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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進入

  窗外的天色又暗了幾分。

  眾人在接待室隨意坐下。

  老頭已經進去七八分鐘了。

  一開始大家還有說有笑的聊著游戲,戲謔著神經老頭,猜測著這里的老板是誰,但慢慢的,剛剛電視上所播放的新聞就像是揮之不去的黑色霧霾,開始鋪散開來。

  眾人漸漸安靜下來,一時有些無語。

  “你們說…剛剛新聞上那沈什么,會不會跑來這里?”成嵐打破沉默,放下手中的飲料,拿起茶幾上的薯片,說出除言星河外大家心里都正尋思著的疑問。

  “你最好說點吉利的。”正在冰柜挑選飲料的袁安隨手拿了一瓶冰紅茶扔過去,砸到成嵐身上。

  “我又不是瞎說…想想看,荒郊野嶺遠離市區,只有一個老頭守著,如果我是他,輾轉反側逃到江津的話,這里簡直是最好的落腳地。”成嵐拿起水瓶,微閉著雙眼掃視沙發上的眾人,語氣陰沉。

  “…那要不然,我們先回去,等改天歹徒被抓到了再來玩?”平時比誰都喜歡這些“悍匪故事”“靈異現場”“奇聞趣事”的戴正此時明顯有些葉公好龍,緊張的抱住一旁的沙發把手。

  “白癡…”萬程程白成嵐一眼,但還是下意識往單人沙發上坐著的言星河挪動了一個身位。

  “袁同學…你說呢。”澤讓吉看向袁安,滿臉擔憂。

  男子氣概。男子氣概。男子氣概。

  越到這種大家都陷入恐慌的時刻,自己越得展現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子氣概。

  “我認為吧,大可不必擔心,”袁安從飲料柜拿出一瓶易拉罐咖啡,很酷的單手打開,拎著它走到吧臺,身體靠在臺身上,邊喝邊說,“一來,既然已經鎖定位置,那警方肯定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他沒有那么容易逃出璧山區。二來,就算被他真要逃,璧山區后面就是未經開發的城隍山,那里面可比我們這市內的郊外錯綜復雜得多,如果我是他,肯定選擇跑進山里躲著…你們想想,這沈重可是個反偵察能力很強的‘專業人士’,連我都能想到的事,他只可能比我做的還好…照我來看,他之所以會在躲避三個月后選擇進行搶劫金店這么引人注目的動作,大概率是他早就想好了逃脫的辦法,要么就是有同伙帶他出城,要么就是他早就在城隍山中建好了藏身之地,無論是哪種情況,我敢打包票他不可能出現在這里。”

  “…”

  袁安滔滔不絕說得在場眾人愣住。

  隨后由言星河帶頭,響起一陣掌聲。

  “不錯不錯,今天狀態神勇,腦子好使,這獎金有戲。”成嵐滿眼望子成龍,邊鼓掌邊點頭。

  “喲呼呼!分析得很好啊袁安同學!”澤讓吉左手微拱放在嘴邊當作喇叭,十分捧場。

  “看樣子今天用不上我了。”言星河附和道,心里也涌起一絲佩服,他沒想到事情的真相還真給袁安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接待室的氛圍在袁安這番話的安慰下一時輕松下來。

  有說有笑間,那奇怪老頭也從入口走了出來,手里還抱著一個大號的紙箱子。

  怪老頭呼哧呼哧把箱子抬到接待室中間,擦擦額頭上的汗,長出一口氣:“來吧小朋友們,都過來,我給你們講講規則。”

  眾人聞言皆是湊上前去,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大號紙箱。

  紙箱子里放著用于角色扮演的各種制服。

  有美國警察,有傳教士,也有灰黃大風衣類似偵探…它們明顯都是新買的,連包裝都沒有拆過。

  “吧臺上的海報你們也看到了,今天的游戲是寂靜嶺…具體游戲環節不能給你們透露太多,你們只需要知道寂靜嶺的背景設定一共有三個世界,外世界、中世界和里世界,所以我們的游戲一共也有三個入口,通往這三個不同世界,每個世界只允許兩人組隊…來吧,大家先抽簽。”怪老頭從上衣口袋拿出六根末端涂有紅白藍三種顏料的冰糕棍,展示給六人看。

