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大提頓森林并沒有往常那樣平靜。
駐扎在此的原住民動物們此時此刻皆是察覺到了三股不祥的氣息,紛紛躲回自己的老巢,縮成一團。
“哈?那康斯坦丁神父不是說森林里有許多野生動物嗎,剛剛我還聽到有鳥叫來著,怎么現在會這么安靜?”袁安走在最前頭,左看看又看看,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跟人對話。
“咳咳咳…你們兩個如果再緊張一點…殺氣再重一點,可能我都會被你們嚇走呢…呵呵呵呵…”申艋溪背著手走在最后,臉上一副難看的笑臉。
“都已經到這里了,老師你總得告訴我接下來我們應該做什么吧?那個什么所謂的‘夢魘’,我們是要揍它一頓讓他乖乖聽話,還是見到它就殺了它?”越到森林的深處,袁安越是覺得很不安,兩邊眼皮都在微微跳動。
“通常情況下是先‘溝通’,只有‘溝通’不了的時候才殺掉,不過我都是直接殺掉就是了,嘿嘿嘿嘿…”申艋溪終于在一通廢話中說了點有用的信息。
“嗯,那我明白了,所以我走的這條路正確嗎…”袁安忽然站住,回頭看向申艋溪。
“你覺得呢?”申艋溪反問道。
我覺得你就是個臭傻逼。
“這地上有明顯的腳印,沿著的樹林道路上也能看出一些草和樹枝被鞋子踩爛的痕跡,我覺得應該就是這條路。”袁安強壓心中的怒火,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
“那你還問我?”申艋溪皺皺眉頭。
“不是,難道平衡局這么有錢科技這么高的部門,尋找‘夢魘’還得依靠傳統的偵探手段嗎?就沒有發明什么能量探測儀什么的嗎?”袁安雖還是在笑,但額頭上已經微微暴起青筋。
“有啊。”申艋溪拍了拍風衣口袋。
“那為什么…不拿出來用?”
“麻煩。”
“麻煩?”袁安感覺喉嚨有什么狂躁的東西要從嘴里跑出來。
“嗯,麻煩。”
“為什么麻煩?”袁安感覺自己在面對一只青蛙,捅一下跳一下的那種。
“充電很麻煩。”申艋溪聳聳肩。
袁安紅著眼沒有再說話,握住拳頭往申艋溪的方向走。
等回過神時已經發現趙安生站在他的前面,滿臉陰沉的抓著他的肩膀。
“…”趙安生看著袁安,搖了搖頭。
“嗯…”袁安點點頭,也從暴怒中清醒。
申艋溪從頭到尾對待袁安的所有舉動都是挑釁,其目的特別單純特別陽謀,就是逼袁安控制不住情緒而發火“先”動手。
不管是平衡局的規矩也好,還是柳伯牙的威脅也罷,申艋溪會這么做而不是隨便找個機會偷襲袁安,證明現在的他還是有所忌憚,需要找一個“合理的理由”。
而一旦被他找到那個理由,所產生的所有后果,都會對袁安不利。
所以袁安想要安全通過這場考試,所能做的就是沒有下限的忍氣吞聲,不管申艋溪做什么說什么都不要去搭理。
呼吸…呼吸…呼吸…
袁安通過深呼吸調整好情緒,松開拳頭,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趙安生擦擦額頭上滴下的一顆汗,也跟了上去。
一路無話,袁安再也沒有開口問東問西而是專心的進行著追蹤工作。
一路走走停停,三人很快走到了森林的盡頭。
袁安扒開雜草和枯樹,一條從山上流下來的冰川小溪首先映入眼簾。
小溪不算稀奇,但小溪旁邊一間煙囪正冒著青煙的小小的木屋那就有點意思了。
“…是這里嗎?”袁安回頭看看趙安生。
“…”趙安生搖搖頭,又撇撇嘴。
在新宿大家搞刺殺聯盟的時候,袁安就已經習慣了趙安生這些肢體語言,知道他表達的是“不知道,但總得上去瞧瞧”的意思,所以沒再多問,踏過雜草叢,踩到了小溪旁的草原地上,往小木屋的方向前進。
小木屋正門對著森林,而且就坐落在袁安這一邊,所以不用過河,只走沒幾步,便到了門口。
看起來這是一間標準的狩獵用小屋,外面的屋檐還掛著一些臘肉,木屋旁邊堆著一些柴火,從插在木墩上巨大的砍柴斧可以看出這間屋子的主人力氣鐵定小不了,而柴火堆旁邊還有一塊被木柵欄圍起來的菜園,成熟的西紅柿和青菜種得整整齊齊,看起來嬌艷欲滴非常新鮮好吃的樣子。
屋內此時正若隱若現傳來一些飯菜的香味,袁安甚至還隱隱約約聽到一些歌聲,像是小女孩在輕唱。
所以。
夢魘,就在這里面?
