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帶著趙志剛和趙志龍去了江山,協議簽掉之后,趙志龍就留在了那里。
趙志剛回到杭城之后,按照張晨說的,把廠里先盤點了一下,凡是在倉庫里,下面能用的東西,都集中起來,裝了一卡車,讓“工人階級”送了下去。
“工人階級”帶著四五個人,下去之后,也留在了江山,和趙志龍一起根據他們的需要,開始一幢幢一層層地對標準廠房進行改建。
趙志龍他們在兩百多公里外的江山干得熱火朝天,下沙廠里,一如往日,每天還是加班加點地趕訂單。
譚淑珍反復和張晨交待,拆遷這種事,誰找誰誰就先被動了,張晨,你千萬不要去找他們。
張晨笑道,不是說好交給你了嗎,我懶得管。
譚淑珍說好,你一直懶得管就行,就怕你充大頭。
張晨他們這里繼續沒有動靜,村、鎮、區三級卻著急了起來。
下沙鎮的書記去了區里,向區里匯報之后,不管是區里還是鎮里,就都傳開了,說半畝田已經打定主意要當釘子戶。
這個消息傳開之后,連高沙村的裘書記和鄭主任也糊涂了,他們想,張總是沒有說過要當釘子戶,不過已經傳得這么言之鑿鑿,要么是區里還是鎮里,真的已經感受到壓力,接到了電話,從其他的途徑知道了張總的意圖?
鎮里催促裘書記和鄭主任去和張晨他們接觸,裘書記和鄭主任拿著拆遷公告,去了張晨他們廠里,把拆遷公告給了趙志剛,趙志剛接到后看也沒看,往抽屜里一塞,就不說話了。
裘書記問:“趙廠長,這東西你不仔細看看?”
趙志剛笑道,有什么好看的,不是街上貼的到處都是嘛,早看過了。
“那你們張總是什么意思?”鄭主任問。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趙志剛老神在在地說,“反正我一天沒接到通知,我就繼續生產,我這里可一天也不能停,停了就完不成訂單,拆遷的事我不管,你們要問張總。”
“那評估公司,可不可以進廠先來勘驗?”裘書記問。
“這個也要問張總,你打他電話。”趙志剛說。
兩個人見趙志剛這個態度,說的這些話,心里也越來越狐疑,這不是明擺著要當釘子戶嗎,怎么看都像。
裘書記硬著頭皮,當即打通了張晨的電話,和他說了評估公司進廠勘驗的事,沒想到張晨一口就答應了,他說可以,裘書記,你們安排就是。
兩個人離開張晨他們廠里,一路走一路商量著,還是摸不透張晨到底在打什么算盤,不過他同意評估公司進廠,下一步總算是還可以繼續,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收儲中心的儲主任,聽說了張晨要當釘子戶,他打電話給譚淑珍,和她說,譚總,我們和張總,以前一直合作得不錯,你勸勸他。
“儲主任,我勸他什么?”譚淑珍不知道不明白,問儲主任。
“他下沙不是要拆遷嗎,他們說,張總這次很難講話。”儲主任說。
譚淑珍明白了,笑了起來:“儲主任,你是不是擔心他會當釘子戶?不會的,張晨肯定不會當釘子戶,只要你們的賠償方案,不要離譜就可以。”
譚淑珍很普通的幾句話,在儲主任聽來,卻是意味深長,他趕緊說:“譚總,這個你放心,我心里有數,我會交待下去的。”
譚淑珍笑道,我就是對儲主任很放心,所以,這個事連電話也沒有給儲主任打,一切按程序走就是,儲主任,你說對不對?
“對對,我辦事,你讓張總放心就是。”儲主任說,“對了,譚總,張總和李部長,現在聯系還多嗎?”
譚淑珍一聽這話,就明白為什么儲主任會以為張晨要當釘子戶了,譚淑珍順水推舟,她說:
“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就是有聯系,那也是私下里的,不會讓別人知道。”
儲主任“哦哦”了兩聲,把電話掛了。
譚淑珍拿著電話,心里暗暗好笑,這些人吶,是自己心里有鬼,才會覺得,張晨因為這事,會把李勇搬出來,李勇現在對他們來說,就是無形的壓力,始終壓在他們頭上。
隨他們去,也不用多解釋,譚淑珍覺得,這樣只會對張晨更有利。
掛斷儲主任的電話,譚淑珍想了想,她打電話給了張晨,問他,你怎么不聲不響,就同意評估公司的人進廠了。
張晨說:“這有什么,不就是需要現場勘驗嗎,怎么了?”
“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同意或不同意評估公司進廠,這是一個態度問題,態度決定最后的結果,政策性,你不是說懶得管嗎,怎么又多管閑事了?你這樣會把整個節奏都帶偏的,你懂不懂?”
譚淑珍喋喋不休地說著,張晨趕緊叫道,好好,譚淑珍,就當我是個白癡,可以了嗎?我以后一聽到拆遷兩個字,就讓他們打你電話,這樣可不可以?
