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夜哭郎,過往君子念三遍,一覺睡到大天亮!”
李鄲道寫下一道書貼,對著抱著啼哭不止的嬰童的婦人道:“你這孩子,倒也沒什么毛病,只是八子輕了些,因此常見到凡人不可見之事。”
“你將此貼用米糊粘著置于人來往之處,人念一遍,便加持一分陽氣,如此便無事了。”
“多謝大夫了。”那婦人小心收了帖子,又恭敬給了李鄲道五個錢。
李鄲道坦然收起。
“洛陽是新都,可煬帝沒有把臥住。”龍女道:“洛河可沒有龍君,只有一位洛神。”
李鄲道感受著,文帝的目光確實不錯,洛陽乃中原核心,只看可惜萬神朝拜的格局沒有做起來,諸多龍脈拱垂洛陽,卻群龍無首,導致了爭龍格局。
李鄲道有限的風水學知識都感覺到洛陽的好了。
“話說,佛門入中原第一站就是白馬寺吧。”
“龍門石窟也是在此。”李鄲道估感應著,洛陽本地也確實佛學韻律濃厚,李鄲道走著街上,已經看到了好幾個僧人了。
這些僧人氣度不凡,明顯都是有學問的,不是后世的不知僧類型。
只是他們看見龍女都頻頻點頭,只因龍女化了魚龍之后,氣度和以往便十分不同,以前是如同潑辣之婦,漂亮雖然漂亮,但無如今倒有些貴氣了。
洛陽人民常見貴人,對此也便十分敏感,或許是在猜測,這么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姐,怎么像個丫鬟似的跟著小道身邊。
身邊既沒有丫鬟,也沒有婆子,更沒有車馬備著,難道是跟人私奔出來了?
李鄲道感應著那木魅所在,卻時斷時無的。
便要尋個地方住下,因此在北邙山上尋到了一處青牛觀掛單。
“師弟,我們青牛觀可不招待女眷。”知客道人清瘦,又有些佝僂,但是眼神有光,是修性功,不修命功的。
“不打緊,找處水缸,或者水井,乃至魚池,都可以,她不挑地方的。”
知客這才打量龍女:“原來是個有變化的。”
接待著二人進了觀中,和之前那處老君青牛飲水處一般,據說是老君放牛的地方。
李鄲道是見過老君的,知道他是個和藹有趣的老頭,說不定真的在這里放過牛,煉過丹。
倒也是一股道蘊匪然,更何況,此處青牛觀,占據了一處福地,翠微山,青牛洞,因此也十分適合修行。
和驪山派不同,此地道士倒是和達官貴人私交甚好,不是隱修,且香火旺盛,十分擅長幽科。
因為富裕,所以經常有道人來此掛單,倒也沒有十分特別對待李鄲道,因此清理出來一間客房,又聽說李鄲道擅長醫術,便給了一個“道醫堂”的活計。
沒錯,掛單吃飯要干活的。
而青牛觀能在邙山建觀,除了達官貴人們的支持,更是因為,此處有一位地仙,魏真人在此福地修行。
青牛觀于此遍地陵墓之地建觀,便是起著鎮壓煞眼,搟旋造化的作用,調和風水之氣。
知客道人安排完李鄲道便走了,倒是邊上也住了一個人。
是個讀書人,看著不像是平民百姓家的人物,知書達禮,做著每日打掃庭院的活計。
就李鄲道住進來這日,也有道人專門前來與他說話,詢問他的意見。
李鄲道沒跟他說過話,但是也從他人嘴里知道,這個人姓孔,孔丘的孔。
來至邙山,李鄲道也去轉一圈,其上面有東周、東漢、曹魏、西晉、北魏等朝代幾十個帝王的陵墓及數以千計的皇族、大臣、將士的陪葬墓,此外還有散布在邙山各處的名人貴族墓群。
“山雖不高,但土厚水低,宜于殯葬。”李鄲道走著,卻發現那個隔壁孔姓讀書人也在跟著。
“商代伊尹,不食周栗的伯夷叔齊;東周的萇弘、縱橫家蘇秦、張儀;秦相呂不韋;漢時的賈誼。”孔姓讀書人道:“他們都沉眠于此,這里是離著先賢們最近的地方了。”
李鄲道搖頭:“離著最近還是看其著作,了解其思想,才是最近,這里不過是一些骨頭罷了。”
李鄲道走到了一處祭殿,坐下:“先生何名?”
“孔穎達。”讀書人也坐下:“悠悠帝王千古,不也在此化作一抔土,你說的倒是不錯。”
李鄲道問道:“先生怎么跟著我出來了?”
“我這人有望氣之能,善辨良才,你一來此處,便聽禽鳥歡鳴,見云氣瑞藹,自然要來認識一翻。”
“只是沒想到,年紀還這么小,果然少年出英雄。”
李鄲道笑了:“早聽說山東孔氏乃是千年的世家,果然有秘術。”
李鄲道看著這里諸多陵墓,問道:“帝王求長生不死之藥,然后勞民傷財,以求做千年,萬世之皇帝,結果還是這么一座陵墓。”
“若是以你之見,這樣的君主還是合格君主嗎?”
“伊尹放逐商王,主管朝政,周公流放周王,共和執政。”孔穎達道:“依你之見,這樣的臣子還是合格的臣子嗎?”
李鄲道一噎。
“守自己的本分,不操心僭越之事,自然泰安,若妄動,自然有諸多不合適之處,我無君命,自然不操心君事,我有臣格,自然只論臣情。”
“難怪。”,李鄲道輕笑一聲。
孔穎達回道:“一個朝廷的成就,必然有其能人,將其支撐,而不是帝命之人,揭竿而起就能成的,封侯拜相之人相輔佐而成。”
“盛世則有群賢,亂世則人才凋零,他們功成身退,皇帝卻只得一個勞心勞力的糊裱匠名頭,因此想要求一個長生,或許不為權,而是憾,憾時不我待,不能收拾山河,做出一個大道人間。”
“對于皇帝,自然不能太過苛責,畢竟天底下的事情,都要他來做決定。”
“但那些搬弄是非,蒙蔽視聽的人,卻是不能放過的。”孔穎達道:“反正世上沒有皇帝可以長生不老,叫他們做做夢有何不可?”
李鄲道欲要辯駁,孔穎達卻道:“你是要批判君,還是要輔佐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