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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5 倒春寒,寒到了夏天

大熊貓文學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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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晨在北京又待了幾天,開始是想找到合適的地方,重新再開專賣店,但找了幾天后,他決定放棄了,首先是現在北京的房子租金高得嚇人,大家都覺得O八奧運是一個機會,這個機會,首先就應該體現在自己房子的租金上。

  加上北京正在進行大規模的拆遷,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墻上用紅漆畫了一個大大的圈,里面寫著一個“拆”字,找房子的人越來越多,可用于出租的房子越來越少。

  張晨在大柵欄看到一個店面,位置沒有他們王府井的好,面積只有三分之二大,但租金卻高出了一倍。

  又找了三里屯和中關村的兩處房子,也是這個情況。

  這么高的租金,小莉心里就先打鼓,她說我這樣的話,我的壓力也太大了。

  張晨連動物園和大紅門附近也去找了,心里想的是,既然在商業街區沒有合適的房子,干脆就去和服裝市場擠到一起,那里每天應該也有不少的散客,還可以把北京周邊的二三級代理商發展起來,結果也不理想。

  這里的商戶,人心惶惶,自己都在心里打鼓,要拆遷的消息傳了一波又一波,張晨怎么還敢貿然踏入。

  不僅動物園和大紅門區塊,其他的地方也一樣,最讓張晨猶豫的是,從現在到O八北京奧運,中間還有三年多的時間,哪個房東也不敢保證,自己的房子在這三年當中不被拆遷。

  而對張晨他們來說,一家專賣店的開張,光是把自己固定的客戶群培養起來,也需要一兩年的時間,更別說裝修還要花那么多的精力,這剛開張就要拆遷的滋味,也太痛苦了。

  張晨和小莉、賀紅梅三個人在一起商量,最后決定,北京就租個倉庫兼帶辦公室,專注做商場,不再開專賣店了。

  小莉說,我爭取再開三個商場的專柜出來,這樣營業額也差不多可以抵上一個專賣店,店里的營業員也是現成的,派過去就可以用。

  這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決定了不再開專賣店,再看著現在的店,張晨和小莉就越發感到心疼,小莉舉起右手,張開五根手指和張晨說,屈指可數,張總,我在這店里的日子屈指可數了,我這心里,怎么感覺比和男朋友分手還要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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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莉說著又要哭了。

  張晨趕緊逗她:“怎么,又和男朋友分手了?”

  “去!”小莉罵道,“這次是我不要他。”

  張晨笑著點頭:“嗯嗯,我估計,這次也一樣,過一個星期又和好了。”

  “不可能,在這個店關門之前,我肯定不理他,我要陪著這個店,沒時間理他。”小莉說。

  張晨大笑。

  賀紅梅送張晨去機場,眼看著張晨神情郁郁的,有些心疼,她伸手抓著張晨的兩只耳朵,不停地晃著他的腦袋,和他說,不要難過了,好嗎,不就是專賣店沒有了,不要難過。

  張晨叫道:“你不是向南,我也不是張向北,怎么拎耳朵了?”

  “你不知道向南現在已經不拎張向北耳朵,也不叫他笨蛋了?”

  賀紅梅問,張晨呆了一呆,想想還真是,張晨問:“為什么?”

  賀紅梅沒有回答,嘻嘻笑著:“不過張向北的爸爸,這耳朵可以拎了,你就讓我試試,好嗎?”

  張晨笑著說好。

  “再說好,說你不難過了。”賀紅梅說。

  “好好好好好好…”張晨說了一大串。

  但等到飛機起飛,張晨看著下面越來越小的北京,心里還是難過了起來,沒有了專賣店,他感覺自己的根部,就像被砍去了一枝,不禁有些飄搖。

  這一個冬天已經過去,到現在也沒有下雪,但劉立桿和譚淑珍卻感覺到了什么是雪上加霜。

  過完了春節,兩個詞在媒體上頻頻出現,那就是“宏觀調控”和“軟著陸”,自上而下,開始了“宏觀調控”,爭取把過熱的經濟降下來,實現中國經濟的“軟著陸”。

  煤電油運已經全面緊張,投資居高不下,GDP進入兩位數的增長,物價也迅速攀升,加上日益嚴重的外匯投機,以及不斷飆漲的房價等等,據專家們說,這些都是經濟過熱的表現,而表現最刺眼,老百姓意見最大的,就是房價。

  “宏觀調控”最立竿見影,最快可以達到目標的手段就是抽緊銀根,像房地產這種資金密集型的行業,當然是首當其沖,“宏觀調控”的第一刀,本來也就是沖著房地產而來的。

  這個“尿壺”,太醒目了,它們自己把自己放到了臺面上,豈有不被藏匿的道理。

  從O四年初開始,各項房地產信貸控制政策就一波一波,密集出臺:

  二月二十六日,中國銀監會發布了《商業銀行房地產貸款風險管理指引》,《指引》規定,房地產貸款余額與總貸款余額比不得超過30。

  這個《指引》,雖然對劉立桿他們公司沒有直接的影響,但它向全社會發出了一個強烈的信號,那就是房地產商們的好日子不僅到頭,而是接下來要準備過苦日子了,銀根收緊,等于是從市場把金流抽走,這將直接導致那些依賴銀行貸款生存的房地產公司關門。

