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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掌印與球棒

  “袁安,你有沒有看過一部叫《福星高照豬八戒》的電視劇?”

  “你現在啊,就像里面的那三只吞天吞地的耗子精。”

  言星河滿頭大汗,坐在墻角,看看滿地狼藉的食物殘渣包裝,又看看已經吃到第二個貨架,眼睛都好似發紅的袁安。

  沒錯了。

  跟自己猜得應該八九不離十。

  就好像周星馳電影《功夫》里演的那樣,柳伯牙那一掌不僅沒有殺死袁安,還大概率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脈”——這也能解釋為什么醫生說他氣血運轉速度越來越快的原因,因為他的體內可能已經有了所謂的“真氣”。

  更精確的科學描述言星河也說不上來,他比較擅長的一直都是物理化學方面的知識,人體科學他無聊時也有看過一些資料,但從古至今,從來都沒有“活著”的所謂功夫大師,特異功能人士接受過來自官方的系統性調查。

  能夠給大眾查閱到的那些資料,大多數都是“打假”以及佐證“人體想要突破極限”這件事有多么離譜和困難,通通對眼前袁安的情況起不到任何幫助。

  不過,雖然科學中的原理無法解釋袁安現在的狀態,但言星河好歹也看過不少電影電視劇。

  他很清楚,現在的袁安,就好像《功夫》里中了蛇毒的周星馳。

  眼前的安全屋,就好似電影中的紅綠燈箱,不同的是,周星馳靠的是天生練武奇才所有的內力和真氣治愈身體所受到的傷害,而袁安靠的,則是吃。

  就這一點來說,倒也符合物理中亙古不變的“能量守恒定律”,算是沒有超脫神圣的物理規律,勉強合理。

  所以,如果這次大難不死逃出去,袁安經過訓練,開發潛能,說不定能變成一個氣功大師?

  如果這次大難不死逃出去,的話。

  言星河擦擦額頭上的汗水,看向安全屋四周墻壁上的散熱扇。

  一分鐘前,它們已經停了下來。

  不僅停了下來,原本宛若白晝的安全屋現在只剩中間的應急照明燈還亮著,明顯已經被人斷了電。

  更慘的還不是這個,而是安全屋里莫名其妙升高的溫度。

  這種星級的安全酒店,這種vip套房專用,外殼由金屬搭建的地下安全屋,哪怕沒有散熱扇,通風系統也是世界頂級。

  而現在之所以越來越熱,那么只剩一個解釋。

  上面的vip套房,已經被人放火燒起來。

  “咳,咳咳咳…”看著應證了他的猜想,從安全管道中緩緩冒出的黑色濃煙,言星河絲毫不為自己的聰明所驕傲。

  站起身,他一邊咳嗽著一邊從消防應急箱中取出兩個防煙面罩。

  給自己戴上一個,言星河又從應急箱中拿出一瓶礦泉水,搖搖晃晃走到坐在地上吃得滿嘴油膩的袁安面前。

  “袁安,袁安,袁安!”

  沒用。

  早就知道沒用。

  剛剛跟他說了這么多的話,如果沒有失去意識,袁安絕不可能一直不搭理自己。

  扭開瓶蓋,言星河將整瓶礦泉水淋到了袁安頭上。

  “嘶…”袁安感覺從頭到背一股透心涼,整個人一哆嗦,眼睛瞳孔聚攏,紅色的血絲消失,清醒過來。

  看看手里亂七八糟的牛肉罐頭,看看一地的碎屑包裝,又回頭看看淋他的言星河。

  “我干的?”袁安皺皺眉,發現腦子里完全沒有相關的記憶,茫然的看著言星河。

  “沒時間鬼扯了,袁安你好好聽我說!”言星河蹲到地上,將防毒面具放在袁安的腿上,兩只手抓住他的肩膀,“萬事萬物都需要遵守能量守恒,你剛剛之所以如此猛烈的進食,很大概率是你身體中有某種能量需要補充,結合你被柳伯牙打了一掌,打得氣血快速運轉,我現在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你已經是一個被打通任督二脈的絕世高手!”

