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使者凄然一笑:“成王敗寇,夫復何言?多謝你為我解惑,我心服口服。”
她嘴上笑意還未隱去,口邊鮮血已然涌出,隨即身體往后便倒,竟是七竅流血,霎時命絕。
李魚不料琵琶使者如此決斷,驚上加驚,脫口問道:“她就這樣死了嗎?”
結界之外,趙月兒先是見琵琶使者不住磕頭,此刻又見琵琶使者渾身鮮血,更加不明所以,詫異驚惶,隔著結界大喊道:“到底怎么了?魚弟弟,魚弟弟!”
唐柔雨望著琵琶使者的尸體,目光中存有一絲悲憫:“牽連到圣儒門,若是繼續審問下去,一發不可收拾。琵琶使者如此了斷自己,不愧聰慧之名。”
李魚忽然道:“我說懷劍公子是幕后之人,仙子就這般信我?假若我所說為假,豈非讓你誤入歧途?”
“我當然信你。你在言語中有隱瞞不假,卻斷不是為活命而亂潑臟水之人。若其不然,梅花仙子怎會對你如此愛護?若其不然,你怎會主動脫離疏影閣,讓自己獨面生死?”唐柔雨目光中現出一點癡意:“何況琵琶使者甘心就死,事實已明,更有何疑?”
李魚沉默半晌,問道:“那封絕交書是真是假?我還是有些不明白,胡笳使者為何會受琵琶使者驅使,還心甘情愿認罪?”
“多半是真的。以我想來,琵琶使者先行拒絕胡笳使者,后來忽又轉變態度,刻意拉攏。此等欲擒故縱,乃是掌控人心的手段。比之一開始就爽快答應,更能拴牢胡笳使者,讓胡笳使者神魂顛倒。”
李魚猶有疑惑,唐柔雨耐心解釋道:“胡笳使者與懷劍公子皆是智謀過人,只憑壽宴間倉促的會面時間,已定下了陷害你的計劃。
而這個計劃最精彩之處,不在于詭計多么刁鉆深刻,而在于他們兩個人能夠洗脫罪名,逍遙法外。
若不是你奇跡般反將懷劍公子殺死,一切真相都將石沉大海,又有誰能揭破他們的歹毒用心呢?
至于胡笳使者為什么動手殺人,愿意擔當替罪羊,首先自然是因為她對箜篌姐姐無比怨恨,樂見箜篌姐姐的死亡。
胡笳使者的貼身小衣里收藏著琵琶使者的香囊,可見她們兩人關系匪淺,多半別有勾聯。一邊是惱恨箜篌姐姐,一邊是愛慕琵琶使者,愛與怨交織之下,胡笳使者自然甘心一死。”
李魚沉默片刻,然后將雜念排除一空,凝神聚意,整個人如一張拉滿的弓箭,對唐柔雨沉聲說道:“你可以動手了。”
“如今水落石出,仙音宗與你再無冤仇,我為什么要動手?”唐柔雨眼睛澄澈如水,好整以暇望著李魚的臉。
“我與仙音宗的確無仇,但卻殺了圣儒門主愛子,已是圣儒門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仙音宗上上之策,便是將我的人頭送給圣儒門。
如此一來,仙音宗便可以與圣儒門鞏固關系,而圣儒門結交琵琶使者,陰謀禍亂仙音宗的大事也可暫時掩飾過去。
圣儒門自以為圖謀密不透風,而仙音宗借此麻痹圣儒門,更可以暗作安排,關鍵時刻再行全力一擊。
呵,李魚的人頭,正是仙音宗急需的大禮吧。”
唐柔雨噗嗤一笑:“看來李魚你的智謀也是不可小覷,竟能夠想得這么遠,讓柔雨佩服無比。”
她說到自己名字之時,語聲故意壓低,軟語含媚,配合梨渦淺淺一笑,真是意態動人,不可方物。
李魚心如鐵石,全然不為所動:“我自是愚笨之徒,但既然遇上你這算無遺策之人,也總得開竅一回。閑話休題,手上見功夫吧。”
唐柔雨又是噗嗤發笑,但這一回卻是暈生雙頰,黛眉含羞:“我們還沒有正式拜堂成親,你這手上的功夫,我只能敬謝不敏。但若只是嘴上功夫,便不算違背禮數。”
“你…”李魚反是愣住,張口結舌,竟自說不出話來。
唐柔雨話語中的調笑,固然明顯已極,而那話語下的深情,更是欲蓋彌彰。
這一瞬間,李魚心中只感一陣茫然,暗忖道:“難道我又猜錯了嗎?女人心,海底針,唐柔雨之心,更讓我無法捉摸…”
唐柔雨笑盈盈說道:“若是旁人,我自然可以愚弄算計。唯獨你李魚,我是不會不愿更不忍算計。你是我的夫君啊。”
李魚見唐柔雨夾雜不清,略感無奈,索性直接挑明:“上擂臺不是我本意,我對仙子并沒有半點情意。夫妻之說,再也休提。”
唐柔雨眸中皆是笑意:“月老既已將紅線縛住你我,你就算是想逃也逃不掉啦。天涯海角,海枯石爛,你都是我的夫君。”
“你!”李魚愈加莫名其妙,語聲也不自覺提高:“仙子天人之姿,為何定要糾纏我一個毀容之人?我修為不足,智慧不足,聲名不足,如今容貌也沒了,妖軀也現了,又有哪點值得仙子垂青?難道說,只因為當眾公布的招親虛名,仙子便紆尊降貴,這般委屈自己嗎?”
“委屈?”唐柔雨先是一呆,繼而滿臉委屈:“你對我如此冷漠,我的確是滿心委屈呢。既然我修為比你高,智慧比你高,聲名比你高,連容貌也比你高,又有哪點讓你失望,你竟這般不屑一顧?哎,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李魚不覺語塞,心中忽然一動,強硬道:“箜篌使者說,世上唯情之一字,乃勉強不來。我與仙子并無緣分,不勞仙子牽掛了。”
唐柔雨卻不去搭理李魚話頭,變俏皮為端正,誠懇說道:“先說正事吧,我不會捉拿你,卻還是希望你能上鳳鳴山暫住幾日。如此一來,你就不必東躲西藏了。天下人誰都想不到,李魚竟會在我仙音宗里躲藏。
就算消息泄露也無妨,不管是圣儒門主前來討人,還是天下人前來除害,我都會拼盡全力護住你的安全。梅花仙子以師徒之義,為你嘔心瀝血;我與你乃是夫妻之情,更應與你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李魚皺眉道:“你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我是不會托庇于仙音宗的。還有,請仙子再勿將夫妻兩字掛在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