  不單單是房地產商們看得懂政策,普通的老百姓也都知道,“宏觀調控”這個詞,通俗地說很簡單,那就是中央認為什么東西都太貴了,需要降價,既然是需要降價,那些原來持幣待購的購房者,就把自己的口袋捂得更緊,而那些炒房客,要抓緊時間出逃了。

  跑得快跑得慢,跑不跑得掉,就看你把手里的房子降價多少,就是降價,還不一定有人買,不是都說買漲不買跌嗎,那就繼續看著,看你還能跌多少。

  接下來,四月十一日央行宣布,從二OO四年四月二十五日起,資本充足率低于一定水平的金融機構,將執行8的存款準備金率,國有獨資、股份制商業銀行、外資等金融機構將執行7.5的存款準備金率。

  這就是要從市場進一步地抽走金流,已經日子過得苦哈哈的房地產商們,連抽屜角落里的硬幣,都要想辦法找出來了。

  到了四月二十七日,更重的一擊來了,國務院下發通知,將房地產開發固定資產投資項目資本金比例,從20提高到35及以上。

  這一套組合拳,讓劉立桿和譚淑珍看得目瞪口呆,這哪里還是軟著陸,這簡直是從樓上往下掉,還是頭先著地。

  靠著杭城中心的寫字樓和各售樓部的零星銷售,特別是每個城市沒有跟著降溫的學區房,劉立桿他們勉強還能度日,但要是這個狀況持續下去,自己還能撐多久,劉立桿和譚淑珍他們自己也沒有把握,不管是杭城中心還是學區房,總有賣完的時候。

  劉立桿打電話給韓先生,韓先生和他說,不要著急,這經濟就是這樣的,不是說三駕馬車嘛,馬車跑得快的時候,當然要拉拉韁繩,控制速度,不然馬車會跑散架的,馬車跑得慢的時候,又會加兩鞭子,你現在要等的,就是那鞭子的到來。

  劉立桿說:“這聽上去,我就是欠揍。”

  韓先生大笑,他說:“只要是抽得你高興,抽得你痛快,挨兩鞭子又怎么樣。”

  “那就真的是痛并快樂著了。”劉立桿說。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韓先生說,“桿子,現在對整個行業來說,都是痛苦的日子,在擠泡沫,但你想過沒有,把泡沫擠走的同時,也把你的競爭對手擠掉了,這個過程,也是一個比耐力比實力的時候,誰熬過去了,誰就能嘗到后面的甜頭。”

  劉立桿想想,韓先生這話,還真有道理,這個時候,也確實是在擠他的競爭對手,劉立桿感到,心里稍稍寬慰了些。

  像劉立桿他們這樣的所謂行業龍頭企業,日子都過得如此艱難,其他的商地產商,可想而知。

  很多的房地產商,從銀行里貸不到款,又不甘心就此死去,他們只能把目光轉向了民間,杭城的民間借貸利息,因此一路飆升,已經到了月息一毛的程度。

  實際還不止,因為利息是每月月頭支付的,你借一百萬的時候,實際到手的只要九十萬,成本等于比一毛還要高。

  劉立桿看著他們,覺得他們這是在飲鴆止渴,走上了宋春明當年走過的路,這注定是一條不歸路,除非奇跡發生,大環境在一夜之間轉向,房地產又回到供不應求的地步,但劉立桿覺得,他看不到一點這種跡象。

  他們不得不開始裁員,先是從每個售樓部開始,既然連銷售都沒有了,來看房的,還沒有賣房的人多,這么多的人員就是多余的。

  每一個接到通知要求離開的員工,都表現出了不舍,很多當時就流下了眼淚,劉立桿最看不得這種場面,特別是女孩子們哭,他反過來求譚淑珍和老譚,能留就盡量多留。

  譚淑珍看著他,冷靜地說,這是一個選擇大家一起死,還是犧牲一部分人,存活一部分人的時候,我也不想,但又不能不做這個選擇。

  接下來,就是把一些項目停下來,像“天空之城”,他們就把里面所有的項目都停了下來,繼續下去,只會制造出更多沒有人要的空房,但把他們賬面上的資金,一點點擠壓掉,日子難過的時候,才能夠體會什么叫“現金為王”。

  隨著中央對房地產開發信貸規模的控制加強,五一前后,各大銀行紛紛采取相應措施,提高個人住房按揭貸款門檻,以往那種閉著眼睛放房貸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對貸款主體的審核嚴格了,時間拉長了,劉立桿他們報給銀行的貸款申請,十套總會被退回一兩套。

  據說,這還算好的,有些公司,基本是一大半被打了回票。

  在這個基礎上,每家銀行還統一行動,推出了更嚴厲的措施,核心內容是限制個人購買2套及以上的住房,特別是高檔別墅,像錢芳她們那種專做別墅項目的,境況可想而知,譚淑珍都不敢給她打電話詢問。

  這一拳拳,旨在控制炒房投機,平抑房價,但每一拳,其實最后都是落在了劉立桿他們這些房地產公司的身上。

  眼看著先是桃花,接著是油菜花,都已經開了又謝了,但劉立桿和譚淑珍感覺,冬天還沒有過去。

  如果在這個冬天里,劉立桿和其他的房地產商們還能看到一點光明,還值得他們期待的,那就是房交會馬上要到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只要是房交會一開,他們的苦日子就會到頭。

  他們因此,開始扳起手指數日子,劉立桿覺得,自己都要像艾敬唱“1997快些到吧…”那樣唱,房交會快點來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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