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總一看來了這么多的爛仔,脾氣也來了,他走到墻邊,左手往墻上一撐,叫道:
“想搞事是不是?想拍港片對不對?好啊,來,有種往這里砍!”
譚總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左手,和房東與那些爛仔說。
對方顯然沒料到今天碰到這么個刺頭,遲疑著。
雙方僵持了半天,房東還是不敢喊他們砍,但也拉不下臉,他扭過頭,和那些爛仔說,封門。
譚總一步就搶到門前,叫道:“他媽的誰敢。”
房東叫道:“把他拉走,扔下去,封門。”
“怎么回事?”電梯門一開,出來三個穿軍裝的,一個官,兩個兵,當官的出門就問道。
他看到了譚總,就走過去,朝他敬了一個禮:“老團長!”
“小鄭,你怎么來了?”譚總奇道。
房東和那些爛仔,一看這架勢,就懵了,那些爛仔,看到有軍人來了,趕緊就想從消防通道溜走,小鄭大叫道:
“站住!”
那些爛仔都站住了。
“立正!”
幾個爛仔,乖乖地立正。
“排好隊!”
他們靠墻一字站好。
小鄭走過去,從一個人手里拿過他的東西,把報紙拆開,里面是一把自制的砍刀,小鄭罵道:
“你他媽的,光天化日,拿著這些破銅爛鐵就敢出來嚇唬老百姓了,你們他媽的很厲害嗎?”
小鄭罵著不過癮,還一個人一個巴掌扇過去,那幾個人,站在那里,手里還拿著刀,硬是敢怒不敢言。
當時,在海城流傳著一句話,意思是,爛仔怕公安,公安怕武警,武警怕部隊。這話,當然是一句戲語,但可以看出部隊在當地的震懾力,也難怪這幾個平日橫行街頭的爛仔,看到軍人,馬上就變乖乖牌。
“把他們都繳械了。”小鄭和兩個士兵說。
兩個士兵走過去,手還沒碰到那些刀,爛仔們自己就把刀遞給了他們。
小鄭走到房東的面前,看著他問:“這些爛貨是你帶來的?”
房東趕緊說:“他們是去其他地方,不是要到這里找事的,只是路過,上來看看。”
“你知不知道他是誰?”小鄭指了指譚總。
“不懂他,我真的不懂他,大家都是誤會,誤會一場。”房東趕緊說,邊說就邊拿出香煙,遞給兩個人,兩個人都推開了。
小鄭問譚總:“老團長,怎么樣?要不要我把這些人帶走?”
譚總說算了算了,屁大點事,再說,欠我工程款的又不是他。
“對對,都是租房的那王八蛋,他還欠我房租呢,人就逃了,我和這位大哥,真的是誤會。”房東趕緊說。
“走吧走吧,啰里啰嗦的。”小鄭不耐煩道。
一聽說可以走了,那些爛仔,連電梯也來不及乘,從消防通道就一哄而散,房東退到電梯邊,電梯到了,門打開,房東沒有進去,而是用一只手朝后攔住了電梯門合攏,一邊和譚總說:
“這位大哥,里面的東西都是你的,你都拿走,我等你都拿光了,我再來。”
說完這話,他才進了電梯走了。
小鄭和那兩個士兵說,你們也下去吧,在車上等我。
“是小鐘給你打的電話?”譚總問小鄭。
小鐘是譚總的助理,一定是他在下面,看到對方帶了這么多爛仔,知道情況不妙,就趕緊給小鄭打了電話,小鄭在部隊,原來是譚總的手下,后來調到海城的軍區司令部,當了管理員。
“不是他是誰,我等你給我電話,你會嗎?”小鄭埋怨道。
“這點屁事,我自己能處理。”譚總說。
“你怎么處理,部隊是部隊,地方是地方,哥,不是我說你,你那急脾氣也該改改了,不要吃眼前虧,碰到這種事,給弟弟打個電話,我保證幫你處理好,我他媽的現在,天天和這些爛人打交道。”小鄭說。
“那我要警告你,不該拿的錢別拿,不該吃的飯別吃,知道了嗎?缺錢就和哥開口。”譚總說。
“不缺,再說,我是那樣的人嗎?”
