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他們三個人到了廠里,卻發現廠里已經亂成一鍋粥,他們嚇了一跳。
裁房沒有問題,已經把要裁的都裁完了,縫紉車間也沒有問題,今天的任務,基本能夠完成,但就在這最后的時候,最后一個環節,后道出問題了。
前幾天裁房緊張,趙志剛把后道的人往裁房送,后道的人手其實也很緊張,但還可以應付,縫紉車間九百多個車工,每天緊鑼密鼓地做,做出一萬多件的衣服,后道四十幾個人,要鎖眼、要釘扣、要大燙、要掛吊牌、要包裝,其實也是緊鑼密鼓地跟。
只是車間每天做出來的衣服,每天后道也都能做完,把貨都入庫完畢,大家誰也沒有感覺出來,后道會有什么問題,但忘了一個最關鍵的,這次和以往是不同的,以往他們服裝包裝完,往配送中心一送,入完庫,后道的活就已經全部完成。
而這次,他們包裝完畢,往倉庫里一送,其實并沒有完成,還有最后一個裝箱的工作沒有完成。
壞就壞在這沒有紙箱上,如果有紙箱,他們包裝完后,每五十件一百條或二十五,往相應的紙箱里一放,箱子一封,所有的工作就做完了,這最后裝箱的工序,并不會增加多少時間,最多每天遲半個小時下班,這點活也干完了。
但因為沒有紙箱,他們就只能把成品一包包用大塑料袋包好,整齊地堆在倉庫里,四萬多件衣服,堆起來就是一座小山,到今天一起來裝箱,箱子還有三個規格,每一個箱子的箱嘜,還要用記號筆填過,然后箱子和服裝的款式還要對應起來。
最討厭的是他們的服裝,很多還是一樣的面料,一堆堆堆在那里,你根本不知道哪個是哪個,而堆在那里的衣服,是沒有編碼的,你必須每一袋,都把外面已經封好的大塑料袋拆開,看里面衣服的吊牌才知道是什么款式。
剛開始的時候,后道主管安排了三個人,去干裝箱的活,她覺得不就是裝個箱嘛,三個人應該足夠了。
她們從那小山一樣堆著的衣服里拿過來一包,拆開外面的塑料袋,看清楚是什么款號,把塑料袋封回去,然后從三種規格的紙箱里,找到相應的紙箱,用記號筆把相應的內容填寫在箱嘜里。
接著封箱,封箱的時候,兩橫一豎的封箱帶,要求一樣長,不然幾個箱子堆在一起,就會很難看,光這一個,就把幾個后道難住了,她們以前可沒有干過封箱的活,那膠帶紙在手上,好像不怎么聽話。
箱封好了,把整包的衣服放進去,接著還是要封箱,還是兩橫一豎,封箱帶還是要求一樣長,不然你下面就白一樣長了。
最費時間的還是填箱嘜,因為上面有毛重凈重,每一個款式的毛凈重是不一樣的,她們就必須從那好幾頁紙的兩百多個款式里,找出這個款式,再把后面記錄的毛凈重填進去,這找和填就費時間了。
三個人干了一個小時,后道主管過來看看,才封了不到二十箱,主管以為她們是在磨洋工,氣得把她們一頓罵,她們不服氣,讓主管自己來試試,主管自己一試,發現這一整個封箱的流程走完,確實要四五分鐘時間,這才馬上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照這樣算,自己后道所有的人,就是全部來干這個事,干到晚上十點,也沒有辦法把一千多箱全部裝完,何況自己,根本就抽不出一個多余的人。
車間里的服裝還在出,就這三千多件,自己也要把鎖眼釘扣大燙掛吊牌包裝全部完成,而時間只有幾個小時。
更嚴峻的是,還有八千多件的老款,還沒有換吊牌,工序不多,一剪一掛,重新包裝好,就可以了,但所有簡單的工序,只要乘上八千多次,就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讓你一個人舉八千多次手,舉到后來,你手也會舉不起來吧?
后道主管打電話給趙志剛,趙志剛跑過來一看,也嚇了一跳。
他還發現一個問題,為什么填箱嘜會慢,那就是做后道的這些農村中老年婦女,基本沒有什么文化,款號里那么多的英文字母,她們連讀都讀不全,不用說寫,那個款號,她們完全是照著單子,歪歪扭扭描下來的,有很多字母,還描錯了。
趙志剛馬上把鄭慧紅叫了過來,讓她的人過來幫忙,鄭慧紅他們過來之后,填箱嘜的速度是快了,但其他的工序還是一樣不能少,而且,拆封,找款式,找毛凈重,填箱嘜,封箱,裝包,裝箱,再封箱,這一系列的工序,前后秩序還一個也不能顛倒。
就是她們,兩分鐘一箱也算很快了,干了一個小時,干得滿頭大汗,也不過是封了三十箱,如果這樣,趙志剛又要哭了,他必須有八組人,連續不斷地干五六個小時,才能干完,他到哪里去找八組人?
