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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開槍

  上課總是走神的袁安不是沒有想象過這種場景。

  外星人降臨地球,喪尸包圍城市,終結者穿越到現代絞殺還未成氣候的人類抵抗軍領袖,巨大行星撞擊地球,怪物出現屠殺全人類。

  以及,兇犯眾目睽睽之下綁架絕世大美女。

  但在他的想象當中,發生上訴這些災難后,作為提前“想到”的他,比起那些從來不去幻想的普通人,肯定會提前被上天選中,賦予某種超能力。

  他更傾向于擁有火焰的超能力,因為艾斯真的很帥。

  比如現在這種場景。

  想象當中,是他先假裝像兇犯求饒,令兇犯放松警惕,接著他心念一動,胸中的火焰超能悄然附著全身,令他永遠超出常人十倍以上的速度和力量。

  也就眨眼之間,他身影晃動,便去到兇犯眼前。

  “睡一覺吧。”

  他說。

  兇犯被善良的他用火焰氣流推到墻上,暈厥過去。

  他的頭發飄著一些紅色火星,在氣流的作用下向上漂浮。

  美女雙腳發軟,倒在這樣的他的懷抱之中。

  四周響起圍觀群眾山呼海嘯般的贊揚和掌聲。

  然而,這些都只是幻想而已。

  “怎么還開始抖上了?我長得這么可怕嗎?”沈重打斷袁安的幻想,隨手將澤讓吉往袁安面前一扔。

  接著沈重后退,戲謔般從身后拿出一個賽文奧特曼的面具戴上,攤開手向袁安展示:“現在好點沒有?”

  澤讓吉哪里經歷過這種場面,此時早已沒了氣力,在地上滾了幾圈,雙腿發軟,勉強用手撐住地面,滿臉淚水,抬頭看向袁安:“袁…袁同學…”

  女人的眼淚永遠是激發男性荷爾蒙最好的武器。

  袁安害怕、恐懼、雙腿發軟,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讓這場噩夢趕快醒。

  但澤讓吉一哭,瞬間讓他冷靜下來。

  在課堂上,在晚自習,在睡覺前,在別人都在背那該死的ABC,二次三次函數時候,自己神游世界,胡思亂想。

  不就是為了在這種時刻冷靜判斷局勢,成為英雄?

  冷靜。

  冷靜。

  冷靜。

  思維開始運轉,剛剛在新聞上看到的關于沈重的資料具現化成文字信息,在袁安眼前飛速閃過。

  沈重。

  世代獵戶,有服役經驗,在奧運安保高壓之下,躲避警方三個月的追捕。

  放火燒物業大樓,是因為要給因火災中去世的妻子報仇。

  搶劫金店造成一死一傷,是因為錢財。

  在那段監控錄像中,如果不是英勇的保安悄悄繞到沈重身后突然襲擊,沈重大概率不會開槍。

  冷靜,殘忍,殺伐果斷,高智商反社會人格,做事帶有極強的目的性。

  為什么會出乎自己意料的跑來江津郊外,此時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根據新聞上描述,沈重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殺過無關的平民。

  因此,如果向他坦然的展示自己毫無威脅,或許比起聲淚俱下的求饒,更有一線生機。

  電影、游戲、小說都是這么寫的。

  只要進行有效的溝通,掌握好關鍵信息…

  想到這兒,袁安克制住自己的恐懼,努力平息情緒,緩緩舉起手:“我…我剛剛才在電視上看過你,你比我大,所以我叫你一聲沈大哥…沈大哥,我身上有個手機,等一下就交出來,我穿的這身衣服,是這家密室逃脫游戲店發的角色制服,槍也是假槍…而我接下來要做的,是過去扶起我的這位女同學,希…希望你能同意…”

  “哦?”面具下看不清沈重的表情,但他的語氣輕松間帶著詫異,顯然對袁安起了興趣,“行,年紀不大,這種情況下還能冷靜下來,像個男子漢,去吧。”

  “謝謝。”袁安緩緩放下手,抓住自己發抖的大腿,讓它們平復下來。

  隨后他一步步挪向澤讓吉,將身體發軟的澤讓吉從地上攙扶起來。

  “別擔心,有我。”袁安輕輕在澤讓吉耳邊說了一句,左手手放到她的腋下,右手環腰抱住她。

  “砰!”