  “誒,不可以自由分組嗎?”蹲在地上翻弄衣服的成嵐開口,瞥了一眼后面幾人。

  這要是讓他跟其中任何一個女生分在一組,那今晚的計劃全泡湯了。

  “…不要打岔,”怪老頭忽然變得非常正經,表情不怒自威,“我希望你們搞清楚,你們不是過來玩的,這是一份工作,一份兩個小時不到就能掙到500塊,還有機會獲得5000獎金的工作。如果不認真對待還在這里嘻嘻哈哈質疑我們的規則,我有權利撤銷你們的資格,想要這個機會的人多的是…來吧,抽簽。”

  怪老頭從左手抓著的冰棍堆中抽出一根丟給成嵐。

  “我就隨口一說,大爺您別生氣,”成嵐雖不知哪里惹到這老頭,但也開始習慣他喜怒無常的奇怪性格,對他的分配方式也不敢多言,隨手接住扔來的冰棍,夾在手中,“各位觀眾,藍色!”

  怪老頭又“隨便”抽出一根丟給成嵐身旁的戴正。

  戴正接過,晃動一下冰棍,忿恨道:“倒霉,我也是藍色。”

  成嵐心中竊喜,但臉上還是很難看:“媽的我寧愿跟萬程程一起。”

  萬程程瞪了成嵐一眼,沒等老頭丟給她,自己上前抽出一根,沒說話,展示給大家看,是紅色。

  “來吧,該你了。”老頭也不丟了,雙手抓著三根冰棍的末梢,伸向旁邊的言星河。

  言星河心里很不是滋味。

  冰棍標簽是他做的,他當然知道抽哪一根能讓袁安和澤讓吉分到一組。

  哎,怪只怪白天自己派唐叔跟那老東西出去“辦事”時,沒來得及向他交代,讓他把自己和成嵐分到一組。

  所以。

  自己第一次跟女生的鬼屋之旅,自己第一次的單獨約會,就得…

  言星河在心里嘆口氣,抽出冰棍,紅色。

  回過頭看看萬程程。

  那張千年冰封的臉上揚起一絲笑意。

  …咦,笑起來,還挺好看?

  言星河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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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色的是外世界,走左邊。紅色的是中世界,走中間。白色的是里世界,走右邊。完成各自的支線任務后你們會在中心廣場集合,六個人一起完成最終的主線任務。這個三分鐘的沙漏漏完之后你們就可以開始行動,這期間有什么問題,隨時可以提出來,當然我不一定會回答。”怪老頭站在入口,嘴里叼著煙,將手中的沙漏倒過來。

  “那個…每個世界的難度都一樣的嗎?”袁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美國警察制服,拍拍腰間栩栩如生的玩具槍,看看身邊同樣身穿制服英姿颯爽的澤讓吉,正兒八經進入了“游戲模式”后,整個人不免有些激動。

  “一樣的,游戲的重點在‘終極任務’上,前面的世界只是開胃菜,用來給大家熱熱身。”

  “這游戲更需要體能還是智力?”袁安繼續發問。

  “觀察力,”怪老頭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吐出一個煙圈,煙霧朦朧中看著袁安,“這游戲考驗的,是你對事物細節的分析與觀察。”

  “嗯,了解。”袁安雖聽不太懂,但澤讓吉在旁邊他也不能露怯,滿臉自信的應和道。

  “看看,像不像那誰,福爾摩斯!”成嵐走到袁安面前,展示自己的偵探制服和嘴里的塑料煙斗。

  “還是我比較帥,絕地戰警!”袁安掏出腰間分量不輕的玩具手槍,握住槍把,舉在耳旁,做了個絕地戰警中威爾史密斯的持槍姿勢。

  “嘿,彎鉤妹,等一下實在害怕不用憋著,袁安寬厚的胸懷隨時可以給你…”成嵐向袁安身后的澤讓吉點點頭,還沒等他說完,便被袁安一把架住脖子。

  “你給老子死…”

  “那就拜托袁同學啦。”澤讓吉也不避諱這種玩笑,向著二人做了個不太標準的美國軍禮。

  拜托,我?

  拜托我什么?

  拜托我的胸懷靠?