  “絕…絕世高手?”袁安手一抖,罐頭掉在地上,面罩看不清言星河臉上的表情,但能看出言星河的眼神不像在開玩笑。

  尤其是。

  言星河后背不遠處,那個剛剛他們掉下來的安全管道中,正在往安全屋內大口大口的灌著黑煙。

  這是,燒起來啦?

  “電視電影動畫你也看了這么多,你應該很清楚,越是關鍵時刻,那些注定成為英雄的人越能激發出自己的潛能…現在,你站起來,好好醞釀一下,看能不能發出什么氣功波給我們轟開一條生路!”言星河將防煙面罩戴到袁安臉上,使勁拍他的肩膀,鼓勵道。

  “氣…氣功波…”

  袁安茫茫然念叨著,深吸一口氣,從地上站起來。

  安全屋此時被烤得很熱,點燃的火會使空氣溫度升高出現熱對流,燃燒產生的黑色毒煙裹挾著固體顆粒和暖空氣會一直上升,先覆蓋住屋頂。

  此時此刻,毒煙雖然已經將屋頂的照明燈籠罩住,但一時半會還降不下來,因此二人還有逃生的時間。

  就像言星河所說的那樣。

  安全屋并沒有再設計另外的逃生通道,即使防煙面罩可以簡直半個小時,但半個小時后可能樓上的火勢早就已經蔓延下來。

  不管是被煙嗆死還是被火燒死,通通都不是什么好的死法。

  所以。

  所以。

  氣功波?

  袁安扶好面罩,站在言星河為他指的,一頂散熱風扇的下方。

  那散熱風扇只有三十厘米左右,成人不可能鉆得進去。

  但如果能夠轟開整面墻,轟出一個大口子,說不定還能找到通風管道爬出去。

  這好像的確是唯一的辦法,卻忽略了一些主觀能動性。

  “等等…我他媽到底要怎么做?”袁安完全清醒過來,用手摸摸漸漸發熱的厚實墻壁,轉過頭,一臉苦相。

  “想想柳伯牙是怎么做的!”言星河在旁邊握緊雙手,緊張得手心全是汗水,加油鼓勁。

  “這是用‘想’就可以辦到的嗎?我完全感覺不到身體有任何狗屁能量,只覺得餓!”袁安說著,捏緊拳頭大喝一聲,狠狠砸到墻壁上。

  如他所料,痛得一批。

  “想想卡卡羅特是怎么變超級賽亞人的!”

  “那是因為克林光頭被炸成了碎片死翹翹!”

  “所以是不是要我死才能激發你的潛能救我們出去!”

  “你瞧瞧你他媽在說些什么!你捫心自問真的相信我能轟開這堵墻嗎,大哥我才剛剛被你從鬼門關撈回來!倒是你,在媽港靠著未卜先知贏了五十億,為什么猜不中這件事!”

  “別吵了!”言星河伸出手阻止二人無聊的小孩子對話,深吸一口氣,認真的看向袁安,“我相信‘命運’讓柳伯牙給你一掌,肯定有它的道理,而這個道理的答案絕不可能是讓我們死在這破爛的地下室…冷靜一點,想想你養成的習慣,想想你玩過的游戲,想想你看過的動畫,想想那些英雄都是怎么做的…我很清楚讓你轟開這堵墻簡直是個東方夜譚,但現在只能靠你了,畢竟你是一個連穿越…”

