣的布置,有沒有問題?”

  這是要考自己啊!

  李孝忠沉吟了片刻,他當然知道韓世忠的地位,也理解韓世忠的部署,“官家,要是讓臣指揮,多半也會這么干的,但是…”

  “怎么?有疏漏?”

  “也不能算是疏漏。”李孝忠干脆從懷里掏出了一張地圖,在趙桓面前展開,不得不說,機會真是垂青有準備的人。

  韓世忠排兵布陣,趙桓睡覺,李孝忠卻是趁機把周圍的情況探查清楚,還繪成了地圖。

  “官家請看,我們的大軍在汾河以東,以汾河為側翼屏障,排開戰陣,攻擊太原。這么做的好處,不用多說,以韓太尉的本事,攻破金營,殺入太原,并不是難事。可官家看這邊,韓相公讓姚平仲負責大軍右翼,預防金人偷襲。”

  趙桓皺著眉頭,“怎么?你覺得不妥?”

  “不是。”李孝忠道:“臣固然以為姚平仲未必能擋得住金人,但也不至于一下子潰敗,真正的隱患在左翼。”

  “左翼?汾河?”趙桓驚問。

  李孝忠點頭,不無憂慮道:“官家請看,沿著汾河,是折家軍的防線。按理說他們跟金人有仇,又有汾河阻擋,應該萬無一失。可臣就是不放心,畢竟折家軍新敗,府州又丟了,何止折氏落到金人手里,其他人的家眷也未必幸免。在之前折可求或許還能約束部下,可經過慘敗之后,他的威望盡失,心氣全無,臣怕…”

  趙桓吸了口氣,“是不是剛剛有折氏族人的消息傳來?”

  “是。”李孝忠道:“是折彥文,據說已經投降金人。”

  趙桓略微遲疑,輕嘆了一聲,沒有說話,可心里卻有了計較。韓世忠有點人來瘋,性格上也稍微粗枝大葉了些。

  折家的變故,他未必反應過來。

  “你說該怎么補救?”

  李孝忠頓了頓,低聲道:“官家,在折家軍的內側,和御營之間,有一片水洼,臣剛剛看過,雖然水不多,但是淤泥很深,如果能安排一千弩手,在水洼內側戒備,或許可保完全。”

  趙桓仔細看了看李孝忠繪制的地圖,溝壑水洼,是河流周圍常見的地形,一條兩三百米的小水洼,對數以萬計的大軍來說,簡直不值一提。

  可偏偏李孝忠就注意到了,甚至還打算以此做文章。

  趙桓微微吃驚,這家伙有獨到之處啊!

  “李孝忠,朕給你三千兵馬,兩千弩手,再給你二十架床子弩,你敢要嗎?”

  李孝忠眼睛都亮了,立刻拍胸脯道:“官家放心,只要折家軍不出意外,臣不會驚動任何人,可要是出了意外,憑著臣和三千將士,一定保護御營安全,絕不耽誤這一戰!”

  李孝忠的保證,讓趙桓安心不少。

  說來很奇怪,能讓趙桓感到放心的人不多,韓世忠算一個,岳飛算一個,雖然未曾見面,但死守太原的王稟算一個。

  至于眼前這個人,帶來的安全感,竟然僅次于那三位,甚至還在劉锜之上。

  他一定是個人物!

  外面還在拼命,趙官家卻在抱著腦袋,苦思冥想,這個李孝忠到底是何方神圣…

  相比起趙桓的不務正業,大金的西路軍統帥完顏粘罕就顯得焦急多了。

  大宋這邊,長期將粘罕當成了大金國相。

  其實這是犯了一個以己度人的錯誤。

  粘罕的父親,是完顏阿骨打的堂兄,如果再往上推一輩,阿骨打的爹,和粘罕的爺爺,是親兄弟,一父之子。

  而且粘罕的爺爺還是長子。

  如果放在大宋這邊,金國的皇帝應該落到粘罕一系。

  可女真的情況不一樣,他們喜歡長子主內,次子主外,結果就是阿骨打當了大金國主,粘罕和他爹是前后兩任國相。

  他們這個國相,從來源上就跟大宋的宰相不一樣,是從最初主內主外的平等分工來的。

  怎么形容呢,就好比第一代創業的工廠主,讓長子管生產的事情,次子管外面的業務,漸漸的生意越來越大,次子的兒子有出息,把公司弄上市了,并且自己做了董事長,就把伯父的兒子,自己的堂兄請來做總經理。

  而在董事長和總經理相繼死后,董事長的親弟弟繼任了董事長,總經理的兒子繼續擔任總經理。至于完顏宗望和兀術,則屬于前董事長的兒子。

  說來說去,一句話,粘罕在大金朝,是原始股東,可以和國主分庭抗禮的那種,硬的不得了!

