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三輪車,張晨和老萬去了東新路。
王海鳥聽說張晨要來進那批垃西,高興壞了,跑到邊上的小店,買了兩包香煙,一定要塞給張晨和老萬一人一包,張晨笑道,什么意思,給我回扣?
“表背事老到(別啰嗦),拿牢。”王海鳥罵道,張晨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高興,就接了過去。
張晨進了一包竹節麻,三包燈芯條,每一包里面有七匹,每匹四十幾到五十幾米不等,一包包面料抬出來,證實了張晨昨天的判斷,他看到布包的兩頭,都貼著碼標,全英文的,張晨英文不認識,但M
number是認識的,知道這后面是米數,這批貨,原來是外銷的沒錯。
外銷的成品貨,碼標上的數字不會錯,質量也不會有問題,不用把布包打開,一匹匹地統計,張晨一共進了338·4米的竹節麻,1083·82米的燈芯條。
結賬的時候,王海鳥還是耍了一個小心眼,按昨天他和張晨說的,你要是要,我三塊四塊都可以給你,這話的意思,誰聽起來都會理解成是兩種面料,三塊都可以給張晨。
但結賬時,王海鳥和張晨說,兄弟,價格就按昨天說的,竹節麻三塊,燈芯條四塊。
張晨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來,心里知道這家伙的小把戲,但也不計較,這樣的面料,這樣的價格,已經是便宜到像撿來的,張晨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還價了。
王海鳥這樣開價,心里還有一個打算是,他知道張晨來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而自己的倉庫里,竹節麻有一萬七千多米,燈芯條有有八萬米,這八萬米要是張晨都能用完,那他就等于多賺了八萬。
要是昨天,張晨就和他把價格敲定,別說統統三塊,就是全部兩塊八,他也都會答應,自己當時整個倉庫包下來的時候算算,這批面料,才核到一塊六毛多一米,不然他也不可能,這么大的量就一口吞下,只是這面料到了才知道,連問的人都沒有,別說買。
怪只怪張晨昨天沒有談價,今天又直接騎著三輪到了店門口,哪怕是你把三輪車停在市場外面,人先走進來談好價格,這一招,連趙志剛去買縫紉機的時候都知道用。
你這一來就沖進來,擺出一副篤定要進貨的樣子,那王海鳥要不打這樣的小九九,才不是個做生意的人,相比之下,張晨還是嫩。
或者說,他根本就不屑在這種小事情上計較,一套衣服,每米面料多個一兩塊,對他來說,算什么啊。
等他們拉著面料回到廠里,趙志剛出去找來的印花廠老板已經在等他們,他連曬版用的拷貝紙都帶過來了,單片的印刷價格,他也已經和趙志剛談好,這是張晨吩咐趙志剛談的,他覺得自己在談價格這方面,實在是不在行。
張晨把拷貝紙鋪在臺子上,拿起毛筆,把幾幅畫都畫好,交給了印花廠的老板,老板就去裁床,等趙志剛的裁片。
趙志龍暫時沒事,頂替老萬在裁房里幫助拉布,老萬今天有很多的事要做,他要拿著布樣,去四季青面料市場配里子布,去東站小商品市場配縫紉線。
這個活也很簡單,只要挑那里子布的顏色,和布樣的顏色越接近越好,縫紉線嘛,從幾十種線里挑出接近的幾種,把線拉開,放在布樣上,肉眼都看不出來線在哪里的,就是最配的線。
張晨騎著自行車先走,他和老萬說,你去面料市場的時候,去臺灣佬那個攤位轉轉,我要是有面料在那里,你就一起拉回來。
老萬說好。
張晨騎著自行車,自己先去了蔡金祥那里,挑了三卷面料,這是拿來配這批衣服,特別是那件丐幫裝的,這兩類面料,一種前衛、時尚,一種質樸、天然,還帶一點野性,搭配在一起,張晨不用等樣衣出來,心里已有把握,這一定是一個很奇妙的組合。
張晨回到了攤位,小昭問,面料都進好了,張晨嗯嗯地點著頭,隨口應著,有點心不在焉,他在考慮的是,這一個系列拿到攤位里,如果要閃亮登場的話,似乎還欠缺些什么。
舞臺的大幕拉開,那主角哪怕還沒有出場,臺上的布景、道具和燈光,就要營造出一種氛圍,先吊起觀眾的胃口,對,氛圍,這攤位里,燈光是足夠了,那一系列的服裝作為主角登場,它們的分量也是足夠,還不夠的,是這攤位里的氛圍。
張晨站了起來,和小昭說了一句,我出去一下,就走了出去。
小昭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他這兩天有點神神道道,小昭微微一笑,她知道,他這是心里藏著心思,又不擅長用言語表達,他就喜歡做出來給你看,而讓小昭放心的是,他每做出什么,他的想法總是對的,效果總是會出人意料的好。