  言星河的話戛然而止,咽了一口口水,將“穿越時空都能辦到的男人”后面幾個字生生吞進肚子。

  “穿越什么?”袁安回過頭,一臉疑惑。

  “咳…咳咳咳…穿越鬼門關,打敗牛鬼蛇神絕地求生都能辦到的奇跡男人!”言星河佯裝咳嗽,振臂高呼。

  “是啊,我他媽已經死過一次了!”袁安點點頭,大受鼓舞的同時也徹底冷靜下來,立刻明白現在不是斗嘴的時候。

  因為在言星河背后,那條通往安全屋的管道,已經有一些什么東西被燒裂的聲音傳來,看樣子上面的蓋板堅持不了多久,等到被燒得裂開,火星點燃通道中用于緩沖的綿墊將火傳輸過來,到處都是易燃物的安全屋就會化為一片火海。

  做點什么,可能還是會死。

  但什么都不做,一定會死。

  回過頭。

  看著墻壁。

  “呼…”

  “吸…”

  冷靜。冷靜。

  深呼吸。深呼吸。

  冷靜是人類最大的幫手。

  遇到任何困難的,難以解釋的,危機的事,首先要冷靜并深呼吸,其次便是記錄與回憶。

  在冷靜下來后,趁著思維敏感之際,把不尋常的點第一時間在腦海過一遍下來,然后完整有效的記錄一個個問題,再按照優先級,逐個擊破。

  這是袁安中二少年期一直要求自己保持的思維習慣。

  雖然不知道這種時刻能不能派上用場,但至少,不會讓自己那么害怕。

  袁安死死盯著墻壁,開始了頭腦風暴。

  現在的問題很簡單,逃出這間即將被大火吞噬的安全屋。

  而言星河比自己聰明,也對現場更了解,因此他要是說沒有其他辦法,那一定就是正確答案。

  因此,如他所說,利用自己這副好似被柳伯牙一掌打通任督二脈的身體,去領悟那連導彈都能攔下來,一掌拍開防盜門的可怕氣功,的確是概率極低的唯一辦法。

  概率低,不代表做不到。

  感覺不到身體任何東西,可能是自己沒有用對方法?

  回憶一下。

  回憶一下。

  真就離譜。

  才從那恐怖的柳伯牙掌心下逃出來,現在又快被燒死。

  但按照體感時間,這兩次瀕死時刻,對自己來說前后也就相差了不到半個小時。

  因此柳伯牙在天堂小屋的戰斗畫面,還深深刻在腦海里。

  柳伯牙是怎么做的呢?

  他每次出招的時候,好像都會扎著馬步。

  袁安深吸一口氣,雙腳自然分開與肩平行,馬步立住。

  他的肚子每次都會有略微的起伏,在武俠中,好像叫做氣運丹田。

  袁安想起來,有一次體育課,成嵐鬼頭鬼腦的將他拉到升旗臺背后,裝模作樣用不知道從哪本地攤文學看到的“武功秘籍”,用右掌轟擊一棵學校剛剛栽種的小樹苗的白癡往事。

  那棵小樹苗最后被惱羞成怒的白癡成嵐一腳踢斷暫且不提,但成嵐當時告訴他的“武功秘籍”,袁安還記憶猶新。

  丹田在小腹內部,一般會偏后。它是連接肚臍以下,位于下腹部兩肋腹橫肌共同作用的部位,是身體直立時的垂直重心,也是精力的來源。

  因此氣運丹田,簡單來說就是將身體中的所有精氣運送到丹田這個人體精力的儲藏室,使得整個身體充滿能量,重則開山碎石,輕則健步如飛。

  但一切的前提,都是你的身體中,有所謂的“真氣”存在。

  成嵐沒有真氣,因此連樹苗都打不斷。

  但我呢?

  柳伯牙,真的送了我這種禮物嗎?

  袁安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又緩緩吐出。

  氣運丹田的三大要素:平靜、放松、自然。

  然后呼吸。

  呼吸是最關鍵的步驟。

  而袁安向來喜歡呼吸。

  緩吸緩呼。

  急吸緩呼。

  緩吸急呼。

  急吸急呼。

  急吸急呼。

  急吸急呼。

  “!”袁安瞪大雙眼,頭皮發麻。

  “怎么樣了!”言星河上前一步。

  “要出來了!”袁安左手捂住肚子,右手伸在空中。

  “什么東西要出來了?”