趙志剛問鄭慧紅,有沒有其他的辦法,鄭慧紅說有,那就是把所有的工序簡單化、專業化。
“怎么個簡單化專業化?”趙志剛問。
“我這里可以派個人專門填箱嘜,他什么都不用管,就拿著單子填,把所有箱嘜都填完,一千多個,兩三個小時也填完了。
“安排兩三個人,其他什么事也不要做,專門封箱子,這樣一個小時也可以封出幾百個,然后只要把貨放進箱子,再安排兩三個人封箱子,或者等前面那幾個人,封完了下面來封上面就可以了。”
鄭慧紅說完,趙志剛點點頭,不錯,你真是個天才,不過你告訴我,拿著填好的箱子,怎么到這一堆里面衣服里去找這一個款式?像老鼠一樣鉆進去?還是拿著一包衣服,到一千多個紙箱里,去找屬于它的紙箱?
鄭慧紅被問住了。
張晨他們到的時候,趙志剛鄭慧紅他們,正被這個問題難住。
張晨想了一下,他說有辦法了,鄭慧紅的這個方案是對的,也是最快的,箱嘜就全部交給賀紅梅去填,所有的產品,鄭慧紅,你們配送中心是不是最熟悉,基本的款式,是不是不要打開外面的大塑料袋,看里面的吊牌,你們就能分辨出來?
鄭慧紅說可以,小昭說,我也可以,我每天在配送中心盤貨。
張晨說好,那這樣,賀紅梅你去填箱嘜,鄭慧紅,你和小昭去籃球場上,就根據這個表,把兩百多個款式,每個款式找一塊地方,就按這表格前面的序號,按順序排過去,在地上寫上序號。
其他的人,去封箱,賀紅梅這里她按序號寫的話,肯定也是比如一個號十五個,一次寫完,你就一個人封一個號,封完就負責把空箱子,拿去球場上相應的序號一個個擺好。
趙志剛,你從裁抽幾個人,把倉庫里的一包包衣服搬出來,讓小昭和鄭慧紅辨認,她們一眼能看出來的,告訴他幾號,他就去球場上找幾號,那地方有箱子就直接放箱子里,沒箱子就放地上,封箱的前面封好,就去球場上封。
大家都覺得這個辦法很好,這也可能是眼下,最快的一個辦法了。
大家馬上行動起來,偌大的的籃球場上,漸漸被一箱箱的貨和紙箱鋪滿,而這個時候,天空也漸漸暗下來了,球場頂上的燈光亮了起來,照亮了球場上的人們,像螞蟻一樣地忙碌著。
張晨看了看手表,已經五點多鐘,集裝箱車隨時都可能從廠門外開進來,張晨發現,那八千多個老款還沒有動,而廠里面,樓上工人還在趕活,其他部門,無論后道還是裁房,他們的富裕人員,都已經在球場上忙碌著,不可能再抽調出人手來。
張晨打了一個電話到設計中心,問葛玲,你們還沒有下班的人有多少?
葛玲伸頭看了看,和張晨說,十一個。
“你馬上找到二貨,讓他開我的車,再叫一輛出租車,你們所有人,馬上到工廠里來幫助干活。”張晨說,他是坐小昭的車來的,他的車,還停在體育場路。
“好的,張總,小盛剛送東西到這里。”葛玲說。
“好,那你們就坐二貨和小盛的車,馬上過來。”
葛玲說好。
過了二十幾分鐘,二貨和小盛他們趕到了,車上的人下來,張晨看到趙晶晶也跟著他們來了,她是聽到廠里要趕活,主動跟來的,張晨說好,謝謝你,正缺人呢。
張晨把葛玲趙晶晶他們都交給后道主管,和她說,快安排他們去換吊牌,后道主管大喜,她說我正愁這事呢。
她趕緊就帶著十幾個設計師去后道支援。
他們人剛走,集裝箱車子也從廠門外開了進來,集裝箱車子一來,廠里面的氣氛就陡然緊張起來,每個人心里都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集裝箱車,在辦公樓前停了下來,司機伸頭看到前面籃球場,等會可以調頭,就放心了。
他把車停穩,跳下車,趙志剛朝他走去,兩個人打過招呼,張晨就聽到他說:“養的,你們這地方不好找。”
張晨一聽就樂了,他趕緊叫過二貨,和他說,你去看看這集裝箱車司機,是不是你們老鄉,你今天的任務就是負責陪好他,帶他去食堂里,想吃什么就讓廚師給他炒什么,多炒幾個,想喝什么,你就陪著他喝,把他給我搞定。
“養的,一個司機,搞定他干嘛?”二貨不解了。
“今天估計還是會很緊張,最后能不能幫我們爭取幾個小時的時間,可能就是他了,懂嗎?”
二貨懂了,趕緊朝司機和趙志剛走去,三個人站著聊了幾句,張晨就看到二貨摟著司機的肩膀,朝食堂里面走,邊走邊朝張晨,舉了個ok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