而等到他把心里的想法,都往外掏完的時候,他整個的人,就會慢慢變得平靜和正常。
過了一會,張晨帶著一個人回來,兩個人一回到攤位,張晨也沒和小昭解釋,就拿著凳子爬上爬下,用卷尺量著尺寸,那個人在一個小本子上記著,小昭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他們要干什么。
尺寸量完,張晨在桌前坐了下來,拿出紙筆,在桌上畫著,那人站在張晨的右后側,聽張晨邊畫邊說,不停地點頭說好,知道了。
小昭也很好奇,站在張晨的左邊看著,看了一會明白了,原來張晨是要用三組燈箱,給攤位做兩個門套。
頂上是一邊一塊橫跨整個卷閘門的有機玻璃燈箱,張晨和那人說,這個用綠底白字,哪種綠色,等下我去你們店里挑,字就用宋體,張晨先寫了“我們是我們自己的貨源”,想了想,劃掉,重寫“我們的貨源是我們自己”。
小昭覺得,這話怎么這么熟悉,好像是什么廣告詞,自己在哪里見過,一下又想不起來,就不想了,停張晨繼續怎么說。
張晨和那人說,就這些字,兩邊都一樣。
那人說好,可就是,這邊通道的這個燈箱,比那邊的要長,排版上…
張晨想了一下,他在長的那塊燈箱的頭上,畫了一個方框,這個方框的線沒有完全合攏,是斷斷續續有缺口的,他接著在方框里,畫了一棵樹的剪影,小昭怎么看都像是一棵桃花樹,有枝杈都伸到方框外面去了。
張晨和那人說,這樣是不是就解決了?
那人笑道,可以了,不過,這個要你去幫我們畫,我們可畫不了這么好。
張晨說好,沒問題。
張晨和那人說,這也是綠色的有機玻璃當底色,和上面一樣。
燈箱朝向兩條通道的兩面,張晨和那人說,這兩面一模一樣做就是,內容嘛,張晨豎著寫了“昭美”兩個草體字,和那人說,這個等下,我再寫給你同等大小的,這用大紅的有機玻璃,那人說好。
張晨想了想,在“昭美”兩個字的右上角,畫了個“”的符號,他當時不知道這個符號是什么意思,反正所有的商標都有這個,他覺得這個符號很洋氣、很屌,就用了,等到后來他去工商局注冊商標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這個符號是注冊商標的標記。
而當時,他是不能用的,就是他申請了商標注冊以后也不能用,要等國家商標局的商標注冊證發下來以后,他才可以在昭美商標上面,用這個符號,他當時哪知道這些,管他呢。
張晨在“昭美”兩個字的下面,寫了“服飾”兩字,和那人說,這個也是白色的宋體,和上面一樣。
那人說好。
“都清楚了嗎?”張晨問。
“清楚了。”
“那好,我們走。”
兩個人站起來,風風火火又走出去,走到外面通道,張晨拉了一把那人,和他說,走走,先跟我去市場辦公室,和他們打個招呼。
等到五點多鐘,張晨才回到攤位,坐下來,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坐在那里,看著小昭傻傻地笑。
“你笑什么?”小昭問道。
“沒笑什么。”
過了一會,張晨按捺不住心里的興奮,雙手噼啪在自己大腿上,擊鼓一樣敲了一陣,自言自語到:“他媽的現在,萬事俱備,只欠…”
張晨沒有繼續說下去,小昭知道,他沒說出的東風,就是要等那批衣服出來。
“燈箱做下去了?”小昭問。
“做下去了。”
“多少錢?”
“不貴,三個燈箱,兩千八。”
小昭心里罵道,要死啊,這么一下,就兩千八,還不貴,你可真是大款啊,哼,連商量都不和我商量!
不過,小昭心想,他和你商量了又怎么樣,他肯定會有一萬條理由說服你,你最后還不是乖乖地同意。
小昭微微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她看看張晨,和他說:“掛個黑板,對面意見都這么大了,你搞這個,人家還不要氣瘋?”
“沒事。”張晨說,“我已經去市場辦公室說過,他們同意了,海根哥也在那里。”
小昭點了點頭說,那就好。
“對了,你前面寫的那句話,‘我們的貨源是我們自己’,是哪個廣告里抄來的,我怎么這么熟悉?”小昭問。
張晨看了看她,一本正經地說:“這個不是廣告里的,是名人名言。”
“名人名言?哪個名人說的?”
張晨再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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