“不要隨口蕩蕩,看你行動。”譚淑珍說。
小武和小莉,現在每天都在艮山電廠,他們和老譚派過來的一支施工隊,在對艮山電廠的那個煤庫,根據張晨畫的圖紙進行改建,還有邊上“杭派女裝”展覽館的建設。
張晨經常也會過去看看,更多的時候,他是和趙欣一起,在收集“杭派女裝”的資料,艮山電廠過戶過來之后,趙欣要管的,就不僅是“湖畔油畫館”,而是整個艮山電廠的范圍,包括原來的那個杭城工業博物館,和這個新建的“杭派女裝”展覽館,還有大眾集市。
隔了這么多年,張晨終于第一次給柳成年打了電話,不過不是因為自己下沙工廠拆遷的事,而是因為“杭派女裝”展覽館,柳成年是決策者也是親歷者,這個展覽館,他不可能缺席,包括當時杭城市政府很多扶持“杭派女裝”的決策,是怎么形成的,也只有他最清楚。
拿起電話,張晨的心里是忐忑的,他不知道這么多年過去,柳成年的電話還能不能打通,打通了,柳成年還記不記得自己,畢竟人家現在高高在上。
電話響了兩下就通了,電話里滾出了一個響亮的聲音:“你好,哪位?我柳成年。”
張晨趕緊說:“我是張晨。”
他生怕柳成年不記得了,又補了一句:“杭城的…”
“知道知道,聽出來了,哎呀張總,難得難得,等等,我想想,我們最后還是在上海浦東機場見的面,對不對,我的記憶有沒有誤?”柳成年問。
張晨說沒錯,就是在浦東機場。
“哎呀,這都多少年沒有聯系了,張總,你現在好嗎?”柳成年接著問。
張晨說很好,今天打電話,是有事要找領導。
“好好,張總你說。”
張晨在電話里,和柳成年說了自己要建一個“杭派女裝”展覽館的打算,柳成年在電話里聽了很高興。
張晨說,還需要領導的支持,很多的資料我們沒有辦法取得,包括當時決策形成的過程,我們也不是很清楚。
柳成年馬上就說,沒有問題,我讓人整理好了,給你送過去。
“領導,我們展覽館,還需要影音資料,領導是當時‘杭派女裝’的決策者和親歷者,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對您進行一次專訪?”張晨問。
柳成年說可以、可以,張總,你隨時都可以來北京。
張晨當即和柳成年約好,他第二天就帶著趙欣去北京。
掛斷和張晨的通話,柳成年馬上打電話給了自己當年的秘書小嚴,小嚴現在已經是杭城市政府辦公室的副主任,柳成年讓他幫助準備一些當時的文件資料,給張晨他們送過去。
這事很快就傳開了,傳的是柳成年因為張晨的事,打電話過問了,傳的人沒有聽清因為什么事,也沒有興趣聽,只要聽到了柳成年和張晨,聽的人想當然地就以為是為了張晨工廠拆遷的事。
據說,張晨因此還要去北京,這事就越傳越邪乎了。
張晨和趙欣到了北京,臨去之前,張晨想了想,還是給李勇打了電話,把事情告訴了他,張晨想的是,自己如果到了北京,而沒有和李勇說,李勇知道了,肯定會生氣。
李勇接到張晨的電話,很高興,馬上就說要讓自己的司機去機場接他們。
“張晨,不管了,明天晚上,就在我家里吃飯,我們好好喝幾杯,我老婆一直也很想見你。”李勇和張晨說,張晨說好。
張晨和趙欣到了北京,李勇的司機到機場接的他們,張晨下了飛機后,打電話給柳成年,柳成年說,他現在就在辦公室,可以安排出時間接受他們的采訪,讓他們現在就過去。
張晨和趙欣到了柳成年的單位,柳成年興致頗高,回顧了當時“杭派女裝”形成的整個過程,和參加的幾屆中國時裝博覽會,在全國打響了“杭派女裝”的這張名片。
整個采訪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張晨和趙欣進行了錄音和錄像,柳成年還為“‘杭派女裝’展覽館”題寫了館名。
采訪結束,柳成年和張晨說,老朋友多年沒見,一定要請張晨吃飯,張晨無奈,只能和柳成年說了,自己已經和李勇約定了晚上一起吃飯。
“不行不行,小李這個要讓我,我明天要出去,他可以明天再請你們。”
柳成年說著就給李勇打了電話,把李勇的飯局推到了明天,還邀請李勇晚上一起來。
晚上是柳成年的私人宴請,沒有其他人,除了他和李勇,張晨和趙欣外,還有就是,柳成年從歐洲剛剛學成回來不久的女兒柳青,張晨好多年之前,在上海浦東機場見過她。
柳成年的妻子還在杭城,沒有退休,柳青回來之后,就留在了北京照顧柳成年,她現在在中央電視臺文藝部工作,她們正在籌劃拍一個系列的,有關抗戰中的中國大學的專題片。
柳成年和她說,你要拍抗戰中的中國大學,就少不了浙大和國立藝專的西遷,國立藝專的這段歷史,張總有過專門的研究,他最清楚,而且,他那里保存的資料最全。
柳青因此跟著她爸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