在這個感覺是荒野獵人帶著一家三口前來度假的小木屋里?
“要上去敲門嗎?趙木頭。”袁安上下打量著小木屋,開口道。
沒人回答他。
一拍腦門,想起趙安生那不肯說話的怪毛病,袁安回過頭:“趙…”
“木頭?”
風帶著冰川融化成的小溪的低溫掠過袁安的后背,令他覺得周身發涼。
袁安此時一直保持著真氣附體的狀態,除非是極限的低溫,不然不可能有任何自然風可以讓他凉到這種。
唯一的解釋,這股“凉”,是心理作用。
因為袁安發現,自己的身后,一個人也沒有。
“…”袁安眼皮跳得越來越厲害,趕緊跑到自己出來的那個雜草叢缺口。
沒有,他們也不在那里。
那么,人呢?
呼吸…
呼吸…
呼吸…
“趙安生…申艋溪老師!”袁安對著缺口處壓低聲音喊叫道。
沒人回答。
袁安拔地而起,跳到一棵大樹上,手腳并用不一會兒便爬到最高處,拱著手向四周打望。
沒有,一個人影也沒有。
抱著樹干,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涌上心頭。
呼吸…呼吸…呼吸…
袁安調整體內的氣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管是申艋溪還是趙安生,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跟自己開這種莫名其妙失蹤的玩笑。
會突然不見,腦子里瞬間能夠蹦出來的想法只有兩個。
第一個是他們一起吃壞了東西,現在悄悄找了個的地方蹲起來拉肚子。
但自己現在正扒拉在大樹上,周圍的環境一覽無余,根本見不到上廁所的他們。
第二個則是他們遇到了什么“危險”,或者被什么人“綁架”。
危險?
綁架?
別說趙安生是個武學奇才,渾身的功夫放眼全世界都找不到幾個對手,就說那申艋溪,好歹也是人王伏羲八卦眾水卦的后代,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強,但怎么可能被悄無聲息的“解決”掉。
不知道誰說過,排除所有的可能性,剩下那個不管多么荒謬,都是真相。
因此,剩下那個是什么?
我根本就沒有跟他們一起進來?
從頭到尾我都是,單獨行動的?
袁安緩緩下樹,滑到一半輕輕一躍,踏到草地上。
袁安拍拍腦袋,感覺記憶正在慢慢模糊。
他記得自己上了康斯坦丁的車。
他記得康斯坦丁一路上非常啰嗦,講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話。
他記得康斯坦丁讓他找一個失蹤的帥小伙。
他記得自己走進了這片大提頓森林。
他記得自己作為“先鋒”,一個人走進了這片森林。
而趙安生和申艋溪都還在車上。
是嗎?
是這樣嗎?
好像就是這樣。
袁安猛然瞪大雙眼。
這股“新的記憶”充滿了超強的違和感,但的的確確就是他的記憶。
他甚至開始疑惑,為什么自己會認為趙安生和申艋溪是跟著一起進來的?
明明剛剛在森林公園門口,自己還因為申艋溪這個讓他獨自行動的刻意刁難而非常生氣,差點就跟他動起手來,幸虧有趙安生出來阻止。
…等等,還有。
我來的時候,天有這么黑的嗎?
袁安眉頭越皺越緊,看看只有一顆啟明星和半邊毛月亮的黑暗天空。
我記得我們到公園入口的時候,明明才六點半不到啊…
那個時候的天空…
那個時候…
的天空?
好像已經,這么黑了?
袁安倒吸一口冷氣,后退好幾步,靠在一棵大樹上。
不對勁。
記憶沒有問題。
但直覺告訴袁安,周圍的一切都非常非常的不對勁。
是什么?
這就是祝融和申艋溪所說的“夢魘”?
指的是一種錯亂的精神狀態?
這也…
太詭異了吧?
袁安咬咬牙,看向黑暗中那燈火通明的小木屋。
還是直覺。
袁安認為那里面一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此想著,當他回過神時,已經站在了小屋的門口。
這種深山中的小木屋肯定沒有通電,外面一片漆黑之下,木屋間的縫隙和窗戶傳來陣陣明亮的火光。
等等,窗戶?