  袁安整個人一激靈,感覺胯下一緊,渾身劇烈抖動,險些帶著澤讓吉一起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我看氣氛這么緊張,開個小玩笑。”沈重捂住肚子大笑,晃動著手中的獵槍。

  “…嗚。”澤讓吉緊緊的靠著袁安,雖然很想控制情緒,但還是止不住恐懼,哭出了聲。

  “沈大哥…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我還年輕,我不想死,因此我絕不會做任何多余的事…如果剛才我的反應能讓你開心,能讓你放我們一條命,我希望你能多來幾次。”

  袁安看似沉著,其實已經漏了幾滴在內褲里。

  “行啊,現在的高中生,都他媽挺帶種,剛剛遇到一個想偷襲的,現在又遇上個機靈的,不錯不錯,都是男子漢,這破社會就應該多一點你們這樣的未來之星。”沈重拍拍手,十分欣賞的點著頭。

  想偷襲的?

  成嵐…

  心里咯噔一下,袁安眉頭緊鎖,死死咬住牙。

  這大蠢蛋…

  “哦?是你朋友?放心,還死不了,揍一頓給綁起來啦。來吧,看你這么機靈,我就不強迫了,自己主動點。”沈重舉起獵槍,指指前方的幕布。

  幕布外,正是兩個籃球場大小的中心廣場。

  “好。”袁安夾緊小聲哭泣的澤讓吉,扶著她掀開幕布,走了進去。

  中心廣場上。

  接待室的怪老頭倒在墻壁角落的一片血泊之中,生死不明。

  言星河和萬程程坐在地上,雙手被尼龍繩綁在一起,言星河嘴里正念叨著一些安慰萬程程的話。

  戴正被綁在一張椅子上,臉色發白,雙眼茫然,似乎已經失去意識。

  成嵐滿嘴鼻血,眼睛紅腫,雙手雙腳都被綁住,扔在怪老頭身邊,此時正像毛毛蟲一樣扭曲身體,探出頭想要用臉去試探怪老頭的鼻息。

  察覺到幕布的動靜,成嵐緩緩抬起頭,看到了袁安和澤讓吉。

  “你來啦?”

  努力睜開血腫的雙眼,成嵐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蠢貨。”

  袁安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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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也算是倒霉,搞課外活動還能碰上我。”

  沈重扒開窗戶觀察了好一陣屋外的情況,接著坐到廣場中間,頂著那張奧特曼臉,看向面前的六人,用獵槍撓著頭。

  不知為何,他沒有取下面具,也沒有捆上袁安,任由袁安和澤讓吉抱在一起。

  撓頭證明他心里正在糾結。

  得語氣誠懇的打消他這個危險的“糾結”。

  信息…信息…

  向他透露自己所掌握的信息,換取信任…

  只要當成RPG游戲一樣,把他當成反派NPC…

  做對了那些正確選項…

  那必然可以…

  “根據沈大哥你的經歷,我相信你不會隨便殺害平民,我不能向你保證什么,但我有一個建議,不知…”袁安一邊開口,一邊拍拍從后面緊緊抱住他的澤讓吉的手,示意讓她放松。

  “說吧。”沈重把雙管獵槍放到一邊,雙手舉高,伸了個懶腰。

  “這里位于江津郊區,人跡罕至,一天也過不了幾輛車,確實是藏身的好地方,但今天你碰上了我們…沈大哥,我們是六個高中生,出來的時候都有跟家里交代要去的地方,如果回去晚了,或長時間沒有聯系,家里人肯定會找上來,因此,這個地方對你來說相當危險,并不是久留之地。”

  “所以呢?”

  “所以,我不奢求你會現在放了我們,但你可以將我們捆得嚴嚴實實,然后趁這段時間逃出城外…江津是個碼頭,船只很多,走長江水路的話,等明天早上我們被人發現時,你應該已經到了魚洞,在哪里再轉船只,往下游走,警察再厲害也追不上…我知道現在做這種承諾你或許不太相信,但如果你肯答應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們可以串通好,告訴警方你開車往高速路逃了,為你爭取更多的時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重忽然大笑。

  笑得袁安心里發毛。

  “嗯,你很聰明,冷靜,點子挺多,分析事情非常到位,我蠻欣賞你。”沈重拿起身旁的獵槍,站起身,隨意的將獵槍放在手里轉動。

  “但你的這份聰明充滿了天真,充滿了小孩子的不負責任…做事不考慮周全,以為自己足夠智慧,把別人的經歷當成游戲一般,冷眼旁觀般、自以為是的出著主意,總認為萬事萬物都有規律,總認為能夠不用經歷便懂得一切,你想過后果是什么嗎?”沈重扭扭脖子,將獵槍舉起。

