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知道的吧,巨人哥哥醒了,找不到我,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審問你們的傷員,被他問出來后追上,你們下場肯定會很慘,到時候我可不會幫忙求情。”吃飽喝足,小年拍拍肚子,看向李兵。
“放心,大爹的位置只有我這個層級的人才知道,巨人哪怕把傷員們全殺了,都問不出我們要去哪兒。”李兵用右手指指自己身上的黑衣,又指指腦袋。
“你們不是口口聲聲把同伴當成‘家人’,還在避難所到處磕頭,為什么現在又要拋棄他們,任由別人決定生死。”小年不解。
“革命總是需要犧牲,重點在于為了什么代價而犧牲,”李兵轉過身,指著小年,“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完成大爹的夢想,只要能把你交給大爹,哪怕我們磕破頭,哪怕我們全死了,都無所謂。”
“…”小年看著李兵堅定的眼神,嘆口氣,“也對,畢竟我不怕太陽風嘛。”
“噗…你倒接受得挺快。”李兵噗呲一樂。
“那我有什么辦法,我又不能…哇敖!”小年突然站起身,雙手舉高,做出一個貓咪撲食的動作。
火光將小年的影子放大,閃爍的黑影讓一直有所警戒的眾人包括李兵都嚇了一跳,身體不由自主往后躲。
“看吧,我又不能發射太陽神拳打敗你們逃走,還不是只能乖乖被抓?”小年蹲下來,雙手撐著下巴,看著眼前的火苗。
“我很欣賞你,但我同時也警告你,別再做這種蠢事,不然馬上把你綁起來,趕路期間,你就尿褲子里吧。”李兵沉下臉,一直被小年牽著鼻子走的感覺讓他突然不爽。
“我看大家這么緊張,活躍活躍氣氛嘛…”小年坐下抱住雙腿,身體微微后仰,“可別把我綁起來,真的很不舒服…”
“你只要乖乖跟我走,不跑不鬧,我也不會為難你,我們在避難所拿了不少物資,一路上好吃好喝都有你的一份。”李兵看著小年那軟弱的模樣,自覺有些言重。
“我不是讓你們拿上我的背包了嗎,還給我,我自己背。”小年伸出手。
李兵看看她,擺擺手。
一旁的王虎取下身后的背包,檢查了一下,從里面抽出小年那把戈博小刀放進自己口袋:“這東西太危險,你不能拿,其余的…你還帶著充電寶和手機干什么?現在還有信號?”
“聽歌,照明,不行嗎。”小年站起身搶過背包,將里面的東西整理了一下,背到身后。
“不要逞強哦,我們還要走很久,確定能背得動?”李兵好言相勸。
“…我發現你們好啰嗦,要不要我帶路?”小年站起來,拉拉衣領,拍拍身上的灰塵,一副想要趕快出發的模樣。
“得…”李兵一時不知怎么形容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在陳壯的攙扶下從地上站起,將左臂缺口處的繃帶緊了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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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都的地下通道宛如地面的立交橋一般風譎云詭,在太陽風暴還沒有嚴重到破壞電力和基礎信號時期,幾乎每一段路的盡頭都有醒目的大屏熒幕播放視頻進行方向導視,通道內的廣播系統也會不停提醒行人應該往何處走。
但現如今,失去了電力,失去了科技,失去了人類活動的蹤影,這一條條人工制造出來的避難者們的“生命通道”交織在一起,變成了一個盤根錯節,黑暗恐怖,又陰深詭異的大迷宮。
哪怕李兵在大爹的訓練下早就將地下通道的結構和方位背得滾瓜爛熟,但行進到此時此刻,也有點心怵。
大爹在解放碑“曙光”地下城。
這是每一個黑衣以上的人都知道的秘密。
就算為了給一定會追擊他們的成嵐制造假象饒了不少的路,但觀音橋到解放碑之近,在地面時,也不過走兩個小時就到了。
地下通道雖然錯綜復雜,但在知道路的情況下真要走,哪怕是小孩子的腳力,最多也就四個小時而已。
算上繞路花了十個小時,休息花了四五個小時…
從自己開始辨認方向,認真往解放碑地下城走開始,到現在。
在明明沒有認錯路的情況下。
為什么。
為什么,來到了第三天?
為什么每一段路,都好像比自己記憶中的,要長了不少?
這到底是…
看著熒光棒前面那已經持續了不知多久的寂靜黑暗,李兵額頭上冒出一顆冷汗。
作為程門黑衣,男子漢中的男子漢,他不怕刀砍,不怕雷劈,哪怕牙齒被硬拔幾顆都依然能面不改色,大放厥詞。
但現在,他忽然覺得全身發冷,有股說不出的害怕。
我,真的沒走錯嗎?