轉過頭一看,發現窗戶是看不清屋內情況的毛玻璃,偷窺的路也堵死了。
那么,只能敲門了?
袁安深吸一口氣正要敲門,忽然發現門竟然并沒有關。
下意識把手放到木門上,輕輕推開。
首先照射出來的是火光。
火光來自木屋中心的一個火坑。
而火坑周圍,正坐著三個正在吃東西的怪獸。
是的,怪獸。
一個長著雙手雙腳的大眼珠。
一個渾身是毛的毛雪怪。
還有一條戴著眼鏡的,也有雙手雙腳的蛇。
三只怪物看見門外的袁安,手中的動作停下,皆是張大嘴巴,呈石化狀態。
袁安捏了捏自己臉。
挺痛。
所以不是做夢。
“嗨。”袁安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揮揮手。
“啊!”三只怪物聽到袁安開口,皆是大叫出聲,丟掉手里的食物,惡狠狠的沖向袁安。
袁安一直處于時天教的“固”的狀態,看到這三只奇特的怪物后更是多加小心,打起了百分百的精神應戰。
但是。
這也太弱了吧?
三下五除二,連熱身都算不上。
袁安拍拍手,看著那三只被自己扔到外面草地上扎進沙坑里的怪物。
這就是夢魘?
需要平衡局編號出手殺掉的“危機”?
就這?
“安娜!”三只怪物明顯比較強壯的毛雪怪從沙坑里掙扎著爬出來,對著木屋竟然用袁安可以聽懂的話大叫,“你在搞什么!這個人類是怎么回事!”
安娜?
屋子里還有其他人?
袁安轉過頭,看見一個滿頭金發身材勻稱英俊無比的歐洲小哥從屋子的另外一側連滾帶爬的跑出來,趴在門口對著屋外三只怪獸大叫:“不…不好了…安娜吐血了…”
“什么?!”毛雪怪聞言大驚失色,趕緊回頭將那條蛇和那個大眼怪從沙坑里拔出來,三只怪物驚慌失措連滾帶爬繞過袁安,跟著金發帥哥一起沖進屋內。
莫名其妙被無視掉,袁安像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跟著怪物們進了屋。
小屋里面是一室一廳的結構,剛剛怪物們所在的地方是客廳,而客廳右邊被圍起來的一個小房間明顯就是臥室。
三只怪物和金發帥哥已經沖進臥室。
袁安緩緩走到臥室門口,扶著門框,查看里面的情況。
臥室不算大,三只怪物擠進去后更是顯小。
臥室中央有一張粉色的床,一個七八歲左右的滿頭白發的小女孩正半躺在床上,嘴里不停的滲出鮮血,而那個金發帥哥用紙巾一張一張的為她擦拭。
袁安連做夢都沒想到過自己能看到這種怪誕一般的場景,不由覺得好笑,但三個怪物接下來說的話卻讓他臉色一變。
“怎么會這樣,安娜的能力搞定三個人類完全不在話下,現在倒好,不僅放掉一個,另外兩個明明已經‘控制’住了,為什么還會反噬她?”大眼怪不停的搓著手,大臉上的那顆大眼珠著急得擠成一團。
“…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安娜控制的這兩個人精神力非常強,強到可以打敗自己的心魔,安娜制造我們出來已經耗費了差不多一半的能量,現在面對這種高手,恐怕兇多吉少…”眼鏡蛇推了推蛇頭上的眼鏡,緊張的吐著信子。
“那我們還等什么?安娜死了,我們也活不了。但安娜只要能夠度過這一關,多少次我們都可以‘復活’。”毛雪怪看看屋內其他兩個怪獸。
眼鏡蛇和大眼怪皆是點點頭,三個怪獸牽起彼此的手,身上漸漸冒起白色的光。
袁安盲猜,那是他們要犧牲自己,將能量還給“安娜”的征兆。
關我屁事?
“你們是不是忘記了什么事情?”
袁安將臥室的門輕輕的“撕”了下來,照著毛雪怪的后腦勺就砸過去。
毛雪怪聽到袁安說話,感覺到危機,松開另外兩只怪物的手,千鈞一發之際,一個鯉魚打滾滾到墻邊。
“哎喲喂…”
毛雪怪哭喪著臉,終于想起了袁安這尊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