  “大便!”

  話出口的瞬間,袁安打了一個超級響的大屁。

  索性,只是屁。

  這個屁被他用左手死死捂住,而他的右手,完全是下意識,扶住了前面的墻壁。

  袁安愣住。

  言星河也愣住。

  因為他們親眼得見,袁安面前的墻壁,就好像熱水融化的布丁,被袁安輕輕扶在上面的一掌,帶著混凝土給推了進去。

  “摸”出了一個驚人的掌印。

  “成功…了?”

  言星河還沒來得及慶祝。

  袁安好似被抽掉了靈魂,整個人搖搖晃晃栽倒在地,雙眼一翻,徹底暈死過去。

  “袁安!”

  言星河大叫一聲,正想上前查看袁安的情況。

  身后安全屋連接套房的管道轟然倒塌,一股裹挾著高溫熱氣的氣流從管道內涌出,好似一顆炮彈般將言星河掀翻,飛出去好幾米,牢牢撞到貨架上。

  “袁…安…”

  這股氣流不可謂不恐怖,將言星河打得五迷三道,頭腦暈暈乎乎,鼻子還流出鮮血,趴在地上伸出手,望向袁安所在的方向。

  而更恐怖的,是看向袁安的同時,余光模糊的視線中,從那管道斷裂形成的地洞上,跳下來四雙腳。

  是兩個人。

  還是被找到了嗎?

  冒著這么大火都要來抓袁安…

  為什么未來那條時間線,老袁安沒有提到過這個組織?

  他到底還隱瞞了我多少事情?

  言星河將破碎的,阻礙他呼吸的防煙面罩取下,扔到一邊。

  毒煙已經灌滿了半個安全屋,有一些已經飄到地面。

  “咳…咳咳咳…”

  鼻子里進了一點煙,言星河劇烈咳嗽著,迷迷糊糊,迷迷糊糊…

  感覺。

  有什么東西,罩住了自己的嘴和鼻子。

  “幸虧你開著對講機我們才發現著火,但是這安全屋的信號被屏蔽了,位置我們死活找不到,火勢實在太大,剛準備撤退的時候對講機發出了‘嘯叫’,還好來得及時…”一個戴著防煙面具,背著防火氧氣罐,穿著黑色防火服的精壯男人蹲下來,左手抬起言星河的頭,右手將手里的便攜式氧氣面罩放在他的臉上。

  “是…是君陌嗎?”言星河吸了一大口純氧,勉強恢復一點意識,但眼睛還是被毒煙熏得睜不開。

  “是我,”拍拍言星河的肩膀,君陌將他扶起,“抓緊,我背你上去…”

  “老…老袁呢…”

  “他在幫他‘自己’。”君陌隔著面罩笑笑。

  “…是嗎。”言星河松了一口氣,剛準備休息一會兒。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奮力睜開雙眼。

  “外面…組織…你們來的時候,外面沒有人嗎?”

  “…沒有人啊。”

  哐當。

  一聲清脆的鐵頭皮鞋撞擊地面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君陌皺緊眉頭,看向他們跳下來的那個地洞下方。

  “那那那那,所以我最喜歡那個叫做‘守株待兔’的故事,事實證明,只要有足夠的耐心,所有小兔子都會撞死在同一棵樹上的,你們說,對不對呀?”

  來人裹著一股黑煙,話多,戴著黑色頭巾,穿著一身米色的風衣,戴著一個簡易的防煙面罩。

  右手,用毛巾纏住一根黑漆漆的棒球棒,擋住了四人的逃生之路。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王民建,球衣號碼是40號,打擊率是0.400,公牛座,喜歡孫燕姿,還是個相當了不起的棒球天才。”

  王民建一口標準的臺灣腔,絮絮叨叨。

  舉著棒球棒,向前,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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