  袁安頭皮發麻。

  “面對我這樣一個已經殺過二十幾人,與警察斗了三個月都沒被抓到的兇犯,你竟然還在這兒自作聰明的教我應該怎么做事?你有沒有想過你出的這些主意,你的這份聰明,除了令我反感,沒有任何作用?你有沒有想過,你說的這些不負責任的話,可能會激怒到我,讓你們所有人處于危險當中?你有沒有想過,我早就已經逃膩了,現在只想轟轟烈烈干一件大的就去死?”

  “有什么,能夠比殺掉六個高中生,更大條的事情嗎?”

  沈重幾步上前,一腳踢翻袁安,將澤讓吉頭發抓住,拖到廣場中間,用獵槍對著她。

  “我相信憑你的分析能力,肯定認為我不會出現在這里,所以,我給你個機會,六十秒,你只要能猜到我為什么來江津,我就按你說的辦,把你們全放了。但如果你沒有猜出來,你漂亮的小女朋友,會第一個死掉。”

  “游戲開始。”

  “60。”

  沈重右手把玩著獵槍,在手中亂轉。

  “59。”

  沈重用獵槍拍拍地板,提醒著已經呆滯住的袁安。

  “袁安!”言星河晃動椅子,叫出聲。

  “清醒一點。”成嵐噴出一口血痰。

  為什么來江津?

  為什么來江津?

  為什么來江津?

  為什么來江津?

  袁安瞳孔放大,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來。

  從進接待室到現在發生的一切,在他腦海中宛如電影蒙太奇般瘋狂閃回。

  他看向前方,死死盯住沈重。

  眼前的沈重擁有高智商、神經質,如果真想干一票大的,在哪里不能干,為什么一定要來江津,還來到如此偏遠的郊外?

  眼前的沈重戴著奧特曼面具。他為什么到現在還要戴著那副面具?

  眼前的沈重,用右手拿著獵槍,左手扶著槍管。

  右手拿著獵槍。

  左手扶著槍管。

  右手?

  等等!

  “40。”

  袁安忽然想起了電視新聞上所看到的監控錄像。

  監控錄像中的沈重,明明是個用左手持槍的左撇子!

  等等!

  所以!

  “30。”

  剛剛進來之后,在幕布遮擋,昏暗燈光下的那個光頭。

  眼前面具之下的那個光頭,真的是沈重嗎?

  他為什么會說“你肯定認為我不會出現在這里?”

  他聽過我在接待室說的話嗎?

  接待室刻意放大音量的電視新聞。

  提示語巨大的海報。

  簡單的小游戲。

  莫名其妙身受重傷的接待員。

  以及最后通關來到這個房間,恰好穿著警察衣服的自己。

  “觀察力,這游戲考驗的,是你對事物細節的分析與觀察。”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你相信自己嗎。”

  “這游戲擁有S級的最高難度,至今零人通關。”

  “游戲的重點在‘終極任務’上,前面的游戲只是熱熱身。”

  “最后10下。”

  “10。”

  “9。”

  “8。”

  “停。”

  袁安站起身,緩緩從腰間掏出那把玩具手槍。

  “哦?猜到了嗎?”沈重將獵槍扛在肩膀上,岔開腿,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沒錯,或許是猜到了。”袁安舉起槍,對準“沈重”。

  “新聞上播放的錄像,沈重是左撇子。地下的血那么多,但老大爺身上并沒有明顯受傷的痕跡。明明是第一天開張,卻突然有事不在的老板…我想,如果我開出這一槍,可能,你就得給我五千塊了,對吧,老板?”

  啪嗒。

  袁安扣動扳機。

  想象之中游戲成功的音效并沒有響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更糟糕的是,對面的沈重還發出一陣滲人大笑。

  “是嗎,哪怕到了現在,你還以為這是一場游戲?跟你說了這么多,你還是沒有把大家的生命當一回事?”

  “小兄弟,接下來,我要給你上一節寶貴的人生課。”

  沈重將右手的獵槍,放到左手上,轉著圈。

  很明顯,他的左手比右手還要靈活。

  “這節課的名字叫做,責任越大,能力,也得越大。”

  沈重將獵槍對準澤讓吉。

  扣動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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