又是一條通道盡頭,前面是分岔路,一共有兩條,李兵看著左邊那條寫著的,不出意外他兩天前就應該走到的“牛角嶺地下道”,直直發愣。
“老大,要不要休息一下,走了快五個小時,那小妮子和兄弟們都有點累了。”王虎湊上前來,拍拍愣住的李兵。
李兵倒吸一口冷氣,猛然回頭。
“老大?”
在熒光棒的照耀下,王虎看到李兵的大光頭正冒著一些汗珠,心里咯噔一下。
“啊!沒事,我也有些累了,生個火,煮點東西,讓大家原地休息一下吧…”李兵用右手衣領的袖子擦擦頭上的汗,靠在掛著“牛角嶺”指示牌的墻壁上坐下。
程門這次逃亡因為事出緊急,所以只找到一個裝大米的大號麻布口袋,在李兵的指示下,膽大心細的王虎趁著避難所的居民都睡著時,悄悄進到儲藏室裝了許多物資。
這個麻布口袋由白衣們輪番背著,如今正在陳壯身后。
聽聞老大發話,陳壯趕忙從麻布口袋中取出便攜火爐,倒上酒精,生了個小火堆,接著又拿出鐵鍋,倒了兩瓶瓶裝水進去,架到火堆上烤。
小年確實走累了,呼哧呼哧喘著氣,從陳壯的麻布口袋中翻出一罐紅燒牛肉罐頭,放下背包,墊在身后,坐到火堆前,在火光的幫助下開著罐頭。
周圍幾個白衣人也紛紛從麻布口袋中取出罐頭和水,各自找地方坐下。
在這無邊無盡沒有人影黑暗壓抑像洞窟一樣的環境中走了太久,大家的壓力都很大,每個人都安靜的吃著手里的東西,不發一言。
李兵接過王虎遞來的午餐肉罐頭,丟進鍋里,看著漸漸滾燙的油湯水,問王虎:“食物和水還有多少?”
“還夠大家吃一頓。”王虎答。
“是嗎…”李兵咬著牙。
讓王虎偷物資的時候自己說過,路程不遠,準備兩天的食物就足夠了。
但現在,走了快兩天,才到“牛角嶺”。
而“牛角嶺”在自己記憶中,不過是觀音橋和解放碑的中點位置。
這意味著,如果還繼續出現前面那種難以解釋的怪象,要走到解放碑,還需要兩天?
這他媽不是撞鬼了嗎?
李兵像是丈二的和尚,不停摸著光頭,卻摸不著頭腦。
“老大…大爹他,住得很遠嗎?”王虎早就看出李兵的不對勁,但又不知是因為什么,感覺氛圍實在壓抑,忍不住開口。
“…快到了。”
李兵知道,在場的人之所以還沒有崩潰和焦躁,完全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實際情況,不知道他媽的早在兩天前大家就應該到達目的地。
這種詭異的消息一旦公布,除了引起恐慌,沒有任何作用。
畢竟已經到了牛角嶺,至少證明方向沒有錯,這件事自己先擔著,按照前面前進的速度,就算食物吃完了,餓一天應該也就到了,到了以后找到大爹,一切就能順順利利…
沒事的。
沒事的。
問題不大。
想到這兒,李兵覺得有點餓,拿起一旁王虎準備好的筷子,將鍋里的午餐肉叉起來,放到嘴巴吹著。
“喂…”小年左手拿著紅燒牛肉罐頭,舉起右手,眉頭緊皺,想要發言,“有個事兒,我一直想問你們。”
“什么事?”李兵看著小年,停止吹起。
“一、二、三、四…七,”小年抬起頭,一個一個數著圍在火光中的白衣人,最后指著自己,“八。”
“八個人,去掉我的話…所以你們從觀音橋逃出來的時候,一共就只有七個人,是嗎?”覺得不對勁的小年聲音漸漸有些顫抖。
“…”
啪嘰一聲,那珍貴的午餐肉掉到地上。
李兵感覺頭皮發麻,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一直以來的“違和感”化為恐懼,變成巨大的壓力。
再回過神,李兵的汗水已然濕透后背。
火光外的黑暗,火光中漂浮在四周墻壁上的黑影,仿佛都變成了不可名狀的怪物。
“對…對啊大哥…我,我們出來的時候…好像…不止這么一點…人…”陳壯牙齒打顫,卻根本無法回憶起到底少了誰。
“別慌!大家圍過來,一個一個報自己的名!”王虎看李兵那惶恐的模樣,也察覺到大事不好,趕忙指揮。
在場其他白衣趕忙靠近火堆,圍坐到一起。
哐當。
哐當。
八個人同時抬起頭,看向火光外黑暗幽深的牛角嶺地下道。
有東西,正在靠近…
八個人心中,只剩下這個想法。