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回公司上班,在樓下等電梯,劉威的心里頗為忐忑。
有了昨晚的經歷,他不知道等下見到趙瑋菁要如何面對。
像原來那樣以普通同事待之?
好像有點無情,兩人昨晚都那樣了,怎么能裝作什么都沒發生?
可是態度要有所不同,怎么個不同法?
他可不愿把趙瑋菁當做女朋友,連曖昧他都不敢,前世職場爭斗留下的陰影太重,就算昨晚皎白的月光很迷人,顯然也無力驅散這些陰影。
劉威心里一團亂麻,直到走進辦公室也沒拿定主意,這時他聽到了趙瑋菁的說話聲。
趙瑋菁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岑君和吳晉城分立在她的兩側,三個人興奮地聊著什么,見劉威進來,三人都停止了說話,一起盯著他看。
劉威心里有點發毛,把挎包在桌面一放,避開對面射來的三道目光,低頭咕噥道:“你們看我干嘛,我又沒做什么…”
趙瑋菁道:“劉威,今天是周末,小岑邀請我們八個新來的同事今晚去他家燒烤,我們在商量每個人要準備什么東西呢。”
她的語氣跟平時沒有兩樣,一如既往地輕快從容。
劉威松了口氣,原來這三人是商量這事啊,跟昨晚無關。
他抬眼打量趙瑋菁,見她神色如常,面帶微笑,只是眼袋有點腫,不過上面仔細覆蓋了一層粉底,如果不仔細也看不出來。
劉威不由暗暗佩服起來,這趙瑋菁不動聲色的功夫還真厲害啊,自己就算有四十年的道行,在這方面跟她比,好像都還差了點。
“小趙,小岑,不好意思,我今晚跟朋友早就約好了,恐怕不能參加你們的活動,預祝你們玩得開心。”
這話一出,趙瑋菁原本笑盈盈的臉頓時僵住了。
岑君卻沒發現這個細節,反而眉飛色舞起來:“沒事沒事,你有約就先去忙吧,咱們的活動以后多的是,下次再通知你參加。”
劉威點點頭,擦干凈桌面,開始工作。
趙瑋菁干澀地道:“小岑,小吳,反正下午我們要見到他們四個的,見面再說今晚的安排吧,咱們先上班,好嗎?”
兩人見趙瑋菁這么說,順從地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坐下。
這時胡必霞拎著包走進了辦公室,辦公室立刻安靜下來。
劉威正在專注做事,一個紙團丟了過來,劉威趕緊打開,上面寫著:“到洽談室。”
劉威點點頭,有的事,沒法回避,那就早點解決吧。
趙瑋菁起身走了出去,劉威等了大約半分鐘,也端起茶杯走了出去。
兩人在洽談室見面,趙瑋菁兩眼直瞪過來:“你為什么不參加今晚的活動?”
“沒必要啊,你也知道的,我很快就要離開公司,以后跟他們就沒什么交集了,何必浪費時間參加他們的活動?”
“就這個原因?”
“對啊,你以為還有什么原因?”
劉威無辜地眨眨眼睛。
趙瑋菁的眼中涌出復雜的情緒,不過只是一下,很快她就恢復了正常。
“劉威,三月桃花的單,你有什么打算?”
“放棄吧,與狼共舞不值得。”
“你的比喻很貼切,不過我不想放棄,昨天晚上我回去想了一下,如果我們能認識比林偉森職位更高的人,直接繞過林偉森,或許還有機會。”
趙瑋菁這么一說,倒是提醒了劉威,他還真認識一個人,就是林偉森的上司孫福民,三月桃花的副總經理。
在前世,林偉森收了寒光叉車的回扣,把這個訂單給了寒叉,一年多后這批叉車陸續曝出了質量問題,林偉森東窗事發,被炒了魷魚,孫福民親自主持叉車的再采購工作。
于是劉威就在這種情況下認識了孫福民,兩人相談甚歡,三月桃花最終采購了十臺東洸叉車,之后幾年又小批量地采購了幾次。
所以劉威對孫福民很熟,記得他的手機號碼,但他如何在不引起趙瑋菁懷疑的前提下告訴她呢?
劉威琢磨了一下,決定這樣處理。
“小趙,這個單是夏總告訴胡經理,胡經理又交待給我的,我和你一樣,都只認識林偉森。”
“說不定夏總認識三月桃花的其他人,你跟夏總關系不是挺好么,打電話問問他?”