  袁安愣在原地,耳根子快要發紅。

  “喂,你們看看,那兩人在干嘛。”成嵐感覺到袁安的異樣,急忙解圍,指指入口旁邊,靠著墻壁,穿著傳教士衣服正嘀嘀咕咕的言星河與萬程程。

  三人一時好奇,小心翼翼湊了過去。

  “…做題就像是畫畫,你得將函數和方程式變成一種燃料,這樣不管遇到什么畫布,你只需要做的就是上色…”

  “可是我的腦子沒有你這么厲害,只能靠死記硬背。”

  “不用自怨自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只要經過有效和長期的練習,菜市場的屠夫也可以像超人那樣,看一眼牛便能清楚它們的身體結構…你不用向我請教學習的秘訣,我是天才,天生就會,教不了你,你得接受自己是個平庸的屠夫,所以你需要正確的方向和長期的練習…我倒是可以幫你做一個計劃…”

  “謝謝!”

  “沒事,大家都是同學,應該的。”

  “你應該是我見過最棒的男人。”

  “…倒是不必夸到這個份上啦,哈,哈,哈?”

  言星河感覺背后一涼。

  回過頭。

  四雙眼睛盯著自己。

  少爺總算是出息了…

  怪老頭吐出好大一口煙,突然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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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們先走啦!”成嵐拉上剛剛從廁所出來的戴正,二人嘴里叼著煙斗,一溜煙跑進左邊通道。

  “那個…你們不要誤會,只是單純的學術交流…”言星河滿臉糾結的站在中間通道,有意躲避著身邊靠很近的萬程程。

  “拜。”萬程程向澤讓吉道別,非常主動的挽住言星河的手臂,將他拽進中間通道。

  偌大的接待室。

  只剩下不知所措的袁安、一臉輕松的澤讓吉,以及一個正吞云吐霧的怪老頭。

  “沙漏早就漏完了,是不是要我請你?”老頭掐滅香煙,看著愣頭愣腦的袁安,湊到他耳邊,從鼻子中悶哼一口氣,小聲說道,“談個戀愛扭扭捏捏,讓我年輕四十歲,這么漂亮的小姑娘,早給你挖了…真是浪費大爺的簽運。”

  “你…”袁安被激得滿臉通紅,說不出話。

  他開始給自己不停的做心理建設。

  很難嗎?

  能有多難?

  我可以一個人單挑兩個職業選手。

  我可以在天梯榜拿到第一。

  與之相比。

  就這?

  不就是和喜歡的姑娘獨自相處。

  能有他媽多難?

  隨著兇猛的自我打氣,袁安終于勉強戰勝害羞。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男子氣概,男子氣概,男子氣概。

  保持冷靜,保持冷靜,保持冷靜。

  腦子里全是這些東西的袁安絲毫沒有發現自己走向澤讓吉的時候,是同手同腳。

  “所以…那個…澤…澤讓吉同學,我們進去吧。”袁安緊張到將右手伸直,意義不明的平舉在身前。

  “好啊,”澤讓吉捂住嘴,看著連手臂都開始發紅的袁安,噗呲一樂,隨即走到袁安身邊,伸出雙手挽住他發愣的右手,把它放到袁安腋下,側過頭,“那就拜托袁同學保護我咯。”

  “…”

  袁安沒說話。

  他怎么可能說得出話。

  澤讓吉手掌上的溫度和身上的香味,已經讓他腦子徹底秀逗掉。

  “拜拜,怪怪的大爺。”澤讓吉拉著已經失去意識的袁安,經過怪老頭。

  “…好好玩啊小姑娘。”怪老頭看著澤讓吉,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目送她們走進右邊的通道。

  接待室只剩下怪老頭一個人。

  怪老頭將接待室中間的紙箱子扔到一邊,將三個入口的門關上,并用鑰匙反鎖。

  做完這一切,他走回吧臺,將臺下的威士忌拿出來,給自己倒上一杯。

  搖晃著手中的威士忌,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是跟人對話。

  “你知道嗎,我是因為相信少爺,所以才會相信你,”怪老頭將口中的威士忌一飲而盡,然后從桌上抽出紙巾擦擦嘴,“你最好祈禱你即將要做的事情真的有意義,要不然,我會第一個殺了你。”

  啪啪。

  好似回應。

  接待室外,響起兩道輕拍鐵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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