  光看粘罕手下的武將就能看得出來,排名第一的完顏婁室,排名第二的完顏銀術可,全都是粘罕的得力干將。

  相比起宗望要親自上陣,粘罕只要從容調度手下,就能所向披靡,日子過得比阿骨打的親子還要爽!

  一直以來,粘罕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失敗過。

  偏偏一個太原,就擋住了他的腳步,甚至讓宗望提前殺到了開封,還膽敢給自己寫信,調動三個萬戶。

  真是大言不慚。

  你還沒當上國主呢,沒資格指揮我!

  金國的上層是依靠血緣親族凝聚在一起的,就像所有的親戚一樣,隨著血緣關系淡薄,互相之間的聯系也變得松散。

  你可以跟自己叔父的兒子玩得很好,但是和叔祖的孫子,就未必了。

  這一次南征,粘罕想的就是給自己的部下,尋找一塊肥美的寶地,至于別的,跟他沒多大關系。

  一句話,太原就是他的,誰也不能搶!

  其實這在金國高層,已經是半公開的秘密,的確沒誰敢打主意。

  可偏偏就來了一個吃生米的。

  你趙桓也敢搶我的東西!

  你找死!

  粘罕決心要給宋軍一個好看。

  可問題是他遍觀手下,西路軍所有大將都在,唯獨缺了頭號打手完顏婁室。這讓粘罕極為憤怒。

  “婁室,婁室在哪里?”

  完顏希尹沉聲道:“自從活女戰死,婁室就把自己關在帳篷里不出來,我去叫他。”

  粘罕沉吟,突然道:“不必,你且督兵,給我擋住韓世忠,還要防備城里的人殺出來,我去見婁室!”

  粘罕剛要起身,卻發現帳篷門簾撩起,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偉岸身影,此人身材極為高大,眉目舒朗,五官剛強。

  正是完顏婁室!

  見手下第一猛士來了,粘罕也擠出一絲笑容。

  “正等著你對付韓世忠呢!”

  婁室哼了一聲,“韓世忠算什么東西!他不配我出手!”

  眾人就是一愣,你可真會聊天,剛剛韓世忠殺了你的兒子,居然不報仇了?

  莫不是你怕了韓世忠?

  粘罕沉著臉,“婁室,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不要賣關子了。”

  婁室大笑,“韓世忠想趁著人馬初銳,一戰取勝,可惜他忘了,宋軍初至,還來不及建立穩固營寨,宋軍覺得咱們的土墻不堪一擊,可他們連土墻也沒有!”

  婁室聲音越來越高,每個字不但入耳,還能入心,仿佛有神力一般。

  “與其和韓世忠糾纏,不如直取趙宋官家,除掉他,大宋也就不戰自潰了!”

  “趙宋官家?”完顏希尹大喜,可隨機又皺眉道:“婁室,這次趙宋官家御駕親征了?你怎么知道的消息?”

  婁室哂笑道:“他倒是沒有御駕親征,不過人卻在軍中,其實用不著什么密報消息,光是看韓世忠放手攻城,就能猜出來,沒人給他坐鎮,他豈有這個膽量!”

  完顏希尹面帶遲疑,“婁室,我并非不相信你,可光憑著推測,怕是不行吧?而且就算趙桓在軍中,你又如何能保證抓到他?”

  婁室收斂笑容,沉聲道:“這些不是你操心的,我自有辦法!”他淡淡說著,目光落到了粘罕身上。

  這位西路軍統帥微微挑了下眉頭,他太清楚婁室了。

  要給兒子報仇,殺一個韓世忠怎么夠,只要趙桓才有這個份量!

  “婁室,既然如此,我就把太原西北兩面,一共一萬五千人交給你,如果真能擊殺趙桓,也好替菩太子報仇雪恨!”

  粘罕笑吟吟,不經意提到了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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