劉威心里暗笑,他等的就是這句話,不過表面上他卻裝作為難道:“為這種小事打擾夏總,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們都是為了工作呀。”
“那好吧,你在這等著,我出去打個電話給夏總。”
劉威走出洽談室,去洗手間慢條斯理地轉了一圈,又回到了洽談室。
趙瑋菁急切地問:“怎么樣,問到沒有?”
“電話是要到了一個,他是三月桃花的副總經理,姓孫,林偉森的上司。”
趙瑋菁握拳做了慶賀的姿勢,喜道:“太好了,我們直接找他,把林偉森一腳蹬開。”
劉威暗想這是沒用的,寒光叉車的報價本來就比東洸叉車略低一點,它們的外形又比東洸叉車漂亮,功能也多,唯一的缺點就是質量差。
可現在它們尚未被使用,你如何證明它們的質量有問題?只能等一年后才知道。
沒錯,林偉森是收了寒光叉車的回扣,可就算你知道又能如何?
除非你能拿到他們談交易時的錄音或者聊天記錄,在現實生活中這幾乎不可能做到,只有影視作品才會出現這種取巧的情節。
所以,現在就算找到了孫福民,其實也沒什么用。
不過這里面的道理沒法講得太透,趙瑋菁又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性格,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她知難而退。
“小趙,這電話你打吧。”
“你經驗豐富,你來打。”
“我覺得還是你打比較合適,你這種職場萌妹跟中年男人打交道天生就有優勢。”
趙瑋菁想了想道:“那你別走,在旁邊聽著,為我出謀劃策。”
劉威答應,坐了下來。
她拿出手機,按了免提,撥通了孫福民的電話。
很快電話里面傳出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喂?”
“請問是孫副總嗎?”趙瑋菁用嫵媚的聲音問。
“我是,你是哪位?”孫福民的聲音很穩,一點不為所動。
“我是東洸叉車銷售部的趙瑋菁,我聽說貴公司這次要采購一批叉車,我想親自向您介紹我公司的產品,不知道您什么時候有空?”
“你們東洸叉車不是已經跟倉儲部的林經理聯系了嗎,我都看到你們的資料了。”
趙瑋菁頓時語塞,節奏開始慌亂:“哦,我…我想當面跟您再介紹一次。”
“沒這個必要,一切以書面材料為準,我會認真看每個供應商的報價,就這樣吧。”
趙瑋菁還想爭取,孫福民已經掛斷電話了,趙瑋菁呆坐在洽談室的椅子上,臉漲得通紅。
劉威見狀也不好走,就安靜地陪著她。
“劉威,我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么?我有個直覺,還是有努力空間的,就是想不到在哪。”
劉威沒好氣道:“我們能有什么辦法?就算你知道林偉森收回扣也沒轍。”
趙瑋菁神情一震:“你剛才說什么?”
劉威聳聳肩道:“我就隨口說說,打個比喻。我覺得吧,林偉森這人心術不正,不是好色就是貪財,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拿錢的。”
“他有問你要回扣嗎?”
劉威搖搖頭:“到目前為止沒有。但我覺得有兩點原因,一是我們是國企,比較正統。二是我們可能不是他選定的中標單位,所以他犯不著在我們面前提這事。”
“這么說,他會從寒光叉車拿回扣了?”
劉威一驚:“你怎會猜到寒光叉車?”
“昨晚他自己說的,他說我們東洸叉車和寒光叉車實力最強,不差上下,是這次機會最大的供應商。”
劉威松了口氣,既然這樣,往下講就容易多了。
“小趙,以我的直覺,林偉森確實打算把這一單定給寒光叉車,寒光叉車2003年才在A省成立,是個新公司,求生欲很強,他們采用低價搶市場的可能性極大。
雖然他們表面上是外資企業,但內部管理團隊都是國內的人,為了搶市場,他們可是什么手段都敢用的。
但是,就算我們知道這些,現在又能做什么呢?
除非你能在孫副總面前證明林偉森拿了對方的回扣,寒光叉車自然會失去競標資格,可關鍵是,這種事人家不可能讓你拿到證據的。”
趙瑋菁皺眉想了想,忽然展顏笑道:“我想到一個辦法,只要林偉森敢拿回扣,我一定會讓他暴雷。”
劉威很好奇,這種事他都想不出破解之法,趙瑋菁居然能想到。
“小趙,你能有什么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