“我就怕你,天天在水里走,想鞋子不濕都做不到,再說,海城是什么地方,誘惑多大。”
“我知道了,哥,這個分寸,我把握得住。”
“把握得住就好。”譚總點點頭。
那個時候,國家鼓勵所有的單位開展多種經營搞創收,從銀行到機關單位,從學校到公安局和部隊,大家都在響應國家號召開公司,連人大那些已經退居二線的老干部,也開始辦公司想法子賺錢。
海城當地的武警,設立了企業局,還有設立生產辦的,部隊沒有設這些部門,他們的多種經營,交給了后勤部,后勤部里,負責對外聯系各種業務的,就是小鄭這樣的管理員。
部隊的管理員級別不高,一般是連級或者營級,但在當時當地可吃香了,像金莉莉他們公司那樣的業務,也是邊防部隊的管理員們在負責。
譚總和小鄭兩個,站著抽煙,小鄭問譚總,那這里怎么辦?
譚總苦笑道,能怎么辦,賠唄,這些裝修上去的東西,一寸一寸都是錢,拆下來后,就是垃圾,當垃圾扔了,還要付錢找人拉,算了吧,就這樣由他,前面也就是爭一口氣。
“那不是虧了?”小鄭問。
“虧了也沒有辦法,人都跑了,我總不能一把火把房子點了。”譚總笑道,“沒事,這點損失,哥還承受的了。”
一個工程黃了,公司就虧大了,但下面的人,也跟著虧,施工的工人和班長連長,工資倒是有保障,公司還會照常發,但獎金和工程完工后的提成,肯定是沒有了,工程都沒有結束,公司又虧了那么多,你自己還好意思開口說要這個錢嗎?
這兩個爛尾的工程里,有一個就是張晨設計的,看樣子還有百分之五十的獎金,是泡湯了,但也沒有辦法。
其他的人都愁眉苦臉,但張晨發現,只有二貨還一如既往,開開心心的,張晨納悶,問他,你他媽的整天高興什么?
不告訴你,二貨說。
二貨走開一會,不一會又轉回來,他大概自己太快樂了,憋不住,走回來神秘兮兮地和張晨說,告訴你一個好事,指導員,現在打炮,都已經打折了,一樣的錢,逼養的,現在一天最少可以多打兩炮。
張晨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個還有優惠大酬賓的,他好奇地說:“多少折扣?”
“我最低碰到過這個。”二貨伸出三根手指,告訴他。
回到家里,張晨把這事當作一件樂事,告訴了劉立桿,劉立桿看了他一眼,問道:“你現在才知道?我早就發現了,沒看到建強現在,天天愁眉苦臉的,隔壁的動靜是沒有少,不過更多的是兩夫妻在吵架,而不是建強老婆在唱戲。”
張晨一愣,再細想一下,還真是這樣。
劉立桿躺在那里,嘆了口氣,他說:“張晨,你說,一個地方,當叮咚都生意蕭條的時候,我們還怎么活得下去?”
“活不下去也得活,不然回去喝槍斃燒?”張晨說。
“那我情愿死在這里,也不回去被斃死。”劉立桿叫道。
過了一會,劉立桿又問:“張晨,你說這是不是書上寫的經濟危機?”
“我怎么知道。”張晨說,“應該是吧。”
“可書上不是說,經濟危機是資本主義國家的特產,這他媽的,怎么會讓我們趕上?”
“我不知道書上怎么說的,我只知道,有經濟的地方,就會有經濟危機,就像有上坡,就肯定會有下坡。”張晨說。
“這話說的好,就是說,有下坡,就肯定會有上坡,我們只要堅持,就能看到上坡,哎,聽聽,隔壁又他媽的吵架了。”劉立桿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